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史传》苦涩的蜂蜜

27、喜怒哀乐，冷暖自知

　　宜修打点好皙华上床睡觉后，又回过头把懿晖宫的杂七杂八的繁琐事务解决完，信步走到昱泽处想看看他就寝没有，谁料到大老远就看到昱泽那里还灯火通明，轻轻叹了口气，走了进去。昱泽正聚精会神地埋首苦读，竟没有发现宜修进门。
　　“昱泽，还没有休息呀？最近师傅们的课业突然变多了那么多吗？你平常很早就能全部完成的，最近怎么总是这么晚还在挑灯夜读？”
　　“母妃！皙华呢？平时在懿晖宫里，她总是如影随形像小尾巴一样粘着您，您到哪她跟到哪的呀。难道因为我最近陪她玩的时间比较少了就闹别扭了，不肯来看我？”
　　“你还知道自己陪皙华玩的时间少了呢。以前你课业完成后还有时间有精力陪皙华玩捉迷藏和追逐游戏的呀。现在根本都不怎么陪皙华了呢！”
　　一听宜修这话，昱泽以为皙华真的闹别扭了，弄得宜修来兴师问罪了，急忙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离开书桌，坐到宜修身边：“母妃，这小丫头真的生气不理我了？”
　　宜修看到昱泽一以为皙华生气不理他就这么紧张，忍俊不禁起来也就不再逗他了：“那倒不是。她不是不愿意跟我来看你。现在都几更了，皙华早睡了。”
　　昱泽听闻，才恍然如同大梦初醒，仔细一听，还真是安静得不得了，夜深人静地连烛火的声音都特别引人注意：“对呀。都这么晚了，皙华是睡着了。我顾着读书，都没顾得上时辰。最近，皙华怎么样？”
　　“你没工夫陪她，她当然会念叨抱怨几句了。不过，还好，有甜甜陪着她玩。最近天天往你康母妃那边去，每天早上一睁眼就吵着要去康母妃找姐姐了。倒也不会让我操心担心。反而是你，最近学业好像让你应接不暇似的。”
　　“母妃，放心。母妃您的叮嘱我时刻铭记。我一定会做一个关怀弟弟，保护妹妹，义不容辞地作好弟弟妹妹的表率和榜样。我不是跟不上课业的进度，也不是故意找借口不陪皙华，我只是给自己额外布置了一点任务。”
　　“什么任务？”宜修想不明白，师傅们布置那么多课业，要抄要背的，昱泽还给自己加量，真有这么如饥似渴，抄写和背诵也有上瘾这一说：“你很喜欢抄抄背背吗？”
　　“最讨厌了。我不是在抄写和背诵。我听昱泠跟我诉苦，说昭凛姑姑要他除了师傅们教授和布置的课业外，每五天要读完一本书并写一篇读后感，内容必须是书中没有提到或者和书中不一样的观点想法。说不好听一点，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我知道之后，觉得这么做很有趣。一方面可以做学堂里师傅们不允许我们做的‘有不同想法’这件事，另一方面把自己想法感悟记下来，不怕不知不觉就忘了自己的一些观感，又能知道自己观感的积累和改进的历程，很有意义。”
　　“你就是为了搞这个把心思和时间花光了？傻孩子，要是觉得五天读完一本书写一篇读后感过于紧迫，那就改成十天咯。努力用功是对的，但是也要劳逸结合。拼过头了就过犹不及，适得其反，小心欲速则不达。”
　　“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昱泠做得到的，我没理由做不到的。您不是说了吗，做事情不能知难而退的。对了，母妃，跟你说一件好笑的事情。昱泠差点闹了一个笑话。原来昱泠不知道慕容家有四位少爷。他只知道慕容迥大人有慕容世松和慕容世柏两个儿子，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慕容家有两位少奶奶，以为慕容世柏成家立室了还要尚主迎娶昭凛姑姑，幸好他私底下向我求证了一下，我把一些关于慕容家的事情告诉了他，他才不至于继续傻乎乎地搞出个大乌龙。。”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吗？还真是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意想不到呀。”昱泽的这番话令宜修不禁感到颇费思量，以昭凛上一次的表现，她对慕容家有着异乎寻常的了解，怎么会不知道慕容世枫和慕容世槐的存在，到底是不知道还是没有告知昱泠。更令人浮想联翩的是，到底是谁在昱泠耳边嚼舌根，把慕容家有两个少奶奶这阵风吹到昱泠这个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少年郎耳中：“那你没有搞混慕容家的情况吧，可别误导了昱泠啊！”
　　“母妃你在说什么？慕容家是皙华妹妹娘亲的娘家，我怎么可能对他们家的事情拎不清呢。而且我很确定我对昱泠介绍得非常清楚明白。我告诉他，除了仙逝的宣华皇贵妃，慕容迥大人确实只有慕容世松、慕容世柏和慕容世芍两子一女。但是二十二年前，慕容迥的大哥为国捐躯，慕容迥的大嫂悲伤过度诞下遗腹子慕容世槐后不幸身故。慕容家向来没有三妻四妾的传统，慕容迥的大哥大嫂夫妇俩相继离世令当时十岁出头的慕容世枫与嗷嗷待哺的慕容世槐一时之间成了无人照管的孤儿，于是慕容迥把他大哥大嫂的大儿子慕容世枫和刚出生的慕容世槐收养了去。如今慕容家确实有两位少奶奶，一个指的是慕容世枫的妻子，另一个是慕容世松的妻子。但严格来说，慕容家是有三位少奶奶的，不久前慕容世槐已经成家立室，但是他的妻子年纪还比较小，所以比较少出来交际应酬，不是很多人知道她的存在。”
　　“唉，鬼精灵。这你都留意到了。还真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慕容世槐的妻子三年前在皙华周岁宴出席是她初嫁到慕容家后第一次且唯一一次进宫，宜修没想到昱泽还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实话实说是没错，可是昱泽连这个都说给昱泠知道，会不会是画蛇添足。收养的慕容世槐反而比年长的且慕容迥的正经儿子先成家立室了，昱泠会不会往别的地方想？算了，事已至此，想了也没用。但愿一切一帆风顺。
　　宜修仔细掂量一番，觉得只要昭凛不以为然那么昱泠那边也会释怀，应该没什么问题，复又嘱咐了一句：“总之，你要记住，必要的时候也要提醒昱泠，公主殿下和慕容世柏的这桩婚事，事关重大，难保不会有好事者会唯恐天下不乱无风起浪，把一件大好喜事给活活搅乱。你们可不能掉以轻心，被人利用了去。”
　　懿晖宫此时一派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然而紫奥城不是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得享天伦之乐的天堂。其中尤以棠梨院的甄婉仪忧思过甚最为严重。自从进宫以来到获封至婉仪，她过得可以说是顺心遂愿；可是顺风顺水的时候也就到此为止了。甄嬛也知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她不像朱家的女人，有一个太后姑姑，也没有一个亲姐妹可以在宫中与自己遥相呼应。所以，她不遗余力地要与沈眉庄、安陵容结成同气连枝的攻守同盟。在同盟牢不可摧之前，她躲在沈眉庄后面避免出尽风头成为出头鸟。机关算尽了，如履薄冰了，每一步都稳扎稳打地走过来了，可同盟还是在大功告成之前土崩瓦解了。身为她多年来的贴身侍婢而且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浣碧对她怀有二心，她不奇怪也不难解，虽然伤心难过但并不痛心疾首。安陵容对她阳奉阴违和虚与委蛇，她很生气很恼怒，不过良禽择木而栖，安陵容拣皇后的高枝飞去了，她大失所算却也无可奈何，大不了再物色和培养一个新妹妹；反正本来她也没怎么瞧得上安陵容，只是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她不能只有沈眉庄这个好姐姐，沈眉庄是要巴结笼络住的，她需要一个言听计从，以她唯马首是瞻的‘妹妹’。最让甄嬛捶胸顿脚的是，曹琴默横刀夺爱，撬走了怀上龙胎的沈眉庄，还借此荣升正三品的贵嫔。想到这里，甄嬛不由得咬牙切齿地挤出了一句话：“岂有此理，曹琴默这个贱人。”
　　曹琴默真的是耳聪目明，谁也没看穿她甄嬛初入宫时装病避宠，偏偏让她洞察到了。不仅洞察到了，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她那三寸不烂舌和两行伶俐齿，竟哄得沈眉庄也相信了她的一面之词。如今沈眉庄不仅相信曹琴默会照顾好她和她的龙胎，而且也相信了她甄嬛处心积虑要利用她这个眉姐姐来当挡箭牌。甄嬛不认为沈眉庄是安陵容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会因为这件事与她这个多年的闺蜜姐妹反目成仇，然则奢望沈眉庄捐弃前嫌与她再续前缘也是痴人说梦。不管怎么说，她们再也回不去那种亲密无间的姐妹关系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有取得任何成绩，自己精打细算的筹谋就已经四分五裂了。想到自己孤立无援，只能孤军奋战，甄嬛不禁悲从中来。她一向自负神机妙算，不料想要结下的该结下的盟友没有一个牢固结下，不愿意结下的不该结下的敌手倒是打上死结了。如今，她的选择真的不多了。甄嬛知道皇后真的很讨厌她，而且是恨之入骨，无药可救的恨。贵妃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绝不会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收留她，何况人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的亲姐妹。难道真的要靠到唐婉清那边。知道没得选，还是会觉得不甘和委屈。唐婉清，这次确实是帮了一个很大的忙，如同一场及时雨把一场可能会演变成燎原之势的星火浇灭了。甄嬛深知此次如果没有唐婉清通风报信，她绝不可能来得及在皇上面前提前下功夫，让皇上对她和温实初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事实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如若皇后在皇上面前提及她和温实初的关系非比寻常，或者公开以这件事为由头对自己进行申斥，那么就算最终平安无事，在皇上的印象里还是会留下污点。本来以为唐婉清只是一个从二品昭仪，只是连一个女儿也保不住被人抢走的无能母亲。千辛万苦怀上了生下了女儿把女儿都舍出去了，也只是升了两级，段数照曹琴默差了不止一个档次。现在仔细想想，不靠到唐婉清又能怎么样，乞丐打狗背后尚且要选个墙根靠，就当骑驴找马吧！
　　甄嬛当然不认为能让自己焦头烂额的是这种一时的荣辱兴衰，眼下当务之急不是自己谋划主导的同盟土崩瓦解，而是自己还有自家人与乐安长帝姬的恩怨。曹琴默固然可恨，但是终究和她一样同为后宫妃嫔，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骑驴看账本，看谁笑到最后。让甄嬛坐立不安的是那位位高望重的乐安长帝姬，在寻常百姓家，姑嫂不和，做嫂子还得忍气吞声吃点亏；更何况皇家门里的长帝姬，而她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婉仪，年纪轻资历低，无儿无女无家势。这位长帝姬向来霸道嚣张，她如果无理三分搅，她的四郎恐怕也护不了她。她该怎么样化敌为友呢？
　　甄嬛正在冥思苦想之际，浣碧推门而入：“小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事情透露给惠贵嫔的贴身侍女知晓。我故意装作巧遇，把白苓堵在人迹稀少的角落，现在她想必已经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惠贵嫔了。”
　　“做得好！辛苦你了，浣碧。你放心，我一定一诺千金，绝不会亏待于你。”甄嬛闻言，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沈眉庄是个重情重义的，甄嬛料她知道了自己的姐妹被人诬蔑冤枉受委屈，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沈眉庄会做什么来帮她，甄嬛不知道，但是沈眉庄一定会帮她的。她本来想亲自在沈眉庄面前诉诉苦喊喊冤的，可是，沈眉庄现在身怀六甲，她抛头露面亲自拿这些事情去烦扰她，肯定有人会说她不够意思，如果有人趁机拿这件事在眉庄面前中伤她，她就得不偿失了，本来现在眉庄就已经对她心生嫌隙了，可不能自掘坟墓。
　　“谢谢小姐。小姐的大恩大德，浣碧没齿难忘，一定对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浣碧低眉顺眼地下跪磕头：对甄嬛这般奴颜婢膝，浣碧自然是心中不爽；明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甄嬛在天她在地，境遇和前程是天渊之别。她确实想过，要良禽择木而栖，准备要狠下心卖“主”求荣一回。然而甄嬛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掏心挖肺地好言抚慰了她一番，更指天誓日地许诺她，只要她全心全意尽心竭力辅助甄嬛，若是三年内她甄嬛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甄嬛就帮她在甄远道面前力保让她获得甄家二小姐的身份和甄玉婧的姓名并让她的生母何绵绵可以在死后获得她应有的名分待遇。如果在此之上甄嬛能晋升到正二品妃以上的地位，甄嬛会在显凌面前美言，让她嫁给清河王显清，甚至成为显清的侧妃。浣碧当然知道这都是甄嬛对她施以画饼充饥和望梅止渴的计策，但是她和娘亲的名分是她最真切的心愿和牵挂，甄嬛的许诺虽然是镜中花水中月，但也并非遥不可及，试一试拼一拼，或许有一线可能。有朝一日，自己真的能帮她梦想成真，在甄嬛面前也就展示了自己的能力与价值，甄嬛是个聪明人，不怕她会出尔反尔，她肯定会为了不至于少一个臂膀多一个克星而将承诺一一兑现，甚至千方百计地笼络她来为己所用。嫁给那位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清河王，浣碧知道这简直是痴心妄想，但她还是无法自制地想，在甄嬛提到之前就想了。浣碧猜想，甄嬛绝对是看出她的心思了，才会拿它说事。浣碧不是没有自知之明，有朝一日她真的能得见青天白日当上二小姐，她与甄嬛之间依旧天壤之别，看看皇后和娴贵妃就知道了。抛开嫡庶之别，她的才能与智谋也与甄嬛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她不介意甄嬛是皇妃而她顶多只能是个王府的侧妃，能嫁给清河王，哪怕只是个不入牒的庶妃，她也心满意足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甄嬛愁眉不展，自然有人喜上眉梢。翠微宫中，惠祥殿里，唐婉清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打瞌睡有人送枕头。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本来以为这个甄嬛会成为和她这个昭仪抢男人抢地位的心腹大患，正想着要如何才能把这条非池中鱼的潜龙神不知鬼不觉地掐死于萌芽状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把她这个心腹大患变成为囊中物。看来，皇帝的姐姐，也并非都是拦路虎绊脚石，有时候还是很帮得上忙的。娴贵妃之所以能具备与皇后分庭抗礼让皇后不敢轻举妄动的实力，不仅仅是凭借她是唯一同时养育着皇子与帝姬的妃嫔，还是因为她有一个从一品夫人和正二品妃跟她同一阵线。所以即便朱家是烂泥扶不上墙，娴贵妃靠不了娘家，齐家和周家也都会是她潜在的助力。在太后和皇上都明显偏向于皇后的现实下，就算她一直都隐忍不发一动不动，那个阵势也能叫后宫里的女人们望而生畏。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她唐婉清身后有比朱家更加树大根深的名门望族唐家，而且是正经八百选秀进宫的嫡女，如果没有一两个才貌双全兼家势不弱的妃嫔做跟班，不要说皇后，连贵妃这一坎都别想迈过去。原本唐婉清是相中了曹琴默的，识时务而且知好歹，不像沈眉庄自命清高又方正自重。可是曹琴默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滑不留手，而且悄不蔫地就搭上了沈眉庄。更三下五除二鸠占鹊巢反过来把甄嬛这个沈眉庄的头号姐妹踢出局。谁料，人算不如天算，这下更好了，溜了一个曹琴默，上天送来了一个甄嬛，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丢了桃子捡了西瓜。看来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乐安长帝姬这股不请自来的东风。凤仪宫的钉子传出来了风声，乐安长帝姬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完出来后专程到了凤仪宫去拜见了皇后，东拉西扯家长里短的过程中顺带也向皇后抱怨了，她的翁姑年老多病，可是近来传太医十次有九次都是等了老半天，正晌午等到快要日落西山太医才姗姗来迟；尤其是其中一个叫温实初，每次派人去太医院催人出诊，小太监们都说是去给什么菀嫔啊婉仪的看诊，现在太医院的大夫是不是都这么眼高于顶，是不是看不上她一个外嫁了的长帝姬，宫里的小主晚这个晚那个不能晚到，乐安长帝姬身边周围的人就可以晚到也无所谓。
　　乐安长帝姬外嫁出宫多年，宫里的人事枝节自然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道菀嫔和婉仪是同一个人，就是甄嬛，也是合情合理的，贸贸然咬定她给甄嬛上眼药是比较武断，一个长帝姬也没有理由要给一个从四品婉仪下绊子，权且只能当她言者无心。但是，皇后可不能不听者有意，当乐安长帝姬这些话是耳边风一样听过就算了。乐安说近来，甄嬛进宫，获宠和进位不都是近来的事？太医温实初经常出诊延迟，而且理由都是为甄嬛看诊，甄嬛有这么体弱多病吗？每次都这么巧是温实初去看诊，要看这么久以致给其他人出诊都要一拖再拖？身为后宫之首，有管理好皇家后院的责任。要让这些皇帝的女人即便是明争暗斗，也不能鸡飞狗跳，更不能让后宫永无宁日。柔则是皇后，确保维护后宫清净纯洁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后宫妃嫔的名节出了问题，皇后如果疏于应对，东窗事发一样难辞其咎。乐安前脚刚走，柔则立即下令彻查，且要暗中进行。
　　调查仍在进行中，柔则还没能查到她想得到的结果，不过这件事她已经暂时抛诸脑后。一个晴天霹雳刚刚在她耳边炸响了。柔则一直以为，天底下最让她惊惧悲哀的事情是有朝一日四郎不再爱她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就算有一天四郎真的对她断爱绝情了，那也不是什么天崩地裂的事情，因为刚刚她获悉了一个让她天塌地陷的惊天大秘密——她以为永远不会出卖她的人早就在七年前彻彻底底地背叛她了。艳绝后宫，艳压群芳，历经十年，圣宠不衰。除了逃不开中宫无儿无女的定数，柔则的皇后生涯的这种幸运与美满，先帝的皇后无缘得遇，先帝的先帝的皇后也无福得享。何况，就算不是自己亲生，她已经有了宝音这个女儿，不能说是膝下空虚了。柔则也知道她不该得陇望蜀，不该贪得无厌。可是，现在凤仪宫里，柔则孤身一人坐在椒房殿里却如堕冰窖。她已经分不清此时此刻到底是惊讶还是恐慌，悲哀还是怨怒；甚至她怀疑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境。她的婆婆兼太后姑姑逼死了她的娘亲，她那个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爹爹在她娘亲死后将她娘亲从家谱里除名。这是哪里的天方夜谭？她是皇后啊！七年了，对此她一无所知，想像不到的事情发生在了她的至亲身上。天真和纯良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她的姑姑和爹爹瞒着她把她的娘亲从世间彻彻底底抹掉了。她现在只想亲自见见娘亲生前身边的心腹，亲耳听她们亲口说出事实真相。她不愿意听到事情会是那样子的，但是如果真的是那样子，那么朱成碧和朱家不仁不义，就休怪不忠不孝。反正她朱柔则这辈子是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了，就算拼掉一切也定要为娘亲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