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子》眼神不好的猫

9、赎身

　　大方的进门，将西服随手搭在沙发上，弯腰摸了摸木头的额头。“不好意思，请问洗手间在哪里？”她问道，“顺便，有干净的毛巾吗？”
　　“额……”朱倩的态度让夕子反应不过来，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毛巾，“洗手间在里面。”
　　“谢谢。”朱倩拾起毛巾，进卫生间投了几把，出来帮木头擦脸。
　　夕子注视着朱倩，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生怕惊动了木头。夕子能从她专注的表情中看出她对木头的爱，那么深那么细腻，刻进了她的眼里、手里和心里。夕子抿着嘴想，比起自己，朱倩才是更适合木头的人。能遇到朱倩，真的是木头的幸运。
　　“抱歉，弘文给你添麻烦了。”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朱倩略带歉意地说，“他最近工作上的压力也比较大，苏总催的也很紧，他才会这么失常。”
　　“没事儿。”夕子说，“我能理解。”
　　“无论如何，谢谢你昨晚替我照顾他。”朱倩看着她，“如果还有下一次，麻烦打个电话通知我，我好不那么担心。”
　　“不不不，你误会了。”夕子赶忙解释，“他早上才进来，只是在门口坐了一夜……我是说，我并不知道他在外面，早上开门才看到他……”看朱倩的表情，夕子觉得还不如不解释。
　　朱倩低头揉搓修剪整齐的指甲，笑了笑，“其实你完全不用解释，弘文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总之谢谢你。”她抬眼看了下表，“我得去上班了，中午叫司机过来接他，早上还是要麻烦你。”她看似随意的掏出名片放在茶几上，“如果弘文有什么，请打电话给我。”她昂着头从夕子身边擦过，脸上带着到位的笑容，离开了。
　　“你说过不让她再接客了！”中长发男人怒吼。
　　“不让她接客？她不接客，我白养着她吗？她天天吃喝拉撒睡，哪个不要钱！”浓妆艳抹的女人声音尖利刺耳。
　　“我没给钱吗？我没给钱吗？”男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你要多少钱我没给？”
　　“哼！就你这点儿钱，够个屁！”女人白了他一眼，“就这句话，不接客不行！我这里不养闲人！”
　　“我赎她！不就十万块吗？我给！”
　　“十万块？”女人轻笑，“你醒醒吧！现在十万块，还叫钱吗？二十万，一口价！”
　　男人跳起来，冲上前，被几个壮汉拦住，架起来。
　　“二十万！你也太他妈黑了！”男人挥舞拳头，怎奈被架住双臂，完全用不上力，“三月份还是十万，半年不到你就长一倍！你是人吗？”
　　“是不是人，有钱就行。”女人勾起嘴角，“不是说爱她吗？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吗？”她抬手拍打男人的脸，“没钱谈什么爱情？”她挥手，“把他给我扔出去！下次如果来玩儿，我这儿随时欢迎。如果再来闹事，那就对不起了。”
　　“等！等一下！”男人口气软下来，“多少钱？”
　　“什么？”
　　“要多少钱，才能赎她？”
　　“哟！”女人上下打量他，“看不出来呀！是真爱呀！”她转动眼珠，“看你这么爱她，我给你打一折——十八万！”
　　“好。”男人声音压抑，“明天早上给你。”
　　女人挑了挑眉，“这么有钱，早怎么不来赎她？”她笑笑，“明天中午十二点前，如果我见不到钱，就请你以后别再来了。”
　　男人挣开架着他的两名壮汉，啐了一口，“等明天赎了小依，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用力拨开挡住眼睛的宝蓝色中长发，大步离开酒吧。
　　酒吧最里间，被锁在门内的小依，靠在姗姗怀里哭花了妆。
　　“别难过了。”姗姗安慰道，“许仙肯来赎你，你该开心才是。彻底脱离苦海，从这个地狱里出去，你还不开心？”她叹了口气，“我要是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死了也值了。”
　　“不，姗姗姐。”她抬起头，眼线被泪水化开，顺着脸颊流下来，拖着长长的黑线，“我不是伤心，我是太开心了。终于能离开这里了，我做梦都不敢想……自从被强子卖到这里，我就没想过有一天能走出去。”她笑起来，泪水还不停从她眼角涌出，“我真的没想过，汉文哥肯来赎我……”她哽咽的说不下去。
　　姗姗露出笑容，拍打着她的肩膀，“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回想这些了。”
　　小依抽着鼻子，“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走了，你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小依露出惊恐的表情，“姗姗姐，别憋着了，告诉耗子哥，让他也把你赎出去吧。”
　　姗姗摇头，长长的头发垂下遮住了表情，“快别瞎说了。”
　　“怎么是瞎说！”小依坐起身，“你喜欢耗子哥，他人又那么好，你求他，他肯定会来赎你的。”
　　“小依，你没听书生说的吗？耗子哥在筹钱给夕子还钱，哪里有钱来赎我。”姗姗口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见都没见过几面，不就是个小编辑！”
　　“可别这么说，人家是好姑娘，大家闺秀。耗子哥喜欢她，那也是应该的。”姗姗这么说着，有些失落。
　　“什么大家闺秀！我看也就是个绣花枕头！”小依不满，“姗姗姐你才是真的大家闺秀，大户人家的女儿。”
　　姗姗敛着眼，“我跟人家怎么比的了，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哪里还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儿。”
　　“我就不信耗子哥喜欢她！姗姗姐，你真傻。你不说，耗子哥怎么知道你的心意。”小依有些焦急，“你要不说，我替你说去！”
　　“快别乱说！”姗姗伸手捂住她的嘴，像是耗子立马能听见似的，“我这种身份，不奢望那些，能看着他好就足够了。”
　　小依看着她，大眼睛眨个不停，“你难道不想离开吗？难道要一辈子困在这种地方吗？”
　　“谁又想过这种日子，天天陪笑，哪儿是人的日子。可我跟你不一样，没人能把我赎出去。过一天，是一天吧。”
　　“那我也不走，我要陪着你！”
　　“又胡扯了！”姗姗笑着捏她的脸，“出去了，以后过好日子。许仙人不错，肯赎你，以后也会对你好的。你别总耍小孩儿脾气，也要多照顾他点儿。”
　　“可是姗姗姐……”
　　“够了！”姗姗突然大声喝道，又立马软下声来，“小依，谢谢你。”她眼中带泪，深吸了口气，“一定要幸福。”
　　小依抿着嘴，靠进她怀里，“姗姗姐，你也要幸福。总有一天，也会有人来赎你的。”
　　姗姗点点头，露出一丝苦笑。
　　“什么？”耗子大叫一声，差点儿把房顶掀了，“你要找秦姐借钱？”
　　“恩。”书生闷声应道。
　　“恩什么恩！你傻了吧？找秦姐借钱，你是不是疯了！”耗子气的直跺脚。
　　许仙敛起眼，“不然怎么办？贵妈妈说要十八万才能赎小依，我哪有那么多钱！”
　　“赎小依？你还想着赎她？”耗子不可置信的看他，“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天下女人多了，不是只有小依一个！你要为了个妓女，从秦姐这儿拿十八万？你还得起吗？”
　　“我不许你这么说小依！”许仙站起来，比耗子还要高一些，“她不是妓女！”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啊，别打架啊！”猴子挡在两人中间，他比两人都矮，脸上带着笑，“有话好好说。耗子，你也是的！人小依天天见你，一口一个耗子哥，你怎么那么说话！”他又转过来向许仙，“许仙，不是我们说你，贵妈妈那人你还不知道？三月份还十万，你说现在半年都不到，就涨了八万块。你就能保证，明天你找秦姐拿了钱，贵妈妈不会再涨价？”
　　“不会。”许仙嘴上这么说，却有些动摇。
　　“所以让你多考虑一下，耗子也是为你好，话糙理不糙嘛！”猴子抓住这个机会，赶忙说道。
　　耗子冷静下来，“你有没有想过，就是你找秦姐借到钱，赎了小依。你们以后怎么生活？你怎么养她？”
　　“我不管！我不能看小依再出去接客了！她不该过这种生活。”许仙一拳砸在桌上，“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动摇的。明天一早，找秦姐拿了钱，就去赎她。”说完，他摔门而出。
　　屋内，耗子和猴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摇了摇头。
　　“你要借钱？”办公桌后，秦姐一脸笑意，“多少？”
　　“十五万。”许仙低着头，声音不大。
　　秦姐看着他，“可以，借多久？”
　　“一年。”
　　“没问题。”秦姐答应的很果断，拍手道，“书生，拿份新合同进来。”
　　推门进来的不是书生，反倒是耗子。他手里攥着份合同，满脸堆笑，“秦姐，许仙就借十万块。”
　　秦姐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合同给我。”
　　“耗子，你……”
　　耗子摇头，阻止许仙再说下去，“秦姐，您看，许仙在这儿也有些年头了，三分利也太高了，您多少给他让点儿吧？”
　　秦姐瞪了他一眼，转而露出一丝笑容，“耗子说的也没错。按规矩呢，应该每个月三点的利。看在你在我这儿干了这么久，就每月两分利吧。”
　　许仙满脸感激的看向耗子，他瘪了瘪嘴。
　　“不过呢，”她顿了一下，“两分利，半年还清。”她大笔一挥，在合同上签下名字，将笔递给许仙，“到时候没钱，你知道我的规矩。”
　　“谢谢秦姐。”许仙勾了勾嘴角，没能成功，用力签下自己的名字。
　　离开办公室，耗子揽着许仙的肩，“哥们儿这儿存了五万，你先拿去用。”
　　等在门外的赤木将黑包扔给他，“你小子真行！哥们儿陪你过去！那老娘们儿要是敢再涨价，老子豁出去跟他们干！”
　　“就是，许仙，有我哥在，你就放心去赎她！”猴子尖声道，“哥几个都陪你。”
　　许仙扯出一个笑容，“谢谢。”
　　“跟咱说什么谢不谢的！”耗子拍着他的肩，“你小子以后可别后悔！”他口气严肃，“赎了小依过正常人的日子。”
　　“嗯！”
　　夕子赶到的时候，酒吧包间里乱成一团。啤酒瓶扔的到处都是，耗子抱着话筒含混不清的唱着歌，书生正趴在许仙耳边说着什么，小依大笑着与虎哥碰杯，姗姗靠在赤木怀里满脸通红，猴子正恬着脸递酒给她。
　　夕子不知所以，她正在整理有关苏慕云的资料，突然接到了虎哥的电话，就两句话，“上次的酒吧包间，我们都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想都没想，就丢下手里杂乱的资料赶了过来。
　　“哎哎哎！大作家来了！”猴子眼最尖，扯着嗓子叫道。
　　夕子笑笑，对于“大作家”这个称呼，她还是不能接受。
　　“夕子姐！”小依站起来，有些摇晃，“你可来了！”她向前迈了一步，倒在虎哥身上，又咯咯咯笑起来，“今天我一定跟你喝一杯，我开心！太开心了！”
　　“怎么了这是？”夕子上前扶她。
　　“我以后就跟你，嗝，跟你一样了！”小依靠在她肩上，“自由了！我他妈也是自由人了！”
　　眨了眨眼，夕子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你是说？”
　　“你知道吗，夕子姐？汉文哥给我赎身了！以后我再也不用他妈做鸡了！”小依大吼着，“今天之后，老娘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再也不会来！”她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夕子瞥了许仙一眼，他的眼睛微红，嘴角上扬，一手紧紧抓着书生。
　　“恭喜你，小依。”
　　“谢谢，谢谢。”她一口灌下整杯酒，“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她抓起一瓶酒，“谁要是不喝，就他娘是不给我面子！”
　　所有人都站起来举杯，“为了以后的好日子！”
　　“为了好日子！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