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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昭阳殿里众乐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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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凌不止一次地当着眉庄的面,表达他对沈眉庄肚子里这个龙胎的期望。眉庄为此,既喜且忧,能得到显凌的怜爱与关注当然喜不自胜;但是另一方面她深知圣宠是双刃剑,皇帝对她这般另眼相看,皇后自不必说,已经育有皇子的贵妃、端恭夫人和安妃她们会有什么感受和反应。再加上,眉庄是第一次有孩子,怀孕了人就容易担忧这个害怕那个,她又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该向谁请教找谁倾诉,更不确定谁可以相信。甄嬛,她倒是还稍微能放心,对这个妹妹她心里还是稍微有点底;但是在怀孕这件事上甄嬛知道的也不会比她多。再信得过又如何?显凌倒是有对她说过,娴贵妃在照顾宫里怀孕的妃嫔这方面很有心得。眉庄也曾经听过后宫里关于将娴贵妃当作送子观音的说法。“娴”为文雅宁静。没有半点野心,看不出一点妒嫉,只做自己该做的,不越雷池半步。沈眉庄也确实觉得贵妃名副其实,当之无愧;但是她还是不敢怎么往懿晖宫贴上去。康妃人看起来确实是不错,生的又是女儿,如果不是跟娴贵妃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倒是个最佳人选。唐昭仪,算了,何必去戳人家的痛处。吕盈风看似心直口快然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个既怕被后宫实力派人物忌讳上又怕得罪后宫实力派人物的聪明人,自己现在风头正盛恰恰是枪打出头鸟的典型人物,对方大概正对她避之唯恐不及。所幸还有玉照宫的曹琴默,是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的人物;沈眉庄也知道曹琴默是个足智多谋不输于甄嬛的狠角色;更明白曹琴默和她亲近也是利字当头,但是要找一个有生育经验也胆识成算能互惠互利的同盟是眼下最要紧。只不过曹琴默要应酬,对甄嬛自己也不能喜新厌旧,不闻旧人哭。这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甄嬛,好不容易等到一天是昭凛公主没出紫奥城而且到懿晖宫串门的。经过调查总结,长公主最经常去的不是懿晖宫就是养德宫,为了装作是巧遇而不是专门求见长公主的,眉庄只能出此下策。站在昭阳殿门外,就已经听到了欢声笑语。眉庄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几乎是走一步停三步地蹭,几乎是驻足倾听。刚听几句,就大概明了了,大致是关于雅真帝姬学什么乐器的讨论会。可能因为是雅真帝姬,所以长公主才会置身于一群后宫妃嫔当中。
汤静言提议:“学古琴吧。既淳和淡雅,又绵远高雅,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中正平和,无过无不及。”
周听竹摇头反对:“不好不好,古琴太沉闷太枯燥了,一曲未完,咱们皙华已经昏昏欲睡了。还是古筝好一些”
静言不服气地找齐月宾声援:“端姐姐你说,是学古琴好,还是古筝好。”
月宾倒是有自己不同的想法:“嗯,都不好,还是学琵琶好。琵琶音域广音色丰富感染力强,琵琶曲最是悦耳动听的。”
弹琵琶从以前开始就是朱家的家艺,年轻时代的朱成碧就是以“琵琶当代第一”而开始名扬整个后宫的,她的美妙音色,被称颂为“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朱柔则作为朱家嫡女也算是得了朱家琵琶真传,可却不料,真正能掌握朱家琵琶精髓的却是与朱家毫无血缘关系的齐月宾,而朱成碧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琵琶绝技却是这样不为人知地继承了下来,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朱柔则的性子就是随了他爹,容易动感情同时也感情用事。朱家有一个奇怪的现象,男人都感情用事,女人却冷酷无情。但是柔则是个异类,朱家女子理性有胆识的一面根本没继承到。朱成碧那将冷酷与温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却不令人觉得矛盾的奇妙琵琶音色,因为不断背叛所爱而显得凄美绝伦的音色是难以模仿的,是只有冷酷果决,连感情什么的都能彻底割舍掉的人才有可能弹奏出来的。所以,柔则是学不来的,连宜修也未必可以。与朱成碧和朱柔则那种妩媚动人,温婉柔和的音色相比起来,齐月宾的音色既不温暖也不温柔,但很清,很冷,很脆,很妙,清冽入骨,铿锵铮铮。
所有人都看着宜修,又跟着宜修把目光转向昭凛,昭凛环顾了一圈大家如饥似渴的目光,清了清嗓子:“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渐近自然。学丝弦不如学箫笛。不过箫声音色偏低沉幽郁,不如笛声明朗清亮,听多了容易自怨自艾,还是笛子的音色让人更加觉得潇洒飘逸。这样吧,下次我送皙华一支青翠欲滴的玉笛,包小丫头一定赏心悦目,爱不释手。”
“嗯,说的是没错。可皙华那么活泼一时一刻都静不下来,我还是想让她学一样能让她安安分分坐在屋子里修身养性的乐器。”宜修沉吟了一下,觉得笛子太轻便,带到哪都可以,到时候连以这个找借口把皙华拘在房间里都不行。
说话间,眉庄已经进来了:“嫔妾给公主殿下,贵妃娘娘,端恭夫人,康妃姐姐,安妃姐姐请安。未等通报,私自擅闯,请宽恕嫔妾失礼之处。”眉庄倒是想等昭阳殿的宫人通报,可惜四下张望,不见一个人,看来是主子打发他们一边去了。
“免礼,赐座。”本来应该是昭凛说这句话,可宜修见昭凛只知道瞅着眉庄愣神,好歹自己也是昭阳殿的主人,眉庄现在身体沉重,可不能怠慢,所以连忙发声。
“这位是……”许是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昭凛眼看眉庄坐下了,便回头看着宜修问道。她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才聊天有点投入了,忽然间一个生疏的妃嫔出现在眼前,霎时间竟有点措手不及,只顾着想清楚对方是谁,谁知脑子里竟找不到对得上这张脸的名字。
“这是惠贵嫔。”宜修知道把别人的姓名样貌忘得一干二净,对昭凛来说是家常便饭。她真的不是故意拿乔,是真的没有认真去记住后宫的这些妃嫔们,所以急忙回答。
“嫔妾沈眉庄,给昭凛公主请安。”眉庄也丝毫不认为昭凛故意给她难堪,反而立即起身,非常优雅从容地行礼。与穿着凤袍的柔则那种华贵璀璨不同,昭凛的打扮非常素净,甚至连珠花头钗也一概没有。但是在她面前,眉庄却比面对柔则更感到惶恐不安。后宫中雍容大气的美女有的是,但全是以宽厚大度来表现的。像昭凛这般大气中带点强硬味道,却是一个也没有。虽然有着标准美女的脸孔,但眉宇之间却拥有女性少有的英气。连最柔媚的时刻也仿佛带着三分倔强,玩笑时也掩不住那眼波流转后的一片肃穆。从她英挺大气的长相和她与柔则的几番过招都看出她的性格反叛,胆识过人,漫不经心却笃定自若,飞扬中带着执拗和独立。
昭凛看了眉庄冷静从容的应对,年纪轻轻的还带着几分青涩,却已经身怀龙裔,想来颇得圣宠;然而依旧这般沉稳淡定以及不卑不亢,看来显凌眼光还是有的。
“免礼,请坐吧。如今你身怀六甲,举动要多加小心。”昭凛难得地温柔体贴了一回。她这样一反常态,让眉庄反而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越发拘谨和慎重起来。
“谢公主殿下!”
为了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沉默,昭凛决定言归正传:“那么,刚才的事情,娴贵妃应该已经有想法了。不妨说说。”
“上一次,皙华到了公主你那里,你不是拉了二胡给她听。她喜欢得无可无不可,回来之后,跟我念叨了好久。说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好玩的乐曲。我想,既然她喜欢,就让她学吧。小丫头自己有兴趣,学起来也事半功倍。如果您能手把手亲自教她,她就更高兴了。”皙华喜欢不假,但是让昭凛多跟与慕容家有关系的人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宜修希冀的。
“哦,我记得。你是说那首《阳光下的蓝色天山》的二胡曲。”昭凛点点头,小丫头这么小就这么有鉴赏力,不错不错。
“阳光下的蓝色天山?那可是十大难度最高的二胡名曲之一。公主殿下拉二胡的技艺这么高超?”眉庄也被唬了一跳,一向知书达理的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倒不是逢迎拍马,眉庄不会二胡,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也知道能把这首二胡曲子拉得好,不简单。
昭凛实事求是地说明:“准确地说,我不是拉二胡拉得好,我也只是会《阳光下的蓝色天山》这一首。恐怕传道受业还是捉襟见肘。”
“公主你不会是想说你只会拉这么一首吧?您开什么玩笑啊?”静言忍俊不禁,这种谦虚的方式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是真的。当时我就是碰巧听到这首曲子,觉得实在是太动听了。所以就动了想学学二胡的念头。谁知道,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首曲子是难度这么高。你也知道,我是急性子,有时候还容易朝三暮四的。哪有那么好心性慢慢从零开始学。所以我就觉得,反正我也不是对二胡有兴趣,只不过是对这首曲子着迷而已。所以最后也就只学了这一首了。”
“凡事贵精不贵多。人常说,一招鲜吃遍天。这一首会了,其他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说得这么热闹,我听得都心痒难耐了,择日不如撞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如大家各显神通,都来一首自己拿手的。”难得气氛这么融洽愉悦,时间也还早,差人到各自宫中把琴拿过来也不费多少事。听竹当场就提议。既然是进宫来了,在座的都是自小琴棋书画熏陶着长大的,不多不少都会一件乐器,演奏一曲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时候还是别听二胡曲了。”月宾听过昭凛用二胡拉过一次这首《阳光下的蓝色天山》,当时她就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想听第二次了。昭凛拉出来的这首名曲完全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小孩子。音律是没有问题,音色也很动听,只可惜仅限于此了。整首曲子的演奏过程,时而低缓悠柔,时而高扬轻快,反复无常,矛盾极端,而且变化的时候完全没有渐变过程,完全是随心所欲,显得非常任意突兀,听曲的过程中就像荡秋千一样,而且几乎每时每刻都充满变数,整个人都丝毫放松不下来,听到最后都快精神错乱,筋疲力尽。月宾怀疑传授昭凛二胡技艺的是一个间歇性失心疯患者,否则根本不能解释昭凛那高超过人的琴艺和荒唐可笑的演奏风格。最要紧的是沈眉庄是个孕妇,昭凛那种具备强烈刺激性的乐曲,还是不听为妙;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里又是懿晖宫,出了事整个后宫就与虎啸龙吟,鸡飞狗跳了。
沈眉庄也不知不觉迷上了这种不分尊卑畅所欲言的氛围,但是她还不至于晕头转向,这次她是有备而来,可不能无功而返:“嫔妾素闻公主殿下宽仁和善,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公主殿下果真平易近人,在陛下的众位姐姐中非同凡响,与乐安长帝姬的威仪逼人截然不同。”
月宾揣测,估计是乐安长帝姬又无风起浪了,沈眉庄今日来到懿晖宫估计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概是瞅准了昭凛也在昭阳殿,想借昭凛的嘴劝乐安息事宁人。看来这个沈眉庄敦厚稳重,心思却还是蛮玲珑剔透。真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先帝淑妃是但凡遇到丁点不顺心如意就歇斯底里的,她生的儿子岐山王显洵则不务正业,纸醉金迷,骄奢淫逸。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角度来看,昭凛长公主绝对是个成不了气候的。可是,还真别说,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如今要想治住那位谁都拿她束手无策的乐安长帝姬还真的只剩下在昭凛长公主这里还能找到一线希望。
“惠贵嫔话里有话,弦外有音呀。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妨再说得更明白一点。”静言是不喜欢嚼舌头,但是也不喜欢有人故弄玄虚,说话藏一半漏一半。
“大皇姐是有时候会得理不饶人,但我回宫以来也未曾听说她近来有仗势欺人的动静。”昭凛也觉得好笑,乐安就算仗势欺人了,也轮不到她这个三妹来管束,在她面前喊冤叫屈又有何用?
眼前的个个都是人精,与其耍小聪明,不如开门见山。眉庄简明扼要地把事情倒了个底朝天,然而大家却好像无动于衷,眉庄有些急了:“女子名节大如天,比身家性命还重要。公主殿下与长帝姬姐妹情深,假如能承蒙殿下在长帝姬面前斡旋调和,长帝姬定能手下留情,网开一面。”眉庄落落大方,言辞恳切。
“可能吧。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不能一概而论。”昭凛不以为然,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至于满不在乎地一而再再而三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做筹码。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沈眉庄认定是乐安在挟私报复甄婉仪?为什么相信甄婉仪一定是被砌词诬蔑的?为什么咬定今后乐安还会对甄婉仪穷追猛打?
“沈妹妹,既然皇后娘娘是私底下责问甄婉仪关于她与太医温实初过从甚密的事情。你是个正三品的贵嫔,连娴姐姐、端姐姐、康妹妹和我都毫不知情,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而且知道得这么清楚的?”汤静言心直口快,几乎是不吐不快地单刀直入了。
沈眉庄一听她这副语气,以为大家是怀疑起她暗中派人监视起皇后的行动举止,急忙澄清:“是嬛儿,不,是甄婉仪进宫时从家里带着一起进宫的贴身侍女跟我的贴身侍女提起的。我与甄婉仪在入宫前是青梅竹马的闺中好友,所以她的贴身侍女与我的贴身侍女也有几分交情,在宫里闲暇时分碰上了会说会儿话。”
昭凛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妃嫔不怀疑其他妃嫔暗箭伤人反而怀疑一个长帝姬,也太匪夷所思了:“为什么会有大皇姐故意针对甄婉仪的这种说法呢?”
“上次在御花园甄婉仪无心顶撞了乐安长帝姬几句,是阖宫尽人皆知的。甄婉仪胡思乱想会有这番猜测也无可厚非。”月宾接过话头,为昭凛释疑。
“大皇姐向来万千宠爱集一身,别说我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见了要礼让三分,就连陛下也要给她几分薄面。想不到,陛下的妃嫔里居然有敢跟大皇姐呛声的,果然是英雄不问出处呀。”同样嫡出的情况下,长子的价值会比其他嫡子高出一大截。在没有嫡出的情况下,长子长女的地位会在众兄弟姐妹独树一帜。乐安长帝姬身为先帝的长女,又是先帝的所有儿女除了显洵以外皇子帝姬的姐姐,分量和威望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昭凛自问在乐安面前也宁愿避其锋芒不愿意与她针锋相对,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妃嫔反而比中宫还有胆量,敢当面锣对面鼓地一争长短。末了,昭凛开玩笑地添了一句:“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贞宁二皇姐会在,请得了她出面,也许大皇姐不看僧面看佛面会放了惠贵嫔你的好姐妹一马,不管怎么说,二皇姐是菩萨心肠又有太后这位老佛爷的庇佑,大皇姐很可能肯反过来给二皇姐一个人情。”
宜修抿了抿嘴,把差点从嘴角溃堤而出的笑意硬生生压回去了。甄嬛和唐婉清根本就是半斤八两的狼披羊皮,此等心术不正之辈得到菩萨和佛祖的青眼与庇护,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不至于失礼。
“可惜二皇姐不在京城,说了也白说,就当本宫什么都没说。算了,你们聊吧!本宫回去了!”昭凛直觉陪大家在这里继续坐下去一定会涉及宫闱秘事,非礼勿听,不如及早抽身。
“昭凛殿下,嫔妾送送你吧!”月宾顺势起身,刚才见昭凛一副胸有成竹地调笑,她猜测昭凛应该知道一二,也许路上能打听到点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
昭凛和月宾一走,眉庄反而显得惴惴不安了。宜修和听竹一直一言不发,宜修似笑非笑的表情,昭凛说话时几次偷瞄宜修的反应,这些眉庄都注意到了。昭凛不肯出手相助,莫非是因为贵妃在旁边坐着吗:“嬛儿……甄婉仪以前若是有无礼得罪贵妃娘娘的地方,还请贵妃娘娘多多恕罪。”
宜修摆摆手,不置可否:“虽说入宫以来你们二人私交甚厚。但是,她是她,你是你。本宫一向不会做那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
“甄婉仪,她和我是自小相识的青梅竹马。所以她的脾性嫔妾略知一二。一方面她向来温婉善良、与世无争,同时另一方面她又古道热肠、至情至性。虽说蕙质兰心但终究是少女心性。有时候也难免有口无心或者遭人摆弄,还请贵妃娘娘能大人大量原谅她年少无知的无心之失。”
“本宫明白。本宫也是从天真稚嫩的年纪走过来的。久而久之,你会明白,进宫侍奉陛下,这是一份职业,不是一份感情;和爱不爱一点关系都没有。种田的人不见得就爱庄稼,纺织的人不见得就爱丝罗。进宫的女人,无论是后妃,还是宫婢;作用都是一样的——为了延续自家的荣耀侍奉陛下——和朝廷中的文武百官一样。绝对不是来和陛下谈情说爱卿卿我我的。”
“贵妃娘娘说的道理嫔妾何尝不明白,甄婉仪又何尝不明白。然而,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又是一回事。身为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宠爱自己疼惜自己。甄婉仪也只是一时糊涂,绝不是有心与贵妃娘娘过不去。”
“本宫也相信甄婉仪不是那种无事生非的女子。但是,本宫的相信与谅解根本不重要。后宫之首永远只能是那一位,也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如果说最危险的职业是皇帝,那么最最危险的职业就是皇后。所以甄婉仪最应该得到的是皇帝陛下的相信与谅解,最最应该得到的是皇后娘娘的相信与谅解。”宜修太明白显凌和柔则的恐惧与忧戚。皇帝只要警惕自己的位子。而皇后不仅要警惕自己的位子,还要面对一个变心比变脸还快的丈夫。所以全天下除了因为和皇帝有直系血缘关系所以不能嫁给皇帝成为皇后的女人之外,任何一个女人都有可能成为她的死对头。
“唐昭仪她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我已经不想说了。你的好姐妹甄婉仪是个什么人我也不想与你辩驳。但是如果你不想不明不白地被人拖下水,不想不明不白地为他人做嫁衣了还被蒙在鼓里,你就好自为之。少做少错,与人保持距离吧。”听竹其实并不在乎眉庄的安危,但是既然宜修要提点她,那么再没有耐心,她还是要帮着敲敲边鼓。
“嬛儿绝对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安妃嗤之以鼻:“是吗?那么妙音娘子的死亡怎么解释?丽贵嫔的疯癫怎么解释?暗中襄助唐昭仪打压皇后娘娘的那些小动作怎么解释?”
“妙音娘子欺君罔上,咎由自取;丽贵嫔做贼心虚,自作自受。至于唐昭仪,嬛儿只是不忍她与亲生女儿骨肉分离,才在陛下面前为唐昭仪仗义执言,并非为了中伤皇后娘娘……”
宜修懒得听眉庄的辩护:“可以了,不必再说。惠贵嫔,本宫最后就劝你一句。甄婉仪深得龙心,你与她走得近,她提携你就未必提携得了,但是拖累起你来却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竹见宜修不遗余力地提醒眉庄要明哲保身,自己总不能干看着一句也不帮腔:“惠贵嫔,贵妃姐姐的话你还是多听听。现如今,她甄婉仪深受太后和陛下的宠爱,连皇后娘娘也不敢不暂时避锋芒。但是,后宫里,没有恩宠、没有尊荣、没有儿女的女人多得是。他们是不敢正面与甄婉仪对上。但是,惠贵嫔你呢,你是甄婉仪的好姐妹,大家都看着呢。动不了她,逗逗你还是可以的。更何况现在你又有了身孕,就像一个瓷娃娃一样。不用使什么力气,就随时可以一尸两命。”
眉庄闻言,脸色骤然一片煞白。她听说过宣华皇贵妃的事情。不过是受了宫人普普通通一句议论就早产了,虽然最终艰难地诞下帝姬,却逃脱不了难产而死的厄运。那可是将门虎女,一时不慎尚且死于非命,自己若是重蹈覆辙,只怕真的是要一尸两命。
“自从有身孕之后,陛下一直嘱咐嫔妾多多留在自己寝宫安胎不要四处乱走,也不要应酬接待无谓的客人。但却对嫔妾说了句‘要是实在闷得慌就去懿晖宫吧’。现在嫔妾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眉庄这个人,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温柔贤惠都合格,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然而在性格活泼上她绝对不合格。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显凌跟她说话时要是开个玩笑她可能还不高兴。不过,正因为如此,显凌愿意让眉庄为他生个健康聪明的皇子。他的儿子有一个这样的母妃他放心。如果宜修愿意关照这个胎儿,眉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无疑是多了一层保险。
“你回未央宫好好养胎吧。回头本宫会差人把一些养胎时候适宜的食谱和需知的事项整理好送到你宫里去的。有什么不解的疑问的事情,你可以随时来问,或者需要帮忙的时候打发你的人来通报一下也可以。总之,你安胎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而本宫又帮得上的,本宫一定尽力而为。”
眉庄听完,赶紧起身谢过,然后告辞回自己的未央宫去了。
听竹目送眉庄的身影离开了懿晖宫,才回过头来。她觉得这一次宜修实在是热心过头了,这件事做好了或者做不好都有可能得不偿失:“我实在不明白,姐姐你为什么非要保沈眉庄的胎?其实上次和嫔的男胎掉了,皇后已经想把这件事与姐姐你扯在一起了。幸亏姐姐自从和嫔投靠凤仪宫之后便小心翼翼确保与她没有任何一丝联系,这才没有让陛下对你起疑。”
静言也强烈同意听竹的看法:“谁说不是?那件事摆明了就是唐昭仪看到了皇后对和嫔的肚子关怀备至故意暗中使坏,想陷害皇后谋害皇嗣。而皇后则想趁早拉拢和嫔好寻机让自己手中也能握有一个皇子为日后未雨绸缪,不想竟让和嫔在自己的悉心关照下小产了,害怕被陛下与太后责怪她无能,更怕陛下疑心她因妒生恨谋害妃嫔与皇嗣,又不甘心自己想握有皇子与贵妃你一争高低的计划再次失败,这才设计祸水东引,想让贵妃你作替罪羔羊。”
听竹听到静言也是赞同她想法的,顿时对自己的想法多了几分底气:“何止是和嫔,依我看,谨嫔那小产了的帝姬也跟和嫔的男胎掉了一样都是唐昭仪在推波助澜。因为皇后根本不敢保证和嫔肚子里的就是皇子,同时也害怕到时候不是和嫔反而是谨嫔生下皇子。为了不让谨嫔倒向懿晖宫,所以也背地里插手了谨嫔的肚子。结果,唐昭仪又故技重施了。”
静言虽然默不作声,但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簇起了眉头。
宜修看到她们不约而同的为自己考虑,心里也多了几分暖意:“怎么?你担心我关照沈眉庄的肚子会让皇后或唐昭仪出手,既能够让我失去一个潜在的助力又能趁机让陛下坐实了对我偷偷谋害皇嗣的怀疑?”
“你既然明白这一点怎么还傻乎乎地往上凑?”也就只有静言敢这样用傻乎乎来形容宜修了。
宜修不慌不忙地解释:“沈眉庄不是傻子。她虽然年轻,但是她却十分冰雪聪明。否则你觉得她为什么能成为这一次选秀中晋位最快,且最早怀上龙嗣的妃嫔?你觉得如果没有陛下的鼓动,一个聪明谨慎的孕妇为什么要来素昧平生的一个贵妃娘娘的宫里走动走动?”宜修并没有对沈眉庄下“多子福”,因为她知道沈眉庄是甄嬛那边的人,这些年经过暗中观察,宜修也察觉到了,除了她暗中给了多子福的妃嫔之外,显凌并不是会随便让妃嫔怀孕生子。他是有经过细心挑选的,只有让他满意的女子才有机会怀孕,只有不负他期望的女子才有机会抓住他给的机会。最后只有有本事又有福气的才能平安顺利生下一儿半女。
静言早知道柔则是有意要分化懿晖宫—长杨宫—养德宫—节华宫这一阵营的;也早就明白了柔则为什么要优先离间节华宫和其他三宫的关系——无非就是想控制她的皇子昱漓。而且她也相信显凌对柔则的这个计划并非不可能是乐见其成的:“陛下怂恿惠贵嫔来懿晖宫?为什么他不把沈眉庄引到凤仪宫那边,而是推向懿晖宫这边。”照理显凌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懿晖宫已经拢住了目前宫里仅有的全部皇子及其生母形成了足以与凤仪宫分庭抗礼的阵营。以显凌对凤仪宫的爱护,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给凤仪宫增加筹码,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宜修摇摇头:“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他以无言的行动把沈眉庄的肚子交给我照顾,我如果推托不管,袖手旁观;那么将来不管沈眉庄能不能母子平安,我都要吃哑巴亏。”
“可是,皇后不一定知道沈眉庄来懿晖宫是陛下的意思。就算知道,她要是有打算照样会出手,不包含因为陛下让沈眉庄来懿晖宫而善罢甘休。说不定因为知道了陛下的意思,她的小动作会更加隐蔽,那样的话,就更加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一个经常出人意表的唐昭仪。”听竹知道比柔则更阴险狡诈的另有其人。
“其实,唐昭仪与皇后面和心不合与我们是不会有太大关系的。”目前唐婉清还没有皇子,连亲生女儿都被柔则抱走了,静言觉得她的矛头主要还是对准柔则的,在打倒皇后之前应该还不会傻到到处树敌的。
宜修想到了唐婉清的既想要为自己争取宠爱与地位也想要为家族夺取荣华与富贵:“表面看来的确是这样的。唐昭仪一向是心高志远,目标清晰的。像我们这样的在她眼里就像是安于现状的缩头乌龟一样,她对我们根本不屑一顾。可是,如果我们可以用作把皇后拉下马的棋子,她一样也会对我们物尽其用。”
“华妹妹挡了她夺得陛下宠爱的路,她就害死了华妹妹;完全可以看出这个女人是多么蛇蝎心肠。更何况她一向处事小心,从来都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最喜欢的就是借力打力,借刀杀人。这个女人很是让人头疼啊!”如果不是宜修跟听竹说,听竹也想不到是谁作了怎样的布局害死了世兰。
“参加了选秀就想中选,成了妃嫔就想得到宠爱,受了宠幸就想一索得子,女儿被抱走了就想夺回来,有朝一日生了皇子,她就不会只想要凤袍了。这个唐昭仪也是挺擅长得陇望蜀的。”汤静言可以说是寡言少语,但是她说话却总是一针见血。
宜修也觉得唐婉清贪心,但是她的贪心并非如甄嬛那样源于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她要的东西都是环环相扣相辅相成的:“基本上,她想要宠爱,想要对付凤仪宫,从凤仪宫那里夺回女儿,从凤仪宫那里抢走宠爱,都和她想取皇后而代之是不谋而合的。只要凤仪宫里的皇后娘娘稳如泰山,她的女儿就永远不可能回到她身边。要想凤仪宫的帝姬回到她这个生母的身边,除非凤仪宫易主。”
“她太贪心了。要的太多了。她不是得陇望蜀,她是从一开始就胃口太大了。虽说她的目标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但是像她这样善于借刀杀人,祸水东引,真的很难算到什么时候她会把魔掌伸过来。”听竹算是在座当中唯一一个曾经深受其害的人了,又从宜修那里得知唐婉清就是害死慕容世兰的幕后黑手,她对唐婉清实在是又恨又怕。
“这些倒也罢了。怕就怕她无所不用其极,为求达到目的连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也不放过,那才叫人毛骨悚然。”毕竟,帝姬在夺取最后胜利的棋局中不可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一颗棋子,如果到了舍弃比保留更能发挥更大作用的时候,那么也就只有两种结局——被痛快地舍弃,或者被痛苦地舍弃。虽然那个女孩对宜修来说,存在与否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如果面对一个连亲生女儿都可以痛下毒手的女人,宜修真的会很担忧,要战胜她那样的对手自己到底有几分胜算,在战胜她之前又要付出多少牺牲和遭受多少损失。
宜修开始有些戚戚然了,毕竟走过了最初那两三年风雨飘摇的岁月,谁不害怕再噩梦重现?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自欺欺人一样地用大道理来鼓励自己:“通常每个人都会有一件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也许不同的人最看重的东西就不同,有时候,同一个人不同的阶段最看重的东西也会不同。有这样一件东西是好事,它能让人积极进取地生活下去。可是若是为了它变得不择手段就不好了。老天会很喜欢跟我们凡人开玩笑的。如果一个人为了某件自己很重视的事物不择手段,那么最后老天爷就会什么都通通不拿走,偏偏从那个人手中拿走那件事物。”
静言见到宜修和听竹都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忧思之中,百思不解一个从二品的昭仪何以能让这两位一宫之主不约而同地胆战心惊起来。此时此刻,无知者无畏的她也唯有硬着头皮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好在唐昭仪也目前也很难再进一步,所以现在还是先操心惠贵嫔的这件事吧。等解决了这件事,再头疼其他的吧。”
静言的话虽然没能解决问题,但到底是一颗宽心丸。诞下皇长子的贵妃宜修就像一条线一样。苗氏与甘氏亡故后,这么多年来,正一品内命妇中淑妃、贤妃和德妃三个位子长期悬空。其他妃嫔不管得不得宠都没有爬上去过。就算是诞下皇子的端恭夫人和安妃也没机会跻身正一品之列。而仅仅诞下帝姬的妃嫔中又以诞下皇长女的康妃听竹为基线。除了仙逝了并且几经追封追赠之后才荣升皇贵妃的慕容世兰以外,其他仅仅诞下帝姬的曹琴默吕盈风都离正二品的妃位有一段距离。所以,在唐婉清为显凌诞下皇子之前,她也就只能一直在从二品的昭仪上待着了。
“唉,大家先辛苦这一两个月吧。我想很快就能稍微松一口气了。”宜修看着大家如临大敌的样子,终于松了一点口风。大家这几年总算过了一段较为风平浪静的日子,如果真的过于杞人忧天了,难保不会情急之下犯些傻。与其那样,还不如趁现在给颗定心丸,免得自乱阵脚,让敌人从而趁虚而入。
“哦,你有什么打算?”听竹是最相信宜修的,一听宜修此言一出,立马知道宜修已经胸有成竹了,于是忙打听宜修到底山人有何妙计。
“我们现在已经有一个孕妇要照顾。只要后宫再有妃嫔怀孕,陛下和太后总不会再增加我们的负担了。到时候重担就势必交给皇后或者她的人去操劳了。这样一来,凤仪宫就是想对惠贵嫔出手也没有精力了。而唐昭仪也会把注意力放到凤仪宫照顾的那个孕妇身上去。”
“你怎么说的好像未卜先知一样,好像一两个月之内肯定有人还会怀孕?”静言不像听竹那样信任宜修,也不像月宾那样对宜修用多子福插手皇嗣的事情有所察觉,所以她实在有点将信将疑。
宜修不好怎么解释,只能凭借一些人尽皆知的信息信口胡诌:“最近,因为惠贵嫔不能侍寝的缘故甄婉仪可谓是重现了当初皇后娘娘初入宫闱的风光一幕,可以说是独宠后宫。皇后娘娘也不甘示弱把安陵容摆上台面了。所以她们一定会机关算尽抢在对方之前怀上龙种。不管是谁,或者是两个人一起怀上,都无所谓。总而言之,以她们的本事,定有怀得上的。”
“月宾你这么大动干戈非要亲自送我,是想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劝阻大皇姐胡搅蛮缠?”
“月宾不会问不该过问的事情,太后娘娘与贞宁长帝姬崇信佛家,她们自然会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公主殿下崇尚的是道家,逍遥自在与世无争,不愿涉足红尘俗事是对的。”
“月宾是有慧根的人,来日方长,一定福佑悠归。”
“你好像知道乐安长帝姬为什么跟甄婉仪不对付的缘由!”月宾试探着问起昭凛。
“我知道。根本没有什么缘由!大皇姐根本不是想为难甄婉仪,她想收拾的是太医温实初。什么甄嬛啊婉仪的,只不过是殃及池鱼。”昭凛不认为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一个区区的婉仪,一个籍籍无名的太医,堂堂一个长帝姬就是活活折腾死他们,也不为过。人,本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
“为什么?一个小小的太医也值得乐安长帝姬大动肝火?而且不择手段地要让他身败名裂?”月宾想不明白,温实初,好像也不怎么出名,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太医,也仅限于此了,反正她是没什么印象,这个太医到底是怎么与高高在上的乐安长帝姬结怨的,居然也能惹得乐安亲自出手告状到皇后那里,给他扣一个与妃嫔暧昧不清的嫌疑。
“我是足月出生的。可是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早产儿,你知道的吧。”齐月宾进宫的时间比显凌的任何一个后妃都早,从一开始就跟在朱成碧身边,跟上一辈恩怨有关的事情,昭凛相信她几乎都知道一点皮毛。
“是曾经略有耳闻。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听说是先帝的废后夏氏欺君罔上设局陷害的,目的为了诬陷当时的淑妃秽乱宫闱。这和太医温实初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因为揭穿废后夏氏阴谋的首功之臣就是温实初他爹,当时他也是宫里的太医。”
“真的假的?昭凛殿下可不能轻信流言蜚语啊!”
“是温实初亲自求见我和盘托出的。当然,我是不会相信一面之词的,就算相信了也和我没关系。该论功行赏的,先帝一定赏过了,如果没赏的,那一定也是有不赏的理由。”
“说的是。温实初也奇怪,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不早不晚这个时候跟您提这件事,难不成他想让您看在他爹份上,出手相助,救他和甄嬛逃过一劫。”
“就是这个难不成。他也称得上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地把他求见我是因为遇到了麻烦,也把事情大概说给我听,还说他君子不党,两袖清风,大难临头也无人替他喊冤。求我看在他爹面子上,帮他在皇后那里讨一个公道。”
“看来他为了甄婉仪还真是豁出去。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清者自清问心无愧的话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审查,结果查出来后如果真的觉得冤枉,可以去叫撞天屈。他根本不用着急火燎的。他急,不是为了自己,分明是希望您出面把这件事压下去,怕闹起来,最终平安无事也会坏了甄婉仪的名节。这样为甄婉仪思虑周全,长帝姬的抱怨,想必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说不定是歪打正着。”除了有私情,月宾也想不出一个太医为一个皇帝的妃嫔如此劳心劳力卖力卖命是为了什么。
“所以啊,当时我听完,直接把手边的热茶泼到他脸上了!他以为他绝口不提别人口口声声只说要求人还他一个清白,我就看不出他欲盖弥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他以为我是什么人,是他想糊弄就糊弄,想利用就利用的吗?”昭凛觉得,除非她是三岁孩子,否则她就是瞎了心也不会这么笨跑到朱柔则那里过问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烂事。
“殿下做得对。换做是我,我会泼他热开水!”月宾毫不客气地说了真心话,对宫中的妃嫔怀有非分之想还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敢出来讨人情,连镇国公主都算计,真是不知死活。
“我后来见大皇姐,把这件事说给她听,问她前因后果和具体经过的时候,大皇姐也是同一个反应的,她说她会把热锅油泼他脸上。”
“这话不假,我绝对相信她做得出来。”月宾笑得合不拢嘴,这位长帝姬一向是暴脾气。
“事后我向大皇姐求证了,才知道温实初的父亲也有份参与了那个阴谋诡计的实施。虽然他是被胁迫的而且也并不知道这个骗局的全部内容。废后夏氏用温实初和他娘亲的性命要挟温实初他爹将我的预期出生日期推迟了一个月,令我母妃被怀疑是在最后一次承宠后的一个月才怀上我的。虽然我出生不久之后,温实初他爹受不住良心谴责在先帝面前自首将事情和盘托出并当场自尽,先帝由此着手调查,夏氏的阴谋东窗事发因此被废;不过温实初他爹助纣为虐是事实。可惜温实初大概不知道还有这一层内情,否则他也不敢这样胡作妄为。”
月宾摇摇头,叹了口气:“也是温实初合该走运,幸好他找您的时候,您也不知这一层内情,否则他哪能完好无缺地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怪不得乐安长帝姬要找他麻烦,长帝姬与先帝淑妃情同母女,如果知道了温实初是谁的儿子,她不做点什么才奇怪?现在她得知温实初还自恃父亲有功,更饶不了他了。”
“算了,不说这种人了。甄婉仪,就是那个大家耳口相传的女中诸葛甄嬛对吧。你觉得她怎么样?”昭凛也曾听说女中诸葛,只是听在耳中未曾放在心上,今日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兴趣。
“才华不敢说,谋略应该还是不错的。据说她驭下有道从不任人唯亲,只要帮得上忙的,什么愿望她都会满足;赏功罚过颇有大将之风。她现在身边的崔槿汐,原本不是她知根知底从娘家带进宫的,因为忠心不二又胸有沟壑,立马就得了她的青眼,越过她原来的贴身侍女直接成为了她的第一心腹。”
“年纪轻轻足不出户,靠经验阅历不可能这么有见识。这么精明强干看来原先在家里应该读过几本书。光学琴棋书画那些取悦男人的本领估计也不可能这么老谋深算!想不到这深宅大院的宫闱之中,也是人才辈出,青出于蓝胜于蓝。皇后娘娘也是苦命人啊!”
“说起苦命,殿下的娘亲更苦。您作为女儿,她对您的所作所为让您提不起敬爱,您就是同情同情她的际遇,也不为过。就别再耿耿于怀了。”一个母亲那样对自己的女儿确实是有些过分,但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死者为大,再介怀也无济于事。
“我是该释怀了,不过不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怜悯。”被废后夏氏诬陷是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是某人觊觎皇后的位子废后夏氏至于狗急跳墙吗?不知反省悔改,还拿她一个无辜的女童泄愤出气,让她同情这种母亲,白日做梦!
“对了,月宾,既然说到了亲姐妹。上次见到的那个叫齐月姿的小姑娘是你亲妹妹?我不记得你有提过你有一位这样的妹妹啊。”
“她确实是我妹妹,而且是嫡出,不过,与我不是一母同胞。她是我父亲娶的继室所生的。”
“我记得除了你之外我应该没见过任何一个你们齐家的姑娘吧?”
“是啊!”
“那我应该也没有机会得罪她啊!可是,那一次她干嘛用一种与我之间有类似于杀父之仇或者夺妻之恨的眼神看着我啊?”昭凛觉得她做人很失败,为什么有那么多与她素昧平生的人第一次见到她就和她好像前世有仇一样。
“是吗?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或者看错了啊?我怎么一点不觉得!”月宾故作疑惑,打着马虎眼想要糊弄过去。
昭凛看到月宾的态度,顿时怀疑转为肯定,立即追问:“你肯定知道什么,而且不想让我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小女孩爱做梦而已。她从小就喜欢英雄,再加上曾经在边陲度过一段日子,从那时就对世柏将军一见钟情,所以……”
“呃,你妹妹今年芳龄几何?”
“我也记不清她的生辰八字了,不过依稀记得好像她出世的时候我是十四岁了,没记错的话,她今年十二岁。”
“十二岁?那不是与慕容世芍同龄?”
“是啊!我也有听说她们两人是闺中密友。”
“怪不得世芍对我这个未来‘二嫂’有抵触。本来以为自己的好姐妹有朝一日跟自己成为一家人,现在居然被我横叉一杠,心里肯定不大舒服了。”
“那你就多虑了。也许我这个妹妹对慕容世柏有情,但慕容世柏就未必对她有意。更何况,她也未必适合当慕容家的媳妇。”
有些话,月宾不好直接言明。本来朝中能与齐家比肩而立的武将家族也只有苗家和慕容家了,比起锋芒毕露、风头正盛、炙手可热的新贵慕容家,齐家当然更愿意与深藏不露、韬光隐晦、厚积薄发的世家苗家联姻。不过,苗家因为皇帝显凌与皇后朱柔则而失去了一位贤妃和一位皇子,自然是恨朱柔则与朱家入骨了;显凌与朱柔则因为静怡贤妃而失去了绝无仅有的嫡子,朱柔则与朱家也恨苗家入骨。齐家与苗家联姻,就等于多了皇帝与朱家两个冤家。再加上,两年前,齐月宾的妹妹齐月姿对年长她十二岁零四个月的慕容世柏一见钟情之后,一切就另当别论了。其实早在两年前齐家的人就已经拿关于要不要促成月姿与慕容世柏这段姻缘这件事来询问她的态度,但是月宾当时斩钉截铁就表明了否定的立场。要不是齐家在这件婚事上始终得不到齐月宾的支持,以齐敷对月姿的百依百顺,早就和慕容家定亲了,哪里轮得到昭凛横刀夺爱?
其实,月宾也不是有意要和月姿过不去,更不是想刁难自己老爹和齐家。只不过,比起她和昱瀚的前途命运,月姿的爱情和齐敷的意愿就变得不值一提了。齐月宾自己已经育有皇二子,又与育有皇长子并养育皇二女的娴贵妃走得那么近。齐家与慕容家都是威名在外的武将世家,如若强强联手,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显凌本就是疑心重的,如果齐家与慕容家真的结为亲家,她披香殿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事实也证明了月宾并非杞人忧天。太液池游湖宴会后,显凌驾幸了披香殿,夸奖月宾贤良淑德教子有方,三下五除二就绕到了齐月姿身上,深情厚谊地说作为姐夫也该给小姨子寻摸一个好人家,等她十五岁及笄了,就下旨赐婚,人选不是显清就是显汾,直接册封为王妃。
显凌这么掏心掏肺,连一个妃子的妹妹的终身大事都操心过问,月宾能有什么反应?可以有什么反应?应该有什么反应?无非是受宠若惊,叩谢皇恩浩荡,恭祝吾皇万岁。
她齐月宾是白痴吗?干嘛把她当傻子耍?显凌说的好听,比天籁之声还动人心魄,感人肺腑。说到底,还不是害怕齐家把剩下的这个女儿嫁给了苗家或者甘家。事先跟齐月宾透露了风声,是想借齐月宾的嘴告诉齐家,齐月姿他们皇家要定了,齐家这一世都只能站在他显凌这边。显凌往东他们不能往西,显凌赶狗他们不能撵鸡。直接册封为王妃,说的倒是慷慨大方,显凌倒是敢不这么说,一门忠烈,世代功勋,将门虎女,给人做妾?那个人是一国之君还罢了,给一个有虚衔没实权的王爷做妾,这种话,齐家有胆子听,显凌还没底气说呢。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如果因为她而有情人难成眷属,苦命鸳鸯遭棒打,昭凛自己也于心不忍,与理有亏:“其实如果说是你的妹妹真的对慕容世柏有非君不嫁的决心,那就耐心等等吧。快则三年,慢则五载,我会把慕容世柏正室夫人的位置腾出来给她的。其实也不会等不起,那时候她最多也就十七、八岁。”
“什么意思?你才刚刚结婚就已经在计划和离?你是不是……闲得没事情玩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适合当贤妻良母的女人的。我之所以选择慕容世柏是因为我想在别人肆意安排我的婚事之前先下手为强选择一门对我不会造成太大困扰日后和离之后要摆脱不会有太多后遗症的亲事而已。”
“你到底明不明白的,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就靠自己的丈夫和儿女的了。慕容世柏到底哪里不好,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慕容世柏没有哪里不好。出问题的是我。”
“昭凛,你听我说。我们一向关系都很亲密的,认识也二十年左右了。我们今天就聊点心里话好吗?”
“好,就说心里话。我不爱他!我对他没有感觉!在我看来,他就和一个漠不相关的陌路人一样。我不想就那样耽误他一辈子。反正慕容家迎娶我也不过就是基于某个目的。当这个目的达成了,这段婚姻也就没有维系的意义了。在他这个年纪,三年五载对于一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损失。三十岁了他一样可以另外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非常好的女人当他的贤内助。”
“什么叫做不爱?什么叫做没有感觉?天下间十有八九的夫妻不都是从素昧平生到一生一世的?咱们女人大多都是随缘地遇到一个相对合适不是那么太差的男人就嫁过去然后就过完那么一辈子。世上有几成可能让我们女人遇上一个能让自己爱他而他也爱自己并且门当户对的男人?”
“也就是如果能嫁给一个自己并不讨厌而且相处也还算舒服的男人,为他生儿育女,然后慢慢变老,顺顺利利安安稳稳活到寿终正寝,这就是一种幸福?”
“是的,这就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幸福!虽然很稀松平常,但是对我们这种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唾手可得的幸福。但是,至少,比起你所期望的那些你侬我侬又千依百恋的爱情应该会靠谱一些”
“无聊。我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啊?爱情算什么,嫁人生子算什么,我要的是自由身。你说的我明白。可是我不想。我知道,我很清楚,我要的不是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当然,我也从没想过要你侬我侬又千依百恋的爱情。我要的是其他东西。我也很清楚我要的其他东西是什么东西。就算到了最后,我要的幸福没能得到,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幸福我也没能得到,我还是无所谓。”
“你,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以为你只是容颜还保持十年前那个样子,没想到你的想法也依旧保持十年前那个样子——依旧那样随心所欲,我行我素。”
十多年的老相识,昭凛不介意月宾的揶揄:“谢谢夸奖!我向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月宾听得出昭凛根本没把她的良言听进耳里:“有的时候,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是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果那些‘别人’是对你不好的人也就罢了。可是若是那些‘别人’对你好,你心里过意得去吗?你太自私了。”
“天下谁人不自私。何况希望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不叫自私,要求別人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生活才叫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