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唇枪舌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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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宜修多虑了。柔则既没有机会去诉苦也没机会去推脱责任。事实上，十五那天晚上她连显凌的面都没见到。因为十五那一整天，显凌忙碌而且烦心不已。朝中的事情让他都忙得喘不过气来了，根本没有时间去后宫应付那些女人了。
就好像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样，甄嬛在后宫把显凌他姐乐安长帝姬给惹毛了，甄嬛的父兄甄远道和甄衍则在朝堂上把显凌给添堵。先是甄远道把吏部和户部的张大人和李大人给踢出来了；再是甄衍提议将平定南疆之乱的军队化整为零混入寻常百姓家寻去掩护。
因为科举不过是开考了几十年，到如今通过科举考试而在朝廷内出人头地的实力派官员依旧是势单力薄的。而依靠外戚关系和恩荫制度而权倾朝野的贵族派则树大根深，呈现了尾大不掉的态势。这一切让显凌头疼不已。所以他才要重用唐岳隐、慕容世柏、朱康龄和江景宏这些年轻有为的新秀。不仅仅是他们年轻，而是虽然他们都不同程度的属于贵族外戚，但毕竟都是靠军功或科举来步入仕途的，并且都不像那些老狐狸老油条一样是固步自封，眼里只看到家族利益的短视之徒。
吏部与户部，一管人事，一管财政，是命脉的部门。张李二人，则是近年中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且身后没有太大背景却靠自己平步青云的少有人才。所以，唐岳隐才和显凌商量后，在得到显凌的认可后，费尽心机将二人塞入吏部与户部的，为的是让他们能成为显凌攻克尚书省中这两个最重要部门的先锋。可是，现在甄远道居然连事先招呼都不打，就把两人都踢了出来。还在朝堂上大大咧咧地把二人被罢职的理由喊了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站在道理和正义一番似的。而那些理由却并非渎职或犯法一类的公罪，而是宿娼和嗜赌这种私德不检之举。
唐岳隐心里气苦，但却不能开口辩驳。因为这两人德行有亏他是清楚的，当初选这两个人，也是害怕他们进到吏部与户部，因为孤掌难鸣四面楚歌反而被贵族派那边拉过去，帮着贵族派反过来来对付实力派。德行有亏则正好，想着若是真的发生这一情况，也能有个由头把他们除掉。虽然显凌暗示过，甄远道并非那种会去结党营私参加派系斗争的人，但是事到如今，他又怎么知道甄远道是真的对事不对人，还是要借这两人巧立名目来对付他。他如今避嫌都怕避不及。
但是，与唐岳隐同为中书侍郎的慕容世柏则没有这么多顾虑。第一，他没有掺和这些人事安排；第二他是靠军功入仕的，不是科举派的，无需避嫌。况且在众人眼中，他向来是轻狂的，所以他可以畅所欲言：“我说，甄大人，虽然我不认为你把那两个官员给罢免了是错误的。但是你好像在尚书令之位空缺的这种时候，直接绕过陛下独断专行了吧。把人都罢职了，然后再来奏明，分明是先斩后奏啊。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这难道是征询陛下的意见吗？我怎么觉着是在循例通知而已啊。你又不是十八二十的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如果不知道自珍自重，怎么给我们这些后辈树立榜样啊。”
世柏此言一出，无论是贵族派们和实力派们，抑或是显凌都顿住了。当所有人都在围绕实力派两个极有才能并且已经打入吏户两部的科举出身的高官被罢免这一件事或喜或忧的时候，世柏居然直接瞄准了始作俑者，这算不算围魏救赵呢？显凌看着世柏的眼神也开始充满了玩味，这个年纪轻轻就立下不世军功的慕容家二公子，什么时候在官场上也和在沙场上一样开始会用谋略计谋了。
但是显凌却高看了世柏，他没有帮实力派的意思，也没有要打击贵族派的想法。因为世柏依旧还没有从军人的角色进入官吏的立场，秉承的依旧是军人只负责打胜仗绝不干政的信条。如果说甄远道的确是在对事不对人，那么他则完全是在对人不对事。罢免两个素不相识的官吏，对世柏而言无关痛痒。甄远道是不是先斩后奏更加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慕容世松告诉世柏，他们的父亲慕容迥开始怀疑显凌派甄远道联合言官搜索慕容家的罪状来帮助朝廷对付慕容家了。所以他要借这个机会，试探显凌对甄远道是个什么态度。
如今这种状况，算是点到即止了吧。显凌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在这个时候，处置甄远道，让贵族派觉得自己是在偏袒支持实力派：“算了，如今尚书令与吏部尚书都官位悬空，吏部侍郎便代行尚书的职权，况且不过是罢职停用，并未罢官，甄侍郎并未超越吏部的权限。此事先到此为止了。还有没有其他事情要奏？”
原来的吏部尚书是显凌的授业恩师，可谓是知人善任，把唐岳隐安排到御史台去，就是这只老狐狸的手笔。然后岳隐就成为了满朝文武谈虎色变一样的“官吏杀手”，因为岳隐的弹劾告发而落马的贵族也好高官也好，可谓是“尸骨如山”。而岳隐也凭此平步青云步步高升，成为了最年轻有为也最炙手可热的文官能吏，再然后就被显凌调入了中书省，成为天子近臣，显凌的智囊心腹。朱康龄，江景宏什么的，也都是显凌的这位恩师为显凌举荐的。显凌如今屈指可数的几个既有能力魄力又有忠肝义胆的肱骨近臣都是这位伯乐暗中栽培提拔起来的。可是因为他年满六十，两年前就告老还乡了。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空了出来了，尤其是在尚书令至今一直悬空的情况下，吏部尚书可以说是等同于尚书省的第一把手了。这下一直把这位帝师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贵族派终于为这头拦路虎的离去而弹冠相庆，更对吏部尚书之位趋之若鹜。不料，显凌偏偏把吏部尚书像尚书令一样空着，还下旨吏部侍郎甄远道以侍郎的官位品级代行尚书职权，摆明了不让贵族派有一丝见缝插针的空隙。
显凌和稀泥的一笔带过，让世柏的嘴角在不被人察觉的地方暗暗弯起。显凌对甄远道的信任和倚重还真是不一般呢。看来让甄远道来暗中对付令显凌如芒在背的慕容家，绝对不是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了。既然如此，那甄远道和甄家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你是显凌手中的刀，谁让你要去当对慕容家如此不义的皇帝的马前卒，慕容家不能弑君篡位，就只能让你当替罪羊和出气筒了，你可要好好的，要不然慕容家上哪找这么长短大小正合适的替罪羊和出气筒去。
因为慕容世柏刚才毫无征兆并且没来由的一招杀人不见血的狠招，文武百官都有一种被突然唬住了的感觉，之前想说什么事想用什么词都被打乱打散了，朝堂上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中。
这时候甄远道之子，只能硬着头皮出来启奏。只有赶紧用另一个议题来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去，才能把慕容世柏刚刚那番居心叵测的诛心之论的杀伤力降到最低，于是他开了一个最具噱头的话题，可以说是平地一声雷。
“臣以为朝廷对南疆的贼寇之乱之所以一直作战不利，强龙难压地头蛇是一方面。南疆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村镇密布，山水网罗，对贼寇有利，对朝廷不利。但是另一方面，是每次朝廷作战都是过于正规化，贼寇总能有足够的时间去排兵布阵和拟定作战计划。如若能够发动突然袭击，一定能够有事半功倍之效。臣以为若是能在出征前事先将突袭的时间定好，再让平叛的军队分批进入南疆，再化整为零地分散到老百姓家里去，待到约定的时间到来，再迅速集结，给贼寇迎头痛击。”甄衍身处负责封驳审议的门下省，门下省一直是与中书省不对付的，一直主张对南疆的贼寇横行进行招安，而甄衍在这种尚未决定是平叛好还是招安好的时候提议对南疆的作战方式，实在令人不知他到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另有打算。
岳隐心里暗想，计是好计，但是实际操作起来会是什么样谁知道呢？显凌也是心中暗喜：兵贵神速，兵不厌诈，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他觉得此计甚妙。可是，行军打仗他毕竟是门外汉，纸上谈兵的妙计良策也不是没有，所以他不动声色，高高在上地扫了下面众人几眼。见康龄神色凝重，世柏也蹙眉抿嘴，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清了清嗓子：“几位当过将军的大人不妨也说说你们的想法。”
康龄踌躇了一番，抬眼看了看显凌，恰好与显凌四目相对。他既是当过将军又是兵部尚书，此时正是他应该率先发言的时候了。康龄心里暗叹一口气，虽然康龄在军事上的才能也许是不如世柏，但是世柏在政治上的敏感一和康龄比起来的话，世柏说不定就是个瞎子。
“臣以为此计乍听甚妙，只是操作起来还有许多地方要商榷才能知道可行不可行。首先是此法一行难免扰民，如何令行禁止将对老百姓造成的不便之处降到最低需要一番周全的计划和思量。其次，人可以伪装，但作战需要粮草兵马，这些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入，也是要有人精心策划。再次，士兵们在老百姓隐蔽的吃用花销和给老百姓的一些补偿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且庞大零碎，如若计算有出入，算少了不仅会增加百姓负担，严重时还会激起变故，岂不是平乱未成又生事端；算多了又会加增国库负担，滋生中饱私囊。更何况，就算计算精准，经过层层分发，到老百姓手中的会有多少银子也是难以估算。所以，臣以为应谨慎行事。”康龄说得头头是道合情合理，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反对，但大家都知道他每一个字都在表示他并不赞同。
康龄的一番话，像一盆冷水一样，把显凌从头淋到脚。南疆的贼寇一直是让他心烦不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严重不严重，说轻微不轻微；虽不动摇国本，但却实在是让他痛痒难忍。他早想一劳永逸地把这件烦心事给解决掉了，银子没少投放，可是地方的军队却一直作战不利，败倒是败不了，但也胜不了，更不要说剿灭了。一直在那里进行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他甚至怀疑地方军队开始和贼寇私相授受，只要一直剿不干净，他们就能一直舔着脸向朝庭伸手要银子了。
他忽然想听听世柏有什么看法和想法，连赫赫的军队都被他打得丢盔弃甲支离破碎。他不信世柏对赫赫都如此，却对南疆会束手无策。知道对世柏暗示，他若是不愿说一定会选择性失明，所以显凌直接点名提问，他不信他还敢选择性失聪：“世柏，你说说看。”
“是，不过臣得先问小甄大人一句话。”世柏扁了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了。“好！”显凌不知道世柏又想出什么招，但又好奇他想耍什么花样，所以心情矛盾地答应了。
“敢问小甄大人有没有入伍当兵过？”世柏对甄衍问了一个没头没脑的话。
“甄衍不曾入伍当兵！”甄衍以为世柏只是仗着军功卓著想让自己难堪，于是压下心中不满，努力地表现出谦虚受教和心平气和的神色。
“原来小甄大人是没当过军人。那就难怪了，手无束鸡之力的文人怎么可能了解军人的尊严和使命感。抛开分散到老百姓家里去会有多扰民和滋生多少不必要的军民冲突别说。就说一点，战争是军人的职责，若我们真的用老百姓来做我们的掩护，就等于把战争的责任推给了无辜的老百姓。老百姓每年纳税纳粮的，是为了让朝廷可以保护他们，而不是为了反过来让我们来要求他们给我们提供隐蔽和保护的。更何况，要军人伪装成平民百姓，不是很简单就能蒙混过关的。就算真的能蒙混过关，成功发动奇袭，这种事情都是可一不可再的啦。你以为那些贼寇会上完一次当再上一次吗？会什么都不做，当什么都不发生吗？”
“那他们能做什么？难道能让时光倒流，回到中计然后被打败之前？”甄衍觉得很好笑，为什么杞人忧天患得患失的人这么多。甄衍的不以为然让世柏冷笑一声，把头拧向一边，连话都懒得说了。
“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但是却能防止再度发生。为此，他们会扫荡，甚至会狠狠地收拾那些曾掩护过朝廷军队的百姓家。而事后，他们完全可以把这些恶行嫁祸到朝廷的军队头上，他们的煽动攻势是很强劲的。老百姓是很容易糊弄的，那里又天高皇帝远，那些贼寇只要多派些人把风声放出去，颠倒是非黑白是不难的。”朱康龄不过年届而立，但是也是久经沙场的了，而且每战每胜，他的经验之谈，任何人都不能等闲视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唇枪舌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