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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因缘聚会时(下) ...

  •   纪秋跑出百来米,听得身后得得得的马蹄声,回头一看,少年单身匹马追了过来。心里一惊,赶紧快马加鞭。她的马虽是良马,少年的马却是千里马,且是久经训练的战马,因此,两人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
      “不知死活。”二管家冷哼一声,拉马贴身他,挥起一刀。

      少年身手灵活,伏在马鞍上避开一刀,然后挥起马鞭击打二管家的手腕。二管家吃痛,差点握不住单刀,心想这少年的力气可真大。一击一退之间,两人的距离拉开,二管家落后一步,心急如焚地看着少年追向纪秋,这时又听到后面传来马蹄声,回头见大胡子带着几个北戎人追来了,不由地大吃一惊,难道家丁们已经全被杀了?他不知道,那些家丁见纪秋和他跑了,无心恋战,纷纷逃走了。

      少年很快追上纪秋,身子前探,去拉她的辔头。
      纪秋一脚踢向他的胳膊。
      少年缩回手,见她瞪着自己,笑了笑,用汉语说:“你还挺凶的呀。”
      与他素不相识,又是敌我两方,他却用这种亲昵的口气说话,纪秋深深感到被冒犯了,勃然大怒,挥起马鞭对着他的脸抽了过去。少年侧头避过,伸手握住马鞭,轻轻一拉。

      纪秋被拉得身子倾斜,怒斥一声:“小贼,松手。”
      少年怔了怔,委曲地分辩:“我不叫小贼,我叫蓟英奇。”
      纪秋只觉得其人不可理喻,鄙夷地斜他一眼,用力扯着马鞭。
      两人拉扯之间,马速慢了下来,二管家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姑娘,闪开。”
      纪秋连忙松开握着马鞭的手,与少年拉开一点距离。

      少年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微幌,待坐定,二管家的大刀已近在面前。他倒是临危不乱,身子后仰,腰肢弯成拱桥一样,躲过了这一刀。身姿之灵活,应变之迅捷,让纪秋暗暗吃惊,想起父亲说过,北戎人是马背出生马背长大,果然不假。
      二管家见一刀不成,又砍出一刀。
      就在这时,锐利的破空声传来。

      纪秋循声看过去,只见一支羽箭如流星般飞向二管家。“贵叔,小心。”话音刚落,箭已射入二管家后背,穿过整个胸膛。二管家身子幌了幌,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口的箭头,又转眸看着纪秋,愧疚地说:“何贵无能,愧对……”话还没有说完,嘴里吐出一口血,一头载下了马。
      纪秋眼前一阵发黑,二管家自少追随纪建安,立有赫赫战功,曾官至校尉。纪建安死后,他自愿辞官退役,入纪家为管家,为的就是守护纪建安唯一的女儿。所以对她来说,二管家不是家仆,而是家人。

      “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少年的声音,纪秋眨眨眼睛,把泪水压下,才发现自己悲痛走神时,少年趁机攥住自己的辔头。两匹马都停了下来,头挨着头,打着响喷。此时已远离了小黄庄,处在荒野之中,夜色浓浓,天空几颗星星畏畏缩缩地闪着微弱的光芒,风过时,枯草簌簌颤动。若没有北戎人,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深秋夜晚。若没有北戎人,二管家还是鲜鲜亮亮地活着……一股滔天燎原的恨意涌上纪秋心头,她不假思索地摸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对着少年的心脏重重一刺。

      少年察觉她眼神不对,连忙侧身相避,奈何距离太近,只觉得胸膛一寒,尖锐的疼痛向四肢蔓延。他皱起眉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长着雪莲花瓣一样脸庞的少女,心想,自己明明对她没有恶意,为什么她却要取自己的性命?却见她嘴角掠过一撇轻蔑的冷笑,手腕用力往前一顶,本就刺入他胸膛的匕首又往里一分。

      这时,大胡子已经奔到近处,着急地大吼一声,挥出马鞭缠住纪秋的手腕,用力一拉,纪秋被甩下马去,后脑撞到地面,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第一感觉是颠簸的厉害,她忘记了昨晚的遭遇,还以为是在纪家铺了四层地毯的豪华马车里打了个盹,因此喃喃地问:“暖雨,怎么颠的这么厉害?”
      “这段路不好走,一会儿就好。”回答她的不是暖语的轻言细语,而是一个似乎听过的陌生男声,夹杂着急促的马蹄声、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粗鲁的大笑声。

      纪秋悚然一惊,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离着很近的脸,年轻而富有朝气,长着漂亮的雪白肌肤,一双眼珠如同琉璃,深褐色中透出一点绿色,正关切看着自己。这不是昨晚的那个北戎少年吗?他竟然还没有死?记忆瞬间浮上脑海,纪秋憎恶地瞪他一眼,脑袋往后一顶,撞向少年的下巴。
      少年痛得只抽气,身子摇晃,纪秋也跟着摇晃不已,才发现自己坐在他的马上,靠的正是他的脸膛,心里顿时恶心如同吞了五百只苍蝇,赶紧坐直身子,伸手夺他的缰绳,却是不能,因为双手被绑住了。

      “你别乱动,我胸口有伤。唉,你不知道,你昨晚刺得有多深吗?好在我躲了一下,刺到肋骨上,否则我就没命了。”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立刻提醒了纪秋,也不去夺缰绳,手肘向后用力一撞。虽没有撞中伤口,却也离它不远,少年痛得呲牙咧嘴,口里嘶嘶嘶的全是冷气。纪秋一不做二不休,正要再撞,一把雪亮的弯刀打横里伸了过来,指着她脖子。她扭头一看,才发现大胡子就骑马走在旁边,正用冷冷的眼神警告自己。
      “我来载她吧。”大胡子用北戎语说。

      少年摇摇头,用北戎语说:“不用,把刀收起来。”语气虽轻,却是不容置喙。
      大胡子又瞪了纪秋一眼,才收起刀。
      少年凑近纪秋耳边低声用汉语说,“你别乱动,我可不想别人载你。”
      对他这种莫名其妙的亲昵,纪秋十分厌恶,侧耳避开,眼睛飞快地扫了一下四周。天已经大亮了,身处的地方是个白杨林,树叶全部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桠。北戎人骑着马在树与树之间穿行,大概四五十人,三三五五,他们的马上或驼着抢来的粮食财物,或驼着抢来的女人。女人们都被面部朝下横架在马上,长久颠簸之下,没有晕过去都算好的,因此哭泣声有一搭没一搭。
      “你渴不渴?”

      耳边又响起少年的声音,纪秋装作没有听到。
      少年不以为忤,摘下腰间挂着的水囊递到她面前。半晌,不见她伸手接,只好灰溜溜地缩回手。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胡哨。
      北戎人顿时兴奋起来,一边不停地以胡哨相应,一边调整方向加快速度。两边的胡哨声慢慢接近,纪秋明白,他们是要跟另一伙人汇合。果然,出了白杨林,就见到另一队人马从相隔几十米外的白杨林出来,往这边快速奔来,马蹄奔腾,扬起沙尘无数。领头的男子豹眼狮鼻,身材魁梧如同铁塔一般,虽然寒风凛凛,却敞开胸襟,露出大半个晶光发亮的胸膛。他的马上横放着一个抢来的妇人,面朝下,头发垂在地上,发梢沾满黄沙与落叶。

      奔到近处,他勒住马,哈哈大笑着说:“昨夜真是太痛快了,周人就跟脓包一样不中用,只会哭爹喊娘尿裤子。穆塔,你们收获如何?”
      大胡子说:“还行,巴鲁大哥有啥收获?”
      巴鲁指指几匹驼着粮食财物的马:“这些都是,还有女人。他妈的,周国的女人就是好,个个跟花朵一样。”他说得兴起,对着身前趴着的妇人屁股就是重重一巴掌,还不怀好意地揉了揉。
      纪秋全身寒毛倒立。

      北戎人却都哈哈大笑着。
      那妇人原是个乡下婆娘,长相姣好,但性子泼辣。刚被巴鲁捉来时,一直叫骂,后来脑袋朝下颠簸一路,头晕眼花才安生一些。这会儿马停下,晕眩稍减,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怒火噌噌,当即破口大骂:“杀千万的北戎狗,头上长疔疮,脚底流脓,烂心烂肺烂肚肠,全家死光光,断子绝孙,十八世不得超生……”
      之前她叫骂,巴鲁忙着赶路,一直没有听清楚,现在听她说的这么难听,勃然变色,一手拎着她的腰带将她举在半空。“你个恶婆娘,敢咒老子,信不信老子砸死你?”
      那妇人身悬半空,却并不害怕,鄙夷地“呸”了一声,朝他脸上唾口水。

      巴鲁那张黑脸瞬间涨红,将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砰的一声,那妇人抽搐几下,不动了,身下渐渐有一滩鲜血渗开。被抢来的妇女当中一直哭哭啼啼的,见到这一幕,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哭声顿时小了。

      巴鲁犹不解气,对着妇人尸首吐了一口浓痰。“敢咒老子断子绝孙,老子先让你断子绝孙。”说罢,感觉到人群里有道目光冷冷地盯着自己,充满敌意,抬头找了找,只见英奇的马上坐着一个少女,脸如雪莲花瓣,眼睛如天上寒星,正怒视着自己。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被她风姿所慑,愣了半晌,用马鞭指着纪秋用北戎语说:“英奇,我要这个女人。”
      少年摇头,用北戎语说:“不行,大哥,她是我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因缘聚会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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