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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好事多磨 ...

  •   趁着太后寿辰这一大喜之日,显凌对朱成碧提出了他想给慕容世柏和昭凛赐婚的这件事,只要朱成碧没有出言反对就当即下旨。其实显凌是觉得哪怕朱成碧不满意也不好在这种日子闹出来,只能任由着他把这件事给一锤定音了。果不其然,朱成碧听完,眉头蹙了蹙,只能沉默了良久。显凌于是又加了把火:“想那慕容氏是士族高门,源流纯正,属于军事贵族。慕容世柏更是年少有为且英雄了得,三皇姐下嫁与他,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既然陛下觉得合适,那就行!”朱成碧思前想后决定不反对,但是要她交口称赞这门婚事又实在憋屈,所以最后就只能这么说了。朱家和慕容家之间结下的梁子可谓是纵横交错,说满意这门婚事,那是别说自欺了,连欺人都难。朱成碧觉得自己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越来越没底了,先前是华妃闻着欢宜香却依旧意外有孕,再接着显凌让后宫所有有生产经验的妃嫔去照顾华妃,再然后华妃凭着已被欢宜香掏空了的身子硬是生下了帝姬,最后华妃难产去世后帝姬被养到了宜修这个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身边。现在又要把昭凛下嫁给慕容世柏。朱成碧已经拿不准显凌是要压制慕容家还是要抬举慕容家了。她开始发觉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显凌的指婚旨意一颁布,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年届三十的老姑娘终于又要嫁了,虽然不知道这一次是不是能够破天荒地顺利出嫁。反正眼红妒恨的眼红妒恨,逢场作戏的逢场作戏,礼尚往来的礼尚往来。慕容家接到旨意后,在这片吵吵嚷嚷中也不知该觉得称心如意还是觉得这是个烫手山芋?
      不过很快,这场轩然大波就不满足于只是多嘴多舌,而是发展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上去了。慕容家的少将军把苗家的少将军用鞭子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然后就齐齐来到显凌面前请求皇帝主持公道,而被动卷入这场纷争里的昭凛也被显凌传到了跟前。
      “别看那昭凛公主风姿可人,才智过人。她当年可是曾经对我暗送秋波的,要不是我得知她还同时和甘家齐家之类的公子都暧昧不清,忙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现在哪轮到慕容家的小子?你们说说,一个皇家的公主,怎么可以这样不守妇道、自轻自贱呢?——当时的苗少将军就是在校场当着众人这样说的,然后恰巧被来到校场的慕容少将军给听到了,慕容少将军就当即顺手抄起一根鞭子打了苗少将军一顿。”齐敷将军,作为旁观者,来充当中立客观的叙述者是再合适不过了。事实上,齐敷也非常称职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非常准确全面地描述出来了。怎么可能不全面准确呢,他鹦鹉学舌一样地把当事人的原话照搬过来。
      “慕容将军是个厚道人啊!虽然对方不知道骂人不揭短,你却知道打人不打脸!”等听到苗益广那宝贝儿子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后,昭凛笑笑说道,顿了顿,她收起了笑容,音掉一沉:“只是,你也太过分了!世柏将军,你是堂堂的镇边将军,怎么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用鞭子抽苗将军的。简直是有失身份,完全置皇家的体面不顾……”显凌看着昭凛拍着椅子的手把故作生气的样子,心里暗笑,自己的这个姐姐还是一样把这群沙场将军当小孩子耍啊,依旧是这样喜欢惺惺作态地演戏。他也不想表态,反正世柏是昭凛的未来驸马,这件烂摊子由她去收拾也好。这边才拿起茶杯想喝口水润润喉咙,那边就听到昭凛接下去把最后的半句话吼出来了“……直接让手下把那种目无尊上的东西拖下去砍了就是了。”当即就把刚刚含入口中的那口温茶喷了出来。
      这下动静不小,连正对着世柏一个劲喷火的昭凛也哑然失色了,摆出一副惊讶的脸色,对着显凌的方向转过脸,全然不顾显凌在一边被呛得连连咳嗽,又把矛头对准了李长:“怎么回事啊李长,你都伺候皇上这么久了,不知道怎么掌握热茶的温度吗?居然还把皇上烫着了!还不赶快去取块帕子过来给皇上用!”
      李长纵然一肚子委屈也不敢稍作停留,忙取来了帕子给显凌。显凌借着擦脸的空子,把一脸忍俊不禁的神情给遮盖过去了,不由得想到:“自己这个三姐当真的越活越回去了。连先抑后扬和转移注意力这种小手段也用上了。”
      “皇上!”当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显凌也把妆容整顿好了,苗益广用极其悲痛哀怨的声调叫了显凌一声,惊得显凌起了一阵子鸡皮疙瘩。可是,苗益广可顾不得这些了,刚才若不是显凌被呛到了,在昭凛最后那句话说完之后,他本就要鸣冤叫屈了。可惜,被耽搁了这么一阵子,现在鸣冤叫屈的作用已经削去一大半了。可该干的还是要干啊,总不能这样就糊弄过去吧。
      “这镇边将军自恃功勋卓著便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任意妄为。如此无法无天,胆大包天;实为军人之耻。求陛下予以重惩,以正视听。”
      都说当了皇家的女婿,哪怕像显凌的长姐乐安长帝姬的驸马魏晓衡那样,是个允文允武的,自己出身与才干不可谓不丰的驸马,人们提起他来,还是先喊一声,驸马爷,再是其他官衔。可是大概唯有这慕容世柏,众人提到他,都得毕恭毕敬地称呼一声“将军”且称呼的时候,压根就不会去想他除了是将军还是不是未来驸马。不过也难怪,他那一身的狂傲,不管是在立功前还是立功后,看来就算是在娶公主前还是娶公主后,都不可能会有丝毫增减,真真是宠辱不惊。
      “苗将军,纵然你是军中颇有资历的老前辈了,也不能这样颠倒黑白是非吧。我什么时候无法无天了,这说话得有根有据,否则便是造谣诽谤。”
      自从静怡贤妃害了柔则腹中龙胎又畏罪自尽之后,显凌虽然基于苗家的声望与功勋,表面给足了苗家和静怡贤妃的体面,心里却早就对苗家厌恶透顶了。现在苗家如此不知进退。需知能被称为是皇帝的小舅子的也唯有正宫皇后的亲弟弟。静怡贤妃,只不过是正一品贤妃,而且从未曾为显凌生育过一男半女,现在她逝去多年之后,她的弟弟居然敢自称他是大周皇帝的小舅子,在显凌看来,这简直是目无尊卑,可恶之极。
      不过说起小舅子,他倒也想起了另一个人来。齐敷和苗益广都是老一辈的了。不如就让和世柏同样年少有为的年轻将领来评评理。毕竟同为大周双壁,应该比较能相互了解。更重要的是,最近发生了一大堆烦心事,好不容易碰上一件这样“欢乐”的纠纷,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乐心态,显凌想好好轻松一下。
      大周双壁指的是两个年纪轻轻便战功累累的将军——二十岁便一战成名的慕容世柏和二十二岁就首战告捷的朱康龄。如果说被显凌赞为“祸去”将军、让赫赫闻名色变的慕容世柏是以抗击外敌而被誉为双壁之一;那么被赐封为“福临”将军、屡屡平定起义的朱康龄则是以镇压内乱的功劳而被誉为双壁之一。朱康龄和太后皇后贵妃的娘家朱家虽系同宗,但却是远支了,而且人脉凋零了。正巧朱成碧的娘家朱家到了柔则和宜修这一代也是子嗣不丰了,于是,朱成碧便作主,令柔则和宜修的父亲过继了康龄为儿子。正好,那时候恰逢慕容世兰进宫,仗着慕容家的军中作用和地位,总是抢朱柔则的风头。柔则的父亲和朱家,也深感自己家在朝堂上的声音并不大,所以为了扩大族中声势,也为了给宫里的女儿长志气,便雷厉风行地把太后的意思办妥了。从此,这个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便成了皇亲国戚,而显凌有了一个能征善战的国舅,也让显凌一直觉得手上没有心腹大将的忧虑减少了很多。
      但是很明显,上天看不惯显凌想得瑟的那种心情,李长在殿外接到了一个不愉快的消息,当他附在显凌耳边说了那个消息后,显凌决定不找康龄来凑热闹,而是立马到康龄那边看个究竟。
      “孤军深入,粮草未继,被围兵败。跟你们说了,不要学慕容世柏不要学慕容世柏。你们是学不来的。你们不听,你们以为慕容世柏的孤军深入是那么好学的吗?你们知道慕容世柏的骑兵是做了多少准备和训练才敢那样深入敌人后方的吗?他们能够随遇而安,打到哪吃到哪,你们能吗?他们能想打就打,想跑就跑,你们能吗?他们打能打得狠,打得敌人想跑都跑不了;跑也跑得快,快到敌人想围追堵截都无从下手,你们能吗?想邯郸学步,东施效颦也得有点谱吧。”刚进兵部的门,显凌就能清晰地听到康龄在发飙。有人在他之前就已经把这群败军之将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让显凌的气消了一大半,心情也平复了许多。所以他终于来得及以一副淡定沉着的姿态出现在众将军面前。
      慕容迥一早便认识到要与游牧生活的赫赫作战,便需要有能和他们匹敌的一支骑兵,所以一直重视马上作战。到了慕容世柏进入军营的时候,世柏便更加重视骑兵的训练。除了吃饭睡觉方便这些无法在马上进行的活动,其他时候都要求士兵不能离开马背,甚至做到枕戈待旦。更训练他们像赫赫的人那样,一日三餐都饿时吃牛羊肉解饥,饮用牛羊奶解渴。四年的训练,使慕容世柏拥有了一支灵活机动强大,无需辎重补给,可以孤军深入,长途奔袭,以战养战,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迂回穿插,实行合围,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实行毁灭性打击又闪电般迅速转移的骑兵先锋队。
      所以显凌觉得不如把世柏找来传授些经验之谈,没想到世柏居然眼看今日显凌没有什么可能性来处理他打人这件事就先自己打道回府。所以命苦的李长不得不在显凌派遣的车驾的陪同下一起去领世柏回去见显凌。
      也许是这天是大凶之日,意外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李长和世柏一路相对无言,却突然间马车来了个“立定”。世柏坐在车内,看不见路前面的情况,猛地一刹车,猝不及防,整个人直向前窜去,砰地一声额头撞上了车的内壁。李长的情况也相似,可他已经没工夫长吁短叹了。慕容世柏这位年轻的将军他也有所耳闻,现在就怕世柏当场发飙,误了见皇上这件事,那他就惨了。
      但是他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局。世柏确实想发飙来着,可是当他掀开车的帘布之后,本想大骂车夫是怎么驾车的时候,却看到一个农夫战战兢兢地立在御马的侧前方。车夫一见世柏怒气冲冲地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忙低头垂手地下车,慌忙告罪,说明原委。原来这农夫挑着一担子瓜果蔬菜正要横穿过道,却被疾驰飞奔的这辆马车骇到了,瓜果顿时滚落一地,马车毕竟不同于马,要刹住所受到的回冲力也大得多,世柏又没有防备,才变成了这样。
      李长紧随世柏下车后,听了这番原委,原以为世柏定要迁怒那农夫了。不成想,世柏摆摆手,让车夫退到一边。又拔出佩剑,把那连接御马和车厢的缰绳砍断了一根。
      “你,把这个人散落的所以货物都捡起来拾掇好了。”世柏对着那车夫颐指气使地命令道。又转身对李长说道:“这两匹御马我先借走一匹,剩下的一匹就留给李公公了,待这车夫帮那农人把瓜果拾掇好了,由他驾这马车送公公回皇上那儿。我呢,就先骑马去向皇上报到。”说完,便不由分说地翻身上马,策马而去了。只有李长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怎么骑马来的?朕不是让李长带车驾去接你的吗?李长呢?”显凌听到外面的马蹄声,见到了孤身一人来到的世柏,大惑不解。
      世柏平静地回答:“臣向来骑惯马的,不习惯坐车。偏李公公又怕皇上等急了,一个劲地催车夫把马车赶得快些,臣都被颠得差点吐出来了。于是就借了马车上套着的一匹马,赶过来了。李公公想必随后就到了。”
      康龄等将领听闻世柏满不在乎地把这样不拘小节的骄纵放肆回禀给显凌听,都不知该给一个什么样的表情好。但是当康龄等将领面对世柏的放荡不羁而少见多怪时候,有了华妃世兰这一前科的显凌,对同为慕容家一分子的世柏,已经见怪不怪了。若是有朝一日,世柏不再这样惊世骇俗了,他反倒要怀疑是谁假扮冒充了他的这位镇边将军。
      显凌招招手让世柏近前去,示意他把摊在桌面上的关于朝廷弹压南疆叛乱一役的所有文档看一遍。世柏迟疑了一下,便从善如流地把那一份份文档细细地阅读起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来越凝重。待他全部看完,刚刚把最后一卷放下,显凌的话音便立时响起:“你虽年轻,但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了,说说对这一役惨败的感想。”
      “依我看来,主要有三败。一,兵分四路却无法相互呼应,以致一旦受挫便群龙无首。二,南方叛贼不比北方赫赫,赫赫多为荒漠草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然南方城镇密布,街道巷战,人多必败。三,深入敌方中心,以致遇伏被围,无路可退。”
      “既然你说得如此头头是道,那朕让你去替朕平叛,可否?”
      “回皇上,不可!臣只是纸上谈兵,对南方的地理环境和风土人情都不甚了解。更何况,臣的骑兵与战术都只适合对付北方的赫赫,恐无法胜任平叛这一重任。”
      本来世柏这般推脱等同抗旨,只是显凌觉得,难得一向说话做事都胸有成竹的世柏这次却一反常态地说了软话,所以倒也没有不悦,反倒觉得世柏的话实事求是句句在理。
      看来事情一时不会有什么进展,显凌也就想从这没完没了的烦心事中暂时走出来透透气,所以就趁势把世柏打人那件事拿出来让康龄评评理。康龄却沉默不语,这让显凌觉得很无趣:“你不用这样谨小慎微。也不用因为他是朕的未来姐夫就给他几分薄面,你还是朕的妻舅呢。他不一样当着你的面挑你手下的毛病,现在你就当着他的面给朕数落数落他的毛病。”
      其实,康龄倒不在乎世柏将成为显凌姐夫这件事,不止是因为如显凌所说的那般,他贵为国舅。而事实上康龄也不仅仅只是国舅而已。康龄的夫人阳毓翁主颜氏是颜回的后裔,更是显凌的姑姑敬惠大长帝姬的女儿。虽然敬惠大长帝姬并非皇女,只是被收养在宫中的宗室之女,但名分摆在那里,阳毓翁主算起来也是显凌的表姐了。
      再说了,康龄虽刚年届而立,却已贵为兵部尚书。而世柏确实是官至中书侍郎,身上还挂着太尉的名号,但是其实离了战时的亲兵部队,此时的世柏早已没有多少实际的权职了。倒是他自己安之若素,想来他对于由一个军事统帅转变为权臣政客也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康龄也不在乎会不会得罪他。只是这件事太麻烦了,慕容家和齐家,而且还要涉及皇家的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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