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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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沈衍年又俯身作揖，“皇上言重了。“
年轻的帝王盯着他无神的眸子半饷，才放佛释然般的洒脱一笑，随即吩咐到，“起驾。“
身着紫袍的宦官们立刻前后跑起来，然后扯着嗓子喊道“起～驾～“。直到听见马蹄声从太师府前离去，沈衍年才将身子直起。众人见圣驾已走便回去已摆好美食酒席的大厅，苍苔轻轻抬着沈衍年的手臂，缓缓帮他引路。倒是身旁的暗绿衣男子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你，不是牡丹就是芍药，花中二绝都被你占了。“
“你若是喜欢去求圣上赐婚便是了。“
绿衣男子摸摸鼻子，看到刚好路过的韩秋韩实，便扬声说道，“韩家有个极品酒窖，贯之先去尝尝鲜了。“说完便一溜烟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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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皇帝怡然自得的稳坐车辇之中，穿着紫袍的小太监悄悄瞄了眼主子，却见他正闭目养神，嘴角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沈璟瑜啊沈璟瑜，看来你上次伤得还不够痛么。看着刚才韩余容的及笄礼，禇煜放佛想到了十二年前冠礼上的自己。冠礼一般是通过“筮日”即用占筮的方式加以确定,父皇则请了灵隐的高僧帮他筮日。但那时的禇煜是不高兴的，他想要与左丞相家的沈璟瑜一同加冠，那是他们当年一同读书时的约定。从懂事起父皇便让沈璟瑜进宫陪各位皇子读书，而他与璟瑜同年出生，连兴趣爱好以及政治主张都极为相似，时间久了便自然而然成了好友。他还记得当年两人从御书院逃课，然后从老师那里偷了冠礼冠服，躲在御花园假山下玩了一整天。
那日十岁的禇煜拿着老师的冠服套在沈衍年头上，嘴里还念道着“一加折上巾，再加远游冠十八梁，三加衮冕，以后我们要一起行冠礼。”
年幼的沈衍年却伸手扯下来，嫌弃道，“这不过是个二品鷩冕，我以后可不稀罕这个。”
“本太子封你做个亲王怎么样，这样你就可以用七梁冠绯罗大袖衫和九旒冕青衣朱裳了。”
“你个傻子，宗亲爵位永居三师和宰相之下，你想让我当一辈子酒囊饭袋么？” 封王者，王爵仅止其身，而子孙无问嫡庶，以其中最长一人，封公，其余子孙不过是承荫入仕。
沈衍年把冠服扔给禇煜，自己去一旁找蛐蛐去了。禇煜也不恼，反而笑着跑去他旁边，“那本太子就给你个三师当当如何？”
“不要，将来我要云游四海，永不入朝的。” 这么诱人的提议居然被沈衍年轻易拒绝了。
“你要是不入朝，我就把你刚才的话告诉三皇叔去，听说他的武功又精进了。” 禇煜一脸‘你衰在我手上了吧’的样子。
没想到沈衍年却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个狡诈的微笑，“说你傻还不服气，你三皇叔心思根本不在社稷，就算告诉他他也不会跟我动气。”
年幼的禇煜也跟着笑，“我傻那谁聪明？”
“自然是我。”
“以后我要是登基，你不入朝我可怎么办？”
沈衍年受不了的撇他一眼，手底下也没停着和泥巴，“你放心，你虽然傻，但圣上不傻。”
禇煜那时想，如果他能入朝与自己形影不离，做个傻子又如何。
后来的冠礼禇煜终是无法与沈衍年一同举行，君臣之道早已不允许他这么做。他记得父皇为他三次加冠，一加折上巾，再加远游冠十八梁，三加衮冕。父皇说，既冠矣，就必须责以成人之事，否则就成了虚礼，虽天子诸侯，亦不能免矣。
沈衍年的冠礼在他后面三个月行礼，他以太子的身份坐在主宾席，身后是已经与沈家定了姻亲的韩鸿永。那时的韩鸿永不过是正二品枢密院事，深为皇帝所信任，并助皇上分割了宰相的兵权。但也因为如此，皇上深知如果将他的独女许配给禇煜，难免将来不会外戚干政。如果许配给其他皇子，又恐被夺权导致政局不稳。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将韩余容许给同是臣子的沈家最为合适。
沈衍年天资聪颖，十几岁时便凸显出其雄才大略，绝对是不可小视的后起之秀。少年时的禇煜理解父皇的用心，亦是深明身为皇家人该有如何的担当。聆训时他拾起脚边的石子用袖子遮住手指，将石子弹到少年的背后。之后沈衍年回过身来朝他跪拜揖谢，那一刻他放佛回望到十岁那年在假山下骂他傻子的沈璟瑜。只是没想到之后的十二年，君君臣臣，竟然一语成谶。
车辇行至宫门前时，管事的大太监慌张的跑来禀告。禇煜轻咳两声，调整了下呼吸，问道，“何事这么匆忙。”
隔着珠帘的大太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淑妃娘娘与德妃娘娘在西柳亭吵起来了！”
“哦？” 帘后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吵得凶么？”
“有两个馀翠阁的侍女掉到荷花池了。” 太监抹抹汗，喘气稍微平静些。
“是么，让御膳房备多几碗姜汤，朕还有军事要处理。”
言毕，车辇便朝着文德殿的方向去了，留下太监自己站在原地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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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门的马车备好了么？“
“已经在侯着了。“
沈衍年点点头，脚下的步子缓慢而认真。韩府他来的次数虽说不上少，但后院基本从未来过，以往谈军政要事也都是在韩鸿永的书房里。今日韩家大摆宴席，府中上上下下都在忙活，杂乱的声音让
沈衍年的心也跟着烦躁起来，要知道听觉对于一个瞎子来说就是指路明灯。
又走了一会，苍苔告诉他前面二十步左右就是韩府后门。沈衍年刚想松一口气，准备开始数步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的名字。后门附近不如后院热闹，冷不丁的被人大声喊住多少有点意外。
“沈衍年！“ 韩余容身着华服双手掐腰看着两人，眼里露出鄙夷。两年来周围的人不断给她灌输沈太傅多么多么优秀，简直是万一挑一的钻石王老五。可没有任何人跟她交代过，这个王老五竟然目不能视。
苍苔毕竟是个少年，被韩余容这样不知隐藏的目光上下扫量一遍后竟有些隐隐害怕，手底下都发起抖来。
沈衍年感觉到苍苔的变化，右手反手握住他的手臂，将其稳住。
“韩小姐找在下何事？“
韩余容踱步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确定他没反应后才撅起嘴巴说，“你不留下吃饭？“
“在下作为国之栋梁，要回府上写折子了。“
这话里明明是讽刺她先前在太傅府上口不择言，看他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跟自己一般见识，想到这里韩余容禁不住笑了起来。
“你也太小肚鸡肠了，朝廷不缺你这一根梁，但我却缺你这么一个乘龙快婿。“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苍苔脸上惊讶的表情，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她。
“今天是我的及笄礼，你我定亲也不是秘密，如果你连饭也不吃就走了让我爹面子往哪里搁？“
“哦？韩小姐也曾考虑到韩太师的面子问题？“
“官场的事我不想理，我只知道我爹要是生气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说完似是怕他会跑了一样，韩余容一把抓过沈衍年的胳膊，搀着他往回走。
沈衍年和苍苔都被她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韩余容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出了惊慌的神情。
“小姐，我家公子不习惯……“
苍苔话音还没落，就被韩余容喝住，“以后跟你家公子过日子的是我还是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苍苔面露尴尬，一脸惊慌的望向沈衍年，可惜对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韩余容以前在曼城读书时的确有残障同学，但跟他们基本没有私下交流，所以根本不知道失明的人应该注意些什么。被她这么用力一拉，沈衍年完全失去了方向感，脚底拌蒜一般差点跌倒。
“韩余容！“他提高声音，脸却是朝着她旁边的方向。
韩余容愣了几秒钟，他们虽交流不多，但看他平日里并不像会随意发脾气的人。
半饷，他恢复平和的语态，“去吃饭吧，不要让韩太师等太久。“说完他伸出右手，苍苔连忙上前扶住。
韩余容只好提起裙裾跟上，然后暗自从一旁打量。沈衍年一直皱着眉头，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前方某个焦点，他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翼翼，很怕行差踏错的样子。
等到了留雁楼的大厅时，宾客已经用餐到一半，韩余容去了女眷的那桌，与男人们之间有屏风挡着，根本什么也看不到。宴席也很快结束，女眷们从侧门回了各自的住处，韩秋韩实则陪着韩鸿永到鸿政楼与几位大臣聊了很久。她不知道沈衍年几时回去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她什么都不知道，这让她很不安。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