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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

  •   第三回

      上元虽属南方,可冬末还是冷得厉害。沈衍年的痹症越发严重,一旦躺到床上几乎无法下来。元香端了热水湿了布巾要帮他擦身,却被沈衍年拦住。

      “我自己来。”

      元香气不打一处来,“公子久病不愈,也一向是元香照顾的。”

      他咳了几声,元香连忙又端来茶杯。俯身喝了几口,似是稍有缓解,沈衍年才开口问道,“今天来的人看清楚了?”

      “嗯,看清楚了。”

      “真是韩余容?”

      “千真万确。”

      他皱了皱眉,原本就无神采的眸子里更显沉寂。他年长韩余容一旬有余,朝堂之上与韩鸿永同是圣上的臣子,如若真算起辈分来韩余容也该称呼他一声叔叔。

      “公子怎么了?” 元香不解。

      沈衍年靠回床头,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跟她小时候给我的感觉不同了。”说完这话他自己也禁不住露出自嘲的笑,五岁到十七岁,懵懵懂懂到风仪玉立,实属正常。

      “俗话不是说女大十八变,何况这韩家小姐是韩太师的独女,一向视为掌上明珠。这些年来将她留在钱塘灵隐山麓下恐怕也憋的厉害,听说去年上元节灯会上韩家小姐因为猜不中灯谜还拆了一个灯轮铺头。” 这事不是她亲眼所见,但是是她亲耳所闻。

      听了这话沈衍年轻轻摇了摇头,似是颇为无奈,又像是丝毫无法将十七岁的韩余容与五岁时的她对上号。

      元香见他心情稍好,便坐下来帮他按摩腿脚,同时还不忘记转移他的注意力。

      “公子,这及笄之礼还未到,今年韩家小姐头上已经戴着那支螭龙簪了。” 许了人家的女子十五便可及笄,最迟二十。如今韩小姐已经等了她家公子两年,又怎可能等不及这两天呢。

      “哦?”他的双目直视前方,头却侧向元香这边。发簪一向应由正宾在及笄礼时为女子亲手插上,然后将头发束起,以代表从感性到理性的变化,明白已到了该约束自己的年纪。

      “不过今日她的头发乱的可以,发髻也是元香未曾见过的。”

      沈衍年索性闭上眼睛,脑海里印出十二年前的自己,那时他刚到弱冠之年,正是风华正茂不可一世的年纪。冠礼时整个朝堂似是倾巢而出,迫不及待卖给他父亲面子,只为在先皇面前美言几句。他仍旧记得大礼将成时他跪拜在父亲和先皇与太后面前聆听训诫,后脑却不知被谁扔过来的石块砸中。等拜礼结束后他再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彩衣的小女孩躲在回廊柱子边笑嘻嘻的咧嘴看着他。

      那时候的韩余容刚满五岁,脸上面嘟嘟的,笑起来有一个酒窝,甜美至极。

      上巳节前三天时韩余容便开始斋戒,每日青菜米汤,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绝食计划更是告吹。她对及笄之礼是毫无兴趣的,一是因为自己本身早就过了十七岁,二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早就没了及笄礼,坚守着这种传统的只有日本和朝鲜。她还记得自己十八岁成人时跟朋友在夜店玩了一夜,接着在高级饭店开了房,干柴烈火。

      相比之下及笄礼对她来说,实在是形式化又毫无意义。

      直到三月初三那日,韩余容在沐浴更衣时才知道今日皇上也来了。三月初三还是冬末春初,太师府的庭院里开了成片的金腰带。韩鸿永选了缀锦阁作为行礼之处所,缀锦阁在太师府东面,西侧临水,东部靠山,院内西部建筑是紫菱榭,北房正厅,即缀锦阁。

      韩余容此刻身着孩童时穿的彩衣,梳双鬟髻,端坐于东房内等候。莞姨帮她上了盏茶,又起身前前后后打理起来,生怕出现一点差错。庭院中宫廷乐师奏起音乐,吱吱呀呀的声音自是比不上二十一世纪的西洋乐器。

      门廊上的观礼者依次入座,皇上由于身份尊贵,已经落座在主人席。韩鸿永携三房姨太站在东面台阶处等候来宾,韩余容刚起身想趴在窗上望望外面,就被莞姨一把拉回原位。

      “我的小祖宗,今天你可别给我出乱子。”

      韩余容撅嘴,“沈衍年来了吗?“

      莞姨伸手给了她一记爆栗,“跟你说了多少次,要称呼他为璟瑜先生或者沈太傅,女儿家不可以直呼别人姓名。“

      她在原位坐好,顺了几口气,“好好好,太傅今天来么?“

      “当然了,今天的主宾是镇国将军夫人,圣上又来观礼,沈太傅怎么可能缺席。“

      “皇上为什么要来?“

      “老爷贵为太师,沈太傅又是你未来夫婿,就连太保李昭也来了。“

      韩余容知道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师,乃是辅佐皇帝处理国事的最高官员。

      “OMG……“平日里韩余容也曾涉猎过历史读物,知道三公是举足轻重的角色,有时甚至也是会”清君侧“的角色。

      “又说些什么胡话……“这里的韩余容自小被莞姨带起来,她算是她的乳娘,是比亲娘还亲的角色。韩余容是韩鸿永三姨太茯苓之女,而茯苓在分娩时大出血过世,韩鸿永也未曾再娶,始终只有正室韦氏,和两房姨太。

      没过多久,韩鸿永致辞,宣告成人礼正式开始。由于韩余容上面不曾有姊妹,于是请了旁系血亲中与她交往相好的韩素馨来帮她梳头。韩素馨先走出,盥洗两手,于西阶就位。之后韩余容才迈着小步走出,直到室中央,面向南,向众观礼宾行揖,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待韩素馨为她解开双鬟髻,梳好头后,镇国将军夫人盥洗两手,拭干,然后向皇上致敬寒暄。韩余容按照程序转向东正坐,韩夫人奉上罗帕和发笄,镇国将军夫人走到她面前,高声吟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接着跪坐下来为韩余容盘上高髻加笄,然后起身,回到原位。之后余容起身,回到东房,韩素馨从韩夫人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为她更换与头上簪子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她好衣服,便又要出来为来宾展示衣裳,并向皇上拜正规礼。就在韩余容俯首地上向皇上行大礼时,她一眼瞥见坐在黄袍加身人旁的沈衍年。实际上在二十一世纪,韩余容有两百度近视加散光,平日虽然不需要佩戴眼镜,但有时看人是重影。就好像现在她仍旧看不清皇上的模样,但依旧一身白衣外加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韩余容却认出了沈衍年。

      “璟瑜兄,这韩余容越发出落的可人了,只可惜你没这个眼福。“ 坐在沈衍年旁边身着暗绿色外衣的男子一脸玩世不恭的嬉笑,在他耳旁轻轻念叨。

      沈衍年也不生气,只是颔首一笑,“眼不见为净。“

      韩余容看到他与旁边的男人交头接耳,忍住一肚子气,再面向东正坐,镇国将军夫人再洗手,再复位,韩夫人奉上发钗,夫人接过,走到韩余容面前高声吟诵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听完这话,韩素馨为她除去发笄。镇国将军夫人再为她簪上发钗,素馨再象征性地正发钗。同上次一样,她还要作揖之后回到东房,素馨帮她穿上与头上发钗相配套的曲裾深衣。

      之后韩余容再出去再向来宾展示新衣,然后面向镇国将军夫人行正规拜礼,以表示对师长和前辈的尊敬。

      三加时镇国将军夫人高声吟诵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俱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然后为她加钗冠。和一加二加一样,她要去房内更换与头上幞头相配套的大袖长裙礼服。

      然后是三拜。

      韩夫人撤去笄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

      镇国将军夫人接过素馨递过去的醴酒,走到韩余容面前,贺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余容俯身向她行拜礼,接过醴酒,入席跪着将酒洒些在地上作祭酒。然后持酒象征性地沾下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韩夫人再奉上饭,她接过象征性地吃了一点。

      夫人再起为她取字为"如斯",祝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 "

      她低眉配合回答:"余容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再互相拜礼。然后,她再次拜于皇上皇后前,仔细聆听他们的训诫,拜礼。

      这一系列礼节完成之后,韩余容立于厅廊正中央,先后向宾客行揖礼,他们微微点头示意。最后,皇上宣告及笄礼成,这才算正式结束。

      礼成之后韩家办了宴席招待来宾,皇上因公事繁忙起驾回宫。还未踏上车撵时年轻的皇帝回头看了眼正在朝着他行礼的沈衍年,笑道,“璟瑜,抢走一个陆白茸,如今还你一个韩余容,可否不要再生朕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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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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