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记》破釜斋

3、红帖

　　轩轩得知胡冥威琴艺高超，这几日已成了他的常客。
　　不过今天是琵琶。胡冥威最擅长的，还是琵琶。
　　静静地听他弹完，轩轩高度紧张的神经这才松下来。
　　“如何？”这是他的习惯，弹完一曲总会让轩轩说说如何。
　　“每次都有惊喜。你对乐真的很有心。”
　　“小姐谬赞了。”温温地笑，胡冥威把琵琶交给温蓝收起。
　　“你比那些世家子好太多了。”
　　“为什么？”胡冥威的语气依然是淡淡的，他边说边着手准备泡茶。
　　“你对女人的态度，看得出来你对待别人是不分身份的。”
　　“今天你要喝什么茶？”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温蓝呢？”
　　“今天……算啦，你泡什么，我喝什么。” 再一次深深凝视这个男人，轩轩
　　痛苦地发现自己把这个男人拉出去找个好男人疼的欲望是越来越强烈了。
　　“公子喝什么，我就喝什么。”温蓝脸上浮起一个与胡冥威有八份相似的微
　　笑，并不让人惊艳，但是足够把轩轩迷得晕头转向了。
　　……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拼命催眠自己，有了情人的不能要，这是原则。轩轩讨厌看得到摸不到的感觉。
　　“好啦，把小虹叫来。这几个月让她多休息，外面的事就别让她打理了，过
　　几天你们先回去吧。”胡冥威不动声色地化解两位美女的暗斗。
　　“公子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脚，不要我了？”温虹恰巧就在门外，听的这句话
　　忍不住冲进来，麻利地蹬掉鞋子，泪汪汪地扑进他怀里。
　　轩轩看得目瞪口呆。
　　……好快……从冲进来到扑到胡冥威身上……只一眨眼功夫吧……原来轻
　　功是这样炼成的……
　　温蓝无法，只好移过来，把她抱到自己怀里，安慰道：“家里出了点事，公
　　子要我们先回家看看，小虹最聪明了，不要哭了……乖……”
　　有了心理准备轩轩还是觉得自己快石化了，原来她们俩是这样相处的。
　　胡冥威表情凝重了一下，很快恢复原样，自顾自地泡茶去了。
　　午后的阳光是在是天下瑰宝。
　　手执香茗，轩轩半卧在榻上，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室内，不时轻轻阖上，慢慢
　　汲取茶的香味；温蓝抱着温虹出去了，嗤，她们就这么放心把她们的好公子和一
　　头狼放在一起？难道说她们已经发现自己对男人只有欣赏的念头？还是小冥好
　　啊。胡冥威正低头饮茶，轩轩看着他眉目如画，一时多少感慨。
　　“轩小姐。”
　　“嗯？”懒洋洋地哼一声，算是回答。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心不在焉。”
　　“你怎么知道？”睁大了眼睛，早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却不相信自己有心
　　事竟瞒不过他。
　　“今天的茶是我新制的，很特殊，你品出来了，但是没问。”
　　“很敏锐。”将茶一口饮尽，轩轩道：“今天雾雪山庄收到了红帖。你知道红
　　帖吧？”
　　“嗯”
　　还真是简洁明了，轩轩略微有些不满。于是继续解释道：“祁家堡红帖有很
　　多种，墨色红帖屠尽，血色红帖灭族，正红杀仇家三族，赤色令仇家生不如死，
　　朱丹只杀仇家。不知道雾雪山庄哪里得罪了祁家堡，竟然下了血色红帖。”不死
　　尽不罢休，还好对上门来的客人不具威胁。
　　“他们与我又有什么关系。”瞅着轩轩不自觉露出的憨态，胡冥威慢慢说道，
　　一成不变的平淡。
　　眨巴着大眼睛，轩轩说：“你真是无情呢……”不过这样很好。
　　看着他，轩轩突然迷茫起来……
　　她也不想趟这浑水，但是沈正则似乎在想尽办法把她卷进去。想到这里，轩
　　轩唇角泛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如果他们真的想把自己卷进去，那自己掺和一次也
　　无妨，只是她究竟站在哪一方可就难说了。能激起自己这么大的反应，沈正则真
　　是有够讨厌的。
　　还好有胡冥威。跟他接近越多轩轩就越安心，等事情结了，最好能跟他好好
　　谈谈。心情回升一点，轩轩喝完最后一杯茶，便告辞了。
　　胡冥威目送轩轩离去。身后突然出现一团烟雾，慢慢凝结，最后形成一个高
　　大强势的男子形状。
　　胡冥威没有回头。
　　那男子静静呆了一会儿，有点犹豫的开口：“我遇到了石可嘉。”
　　没有回答。
　　“他和你的弟弟在一起，他们都易容了。”
　　胡冥威转过身，望着他，然后执起他的手，有点感伤地问：“你还想回到他
　　身边？”
　　男人没说话。
　　“那你去吧，不要伤着自己了。你若再受伤，便会魂飞魄散，神仙也救不了。”
　　“……谢谢”
　　“不管怎么说，你是我的血亲。”看着男人在眼前化烟，消失，胡冥威再一
　　次把视线投向窗外。温蓝温虹互看一眼，最后温虹走上前去，把头埋进他怀里，
　　闷闷地说：“公子。”
　　胡冥威轻轻抚着她的头，轻声问：“我让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是对，
　　是错？”
　　温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他还能继续爱石可嘉，公子没有错。”
　　温蓝也赞许地点点头，说：“世上真有威远王爷这样的痴情人，可惜却爱上
　　不懂爱情的石可嘉。如果他的心上人是公子，那该多好。”
　　“威远王爷和公子……不是□□了吗？”温虹抬起头，用水雾迷茫眼里盛满
　　不解。
　　“小笨蛋。”温蓝宠溺地笑笑，“你在乎这个？”
　　“谁说的，公子永远是对的。”温虹回到温蓝身边，有点不满地叫道：“石可
　　嘉会后悔的。”
　　“他当然会后悔了，以后他会更后悔。”语气是难得一见地冷厉，“总有一天
　　我会让他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是因为威远王爷对公子很好，所以公子才不遗余力地维护他吗？
　　谁对公子好，公子就会对谁剖心挖腹；其实公子比威远王爷更痴心；但是，
　　有谁真心地对公子好呢？有谁珍惜公子的痴心呢？
　　搂着温虹，温蓝有点揪心。公子很强势，但他只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
　　胡冥威像是感受到温蓝的心情，朝她笑笑，道：“你们回房吧，我想一个人
　　静一静。”

　　雾雪山庄正厅
　　离红帖的到来已过了十来天，雾雪山庄很费了番功夫，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不得不集中所有的客人一起商讨。而这些客人大多数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来的。
　　薛仪暗暗地恨。沈正则他们还没解决太子印，又出了这档子事，根本顾不上
　　她，身为武林第一美女的薛家长女何曾受过这种待遇！冷落、家中生变令她怒火
　　中烧。
　　轩轩捡了个角落坐下，任饮水忙着给她布菜、泡茶、送点心，她颇有兴致地
　　靠在椅子上，观察各怀心思的众人的脸。
　　薛仪暗恨，沈正则那三个小狐狸不知在商量什么，薛康和老爷子看上去信心
　　十足，但掩不住忧心之色。无聊，一群勾心斗角的人，脸很丑。轩轩转移注意力，
　　开始搜寻美人。如披严霜的夕主宫，几个戴着人皮面具的男人，三宫七门，大三
　　教小四教……有一个感想……人好多啊……
　　扫遍人群，最后才在角落里找到心心念念的美人，原来同是天涯看戏人。
　　胡冥威感觉到轩轩的目光，也看向她，遥遥举一举茶杯。轩轩报以一笑，也
　　举起自己的茶杯，然后小小地舔一口；站在他身后的温虹眼里像烧着一团火，连
　　向来冷静的温蓝也带着几分愤恨，是谁能挑起两大美女的怒气？轩轩好奇地顺着
　　她们的目光看去——是那群易了容的男子——究竟是谁？
　　即使易容，但还是有很多小地方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身份。轩轩不着痕迹地细
　　看那群人，又拉拉任饮水的袖子：“那几个家伙是什么来历？”
　　“在玑虹楼里点过桃花酿的人，我们查过，跟皇宫有联系，怀疑是几个皇子
　　的人。”任饮水非常肯定地说，“而且，排除无时间的人之后，我们至少可以确定
　　石可嘉是肯定在这里的。”
　　“石可嘉……过得这样轻松？”瞥一眼谈笑风生的人，轻哼一声。
　　“恐怕是的。”尽管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这不是伤害感情的理由，更不是
　　用感情伤害人的借口。跟在轩轩身边这些年，任饮水多少受了她的影响。
　　“……知道吗……我最恨他们把感情当儿戏……”不掩饰自己的怒意，轩轩
　　一不小心握碎了手中的茶杯方平静下来，“收拾了吧。威远王爷真的死了吗？确
　　认不是诈死？”
　　“尸体的确是威远王爷的，太子亲自葬下，不知是否做了手脚。但是坟不是
　　空的，要不要确认？”
　　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不，不要惊动逝者。整个皇室里只有他和太子还算是
　　人。”
　　“恕我直言，威远王爷为了报复石可嘉不惜诬陷石将军……”
　　“你不懂，只有我和太子知道谁是谁非。”打断她的话，轩轩心底掠过一丝
　　极度的憎恶，“别说这个了，想到居然生活在这样的皇室的天下我就不舒服。”
　　回头瞥见任饮水眼中的惊愕，不由有些心软，于是放轻声音道：“以后我告
　　诉你便是了。横竖我和太子也只答应了不说与石可嘉，让你知道也无妨。”
　　下面正在鼓噪，薛康站起来轻咳几声，人群慢慢安静下来。
　　“……诸位不远千里……”
　　某轩打个哈欠。
　　“……但是……祁家堡……”
　　某轩上眼皮和下眼皮快要黏在一起了。
　　“……我雾雪山庄绝对……若大家……便可离去……”
　　某轩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全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她这边，她倦眼迷蒙地挂在
　　任饮水身上，推推她：“ 咱回吧，我困。”任饮水撑起她，抛下一屋子目瞪口呆
　　的人，径自离开。
　　借着轩轩离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胡冥威带着温蓝温虹也悄悄离开了。

　　被薛康的一番枯燥说辞弄得头昏，轩轩回房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这一睡直到
　　天擦黑方醒来。
　　任饮水已经备好了晚饭。几碟清爽小菜，两碗粥，三碟点心，还有一小盘蜜
　　瓜，从西域快马运来，鲜香清甜风味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下来；浅青瓷器，青白的
　　竹筷，配着摆成各种花样的菜肴，在视觉也上是享受
　　轩轩胃口不是很好，少少吃了些，突然放下筷子，问：“今天我睡得熟吗？”
　　任饮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很熟。自从我跟在您身边，从来没有看见过您
　　这样安心的神色。”
　　因为知道有他在……笑眯眯地又添了几口饭，就算想说服自己不可以放松警
　　惕，感受到同伴的气息依然会让自己不自觉地放松。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呢？
　　蛇形发饰、黑底金纹的衣裳，是小黑还是小金？小金是个威猛健硕的男子，为人
　　严谨到了有些苛刻的地步，就算改变身形也变不了他霸气冷肃的气质；小黑不多
　　话，气质是最平和的，又蒙着面，自己也没见过他长什么样，那就是小黑了？没
　　想到是那样的绝色……真过分，居然不让她知道。
　　有点生气地嘟着嘴，轩轩闭上眼想起小黑，安静地裹在黑色衣服里，永远用
　　悲悯的目光注视别人，从来没有露出面容的小黑。他才是最了解、最像“公子”
　　的。
　　七个同伴，两个有了下落，带上自己一共三个。还有小青、小猪……掰着手
　　指算一算……找到公子很有希望啊！轩轩格外开心地数完指头，又夹了两口菜，
　　突然筷子停在空中——
　　等一下，胡冥威的打扮——蛇形发饰、黑底金纹、青色蓝纹、朱赤黄纹、玄
　　色折扇——
　　握着筷子的手剧烈抖动起来——这分明是……
　　“啪”一声扔掉筷子，任饮水还没反应过来，轩轩已经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愣了一下，任饮水马上冲到窗边，却听到远远一声“不准跟来”，只得作罢。
　　疑惑地坐回桌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从来不曾见过轩轩这般紧张的模样。
　　轩轩哪管得了那么多，把任饮水留在房内，她用最快的速度飞扑胡冥威的房
　　间。刚接近就受到海东青的拦截，轩轩毫不客气一声厉喝：“让开！”海东青还想
　　扑上来，被轩轩一甩衣袖打开，趁它调整身体的空档，轩轩一闪身从窗户跳了进
　　去。
　　温蓝温虹都不在。胡冥威正抱着琵琶絮絮弹拨。
　　轩轩立在窗边，看着他。那样温静如水，他的眼眸是古井，幽深，翻不出任
　　何波澜，他的动作轻柔舒缓——他一直是这样，哪怕受到伤害，依然是这样静静
　　地微笑，用宽和的目光包容你。
　　他瘦了。这是错觉，他们是不会变化的，但是轩轩觉得他瘦了。轩轩痴痴地
　　看着，两行泪从腮边滑过。
　　胡冥威放下琵琶，微微抬头，对她说，“你来了。”
　　世上好听的声音有千千万；世上好听的话有千千万；却及不上这一句。
　　轩轩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扑上去的，不知道他是怎样接住自己，轻轻拍打她的
　　背，告诉她不要再流泪。但是眼泪越来越多。
　　“呜……”哭得凄凄惨惨戚戚，但轩轩很高兴。终于又遇见了他。
　　“好啦，别哭啦。”胡冥威安抚她道：“怎么，谁欺负我们家轩轩了？”
　　“你还敢说……”轩轩露出小女儿的神态，“温蓝温虹呢？”
　　“我正想找你，温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奔波劳累，不能送回去了。你在
　　润浪城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轩轩擦干泪痕，正色说道：“有啊。什么时候让她搬过去？”
　　“越快越好。温蓝一起过去。”
　　“那谁来侍候你？”他根本不在乎他自己，什么苦都藏在心里。这点轩轩很
　　早就知道了。“我想跟你走。”轩轩道。
　　“不。我想一个人到处走走，看看，以后定下来，自然会告诉你。我本来打
　　算安顿了温蓝温虹两姐妹就离开。”
　　失望地低下头，轩轩低声道：“那么快……我不能陪着你吗？你知不知道自
　　从……”话没说完被海东青一声尖啸打断了。
　　胡冥威从榻上站起来，凝神听了一会儿，突然双手握紧，眼中尽然浮现出一丝血
　　红，一字一顿道：“王叔出事了。”

　　……王叔？那不就是威远王爷？天啊，难道他没有死？轩轩吃惊地看向他。
　　像掺入了寒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儿，带路。”那张总是温静地笑着的脸
　　竟然变成了铁青色。
　　海东青无声无息地在树梢穿梭，身后跟着胡冥威和轩轩。为了尽快，两人直
　　接在屋顶树梢上跳跃。目的——西厢。
　　是那群易了容的人的院子，剑拔弩张的。
　　一群黑衣人分两拨，一拨在前，手拿刀剑长鞭，拿长鞭的那个显然是首领，
　　一群在后，手持弩弓，目标是易了容的男子。沈正则三人接到信息也来了，但是
　　没有其他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两方之间的男人。
　　轩轩和胡冥威都知道男人这样拼尽一切是为了谁。
　　石可嘉。没心没肺的石可嘉。
　　还好男人看上去没有受伤
　　“王……”正要喊他王叔，胡冥威突然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太子于是改口道：
　　“王爷。”
　　威远王爷侧过头，悲哀地看他一眼。
　　“你还没死？”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是一个非常平凡的青年。
　　胡冥威正要发作，轩轩抢先动手，走到那人身边，用尽全力给他一记耳光，
　　力道之大，将他打飞撞在树上。
　　威远忙走到他身边，没有扶他，只是细看他有没有受伤，确定他不过是太过
　　愤怒而忘记了反应，才放下心来，用苦涩的声音说：“谁说我没死……”慢慢转
　　个圈，月光披泻下来，照得他的脸一片惨白，肌肤象是透明的，他又道：“我总
　　在想，是不是死了就不用痛苦了，但是我不想去没有你的地方。”抬头看看那群
　　黑衣人，又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眼光从易了容的皇子们身上扫过，落到袁
　　南彦身上又转到胡冥威焦急的脸上，感激而歉疚地一笑：“这是我为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对不起。”
　　手起，幻化出一柄长剑直指黑衣人首领，冷冽的声音响起：“我不管你们假
　　扮祁家堡的人有何目的，休想伤人！”
　　轩轩一挥手，暗处跳出几条人影冲进黑衣人群中，很快就打散了他们的阵势
　　缠斗到一起，看得其他人目瞪口呆。
　　“我的事不用你管！”石可嘉忍痛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又挨了轩轩一巴掌重重地倒在地上。
　　凑到他面前，轩轩冷笑着说：“小朋友，你还没长大呢！”一点不怜惜地掐着
　　他的脖子把他拖到那几个皇子面前，指着站在最前面的那个说：“李蛟，你最尊
　　重的哥哥——你知道是谁鼓动你父亲协助诚王李易昊造反的吗？就是你最爱的
　　哥哥！”
　　又指着他旁边的那个，道：“李科——本来皇上是要彻查你父亲的事——他，
　　进言从速处理，只为了不查出幕后的那个人——威远本来已经求到了特赦令——
　　却被他先斩后奏——”
　　“华标，他是给李易昊造反出谋划策的黑手，也是出卖你父亲的人！不知道
　　利用你套走你父亲和威远多少情报！可笑你还把他当自己的亲兄弟。”
　　“袁南彦——”
　　威远身形一晃，长剑架在轩轩颈边，怒喝道：“你住口，你胡说！方，你不
　　要信她！”
　　用空出来的手推开长剑，轩轩以相当愤怒的声音吼回去：“你才住口！你以
　　为你的爱情很高尚？什么都瞒着他就是为了他好？你不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心险
　　恶，他就只会让人利用一辈子！”
　　呆呆地看着轩轩怒急攻心而略微发红的脸，威远黯然地放下剑，“是我不对，
　　但是我只是希望他能一辈子活在自己想活的世界里。”
　　“结果呢？”冷哼一声，轩轩对上袁南彦的眼睛，突然妖媚地一笑：“你的
　　易容术是千面鬼手教的？我今儿就发发善心告诉你什么叫天外有天，千面鬼手的
　　易容术是威远王爷教的，威远王爷最多也就跟温虹打个平手，而比温虹厉害的，
　　少说也有一二十个！袁大公子，袁大少爷，袁大官人，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的！”
　　“不……这不可能……”石可嘉放弃挣扎，眼泪模糊的视线投向威远王爷，那站在月亮下的人，朦朦胧胧的身影不知是救赎还是罪恶。
　　袁南彦脸上是煞白一片，他缓缓转过头望向被轩轩抓在手里的人。
　　那群黑衣人已经收拾干净了，四下沉寂，阴森森的沉寂。
　　最后是胡冥威打破了沉寂：“王爷，轩轩，跟我回去。”
　　把石可嘉摔在地上，任他狼狈地剧烈咳嗽，轩轩顺从地走向胡冥威，经过沈正则的时候忽然回头道：“我记得我说过你最好别耍手段。今天这些人就当是我教你信守承诺的花费！”不理身后冷汗涔涔的人，轩轩径直走到在胡冥威身后。
　　威远王爷收起剑，摊开双手，苦笑着对胡冥威说：“我回不去了……今天化
　　形耗尽了我的元气……我大概要消散了吧……”
　　如梦似幻的画面徐徐展现。荧白的手指慢慢变成蔷薇……墨黑的长发四散化
　　成形似柳树的枝条……衣服上开出大朵大朵的黑色牡丹……没有血色的唇渐渐
　　变得殷红如同腐熟的、行将离枝的樱桃……
　　他在消失，轩轩紧张地抓紧胡冥威的衣袖，他正怜惜地望着那个男人。记得
　　当初他是宫廷里著名的月下美人，后来从了军，才有了男子气概，却依然恍如天
　　人。
　　墨黑的柳条扎入土地，想必是融入了土壤，蔷薇一瓣瓣散落，牡丹凋谢，只
　　有那双澄澈的眼睛注视着心爱的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见了……我……
　　“威远王爷——”轩轩忍不住叫道，心底痛苦异常。胡冥威搂紧她，看着正
　　在消失的男人的目光里完全是理解。
　　像烟一样，散了就没有痕迹。威远王爷的身影消散了。平静回到庭院。众人
　　呆若木鸡，石可嘉怔在原地，突然撕心裂肺地悲鸣一声，整个人像没有支柱的软泥缓缓滑向地面。
　　最后看他一眼，胡冥威对轩轩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嗯。”

　　袁南彦僵硬地扶起石可嘉，石可嘉呆呆地看着胡冥威和轩轩远去的背影，喃喃道：“她骗我的、她骗我的……”
　　李蛟、李科、华标围上来，眼底是惊疑，是狠绝。
　　“袁哥哥，我要去问问。”推开扶着自己的人，石可嘉往薛娥的房间跑去。
　　“不行！快抓他回来！”说话的是华标。
　　“由他去吧。他现在已经没有用了。威远已死，还能掀起多大的浪！况且没
　　有证据。”似乎并不吃惊刚才发生的诡异情况，李蛟的声音一如既往得平静，他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虐，又对袁南彦道：“你跟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该怎么做，你自己清楚！”语毕招呼弟弟和华标回房，大概是商量对策去了。
　　这就是这个天下的未来的主人。
　　袁南彦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定。
　　沈正则用手肘捅捅他，问道：“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威远王爷？轩轩
　　为什么说起易容术？”
　　“你想知道？”苦笑了一下，袁南彦道：“那绝对不是一个好故事。既然瞒
　　不下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临松，你也想听吗？”
　　“嗯。”薛临松看看地上的尸体，也露出一个苦笑：“白白送了这么多好手，
　　不挖点东西也太亏了，本来还以为可以把皇室和西府一起陷进来……”
　　“我们回房，我细细告诉你们。”

　　“饮水。”
　　“是，小姐。”
　　轩轩本想留在胡冥威那儿，但是胡冥威把她赶了回来，此刻她正对月兴叹。
　　“前些日子你问我威远王爷的事，今天，便都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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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考试一塌糊涂，下学期每天都是课满，文大概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多了
见谅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