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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挫折 ...

  •   法度从皇宫回来后,一直揣摩不透张让的那一番表情,决定找一个人诉说一番。找谁呢?自从十五年前的那场劫难之后,法度夫人就再也不过问外面的事情了,如果现在把这些琐事告诉夫人,于事无什么益处,反而徒增夫人的烦恼,夫人现在一心向佛,就由她去吧。儿子嘉贤年少,不能承受这么多压力。看来,只能和石岩商量了。
      第二天,烈日似火,大地像蒸笼一样,热得使人喘不过气来,仿佛有大雨欲来之势。法度收拾一番,正准备前去石府,金贵急匆匆来报:“老爷,张常侍门外求见。”法度煞是扫兴地挥一挥袖子,极不情愿地让金贵请他进来。
      “支大人要出去吗?我来得不巧。”张让看出了法度的冷淡,故意拿捏着腔调说。
      法度早知道张让宦官专政,是个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的人,赶忙说:“早知道张公公要来,下官定有天大的事情,也已提前推辞了。”
      张让说:“好好好。那张让要先贺大人升官之喜 。”
      “然后呢?”法度半带调侃的口吻说。
      “然后,然后就有一事要求大人帮忙。”张让尖声尖气地说。
      “张公公客气了,我一普通异域草民,不过刚刚归顺大汉,如果能有什么事情帮得上公公,是草民的荣幸,公公请讲。”
      “看来大人是个明理之人,那我可就直说了。”
      “请讲。”
      “支大人,您是月支人,又在搞瓷器生意,可谓见多识广,眼下皇帝建造的裸游馆里正缺少几样异域宝物,不知大人可否明白我的意思?”
      听罢此话,法度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裸游馆是两年前汉灵帝在西园修建的一个水上花园。花园里先建一千间房屋,然后让人采来绿色的苔藓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到处环流。渠水中种植着南国进献的荷花,花大如盖,高一丈有余,荷叶夜舒昼卷,一茎有四莲丛生,名叫“夜舒荷”,又因为这种莲荷在月亮出来后叶子才舒展开,月神名望舒,就又叫它“望舒荷”。在这个恍如仙境的花园里,汉灵帝命令宫女们都脱光了衣服,嬉戏追逐。有时他自己高兴起来,也脱了衣服和她们打成一片。所以,他就给这处花园赐名为“裸游馆”。
      法度早就知道汉灵帝荒淫无度,曾令大儒郑玄精心制作过一个临幸日程表,还让小宫女们个个穿着开裆裤,以便随时来个颠鸾倒凤。这次张公公索要的异域宝物其实就是月支姑娘啊,这可怎么办呢?张让是灵帝肚里的蛔虫,最能在花天酒地上为皇上下功夫,这事想躲是躲不过去,不如先打个哈哈,装糊涂。于是,法度做出一副慷慨豪爽之态,放大了嗓门喊道:“金贵,带张公公去后院瓷器坊,任张公公挑选几件宝物。”
      金贵小跑着过来,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张让给挡住了,他说:“大人,亏你是见过世面的人,大汉的地盘上哪里没有烧制瓷器的窑坊,皇上会稀罕你那几件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破烂玩意儿?”
      法度见张让言辞之间很不给自己留面子,便以一幅十分诚恳的样子说:“公公所言极是,下官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请公公明示。”
      “我看支大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我直说了吧。皇上的裸游馆里缺少的是活物,是异域美人。听说支商主带来了几百号人,府里还有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皇上特意交代我前来,将她带到宫里去。”
      听罢这话,金贵立刻傻了眼,这支府上下大大小小的姑娘有十几个,可正值十三四岁妙龄的只有自己的女儿不那利一个。金贵一向温顺的脾气仿佛一下子有了爆发力,他青筋暴涨,怒目圆睁,攥起卷头就向张公公抡过去,法度制止了他,说:“张常侍张公公,您一定是搞错了,家府虽有几百号人,而且府里上上下下女人多得是,但除了已为人妻妾的糟糠之躯,就是一些还在吃奶的孩子,并没有十三四岁的姑娘啊。”
      金贵被老爷的聪明才智折服,紧绷的脸舒展开了,说:“老爷说的是,我们府上确实没有十三四岁的姑娘。”
      见法度和管家联手糊弄自己,张让有点恼羞成怒,厉声道:“大胆刁民,胆敢糊弄我中常侍,你可听好了,这是当今圣上的意思,糊弄我就是糊弄皇上,这其中的厉害你可想清楚了。还不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
      法度说:“谢公公提醒,下官岂敢糊弄公公和皇上。只是家府确实没有十三四岁的姑娘,实在交不出。望公公多多体谅。”
      张让急了,转身吩咐身边的小奴才:“小囤子,给我搜!”
      “慢!”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干脆有力的吆喝声,是石岩带着女儿腊梅赶到。张让私自赶来讹诈只是想适时献媚皇上,本来就没得到皇上的什么旨意,
      见石岩太常赶到,便收敛了几分,说:“好,支府的人听着,今天看在石太常的份上,我不搜查了,不过,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了结了。支大人,记住,这可是你巴结皇上的一个大好机会啊。”说完,带领随从扬长而去。
      法度愤愤地扔掉手头的马鞭,垂头丧气地走进前厅。
      金贵看一眼老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石岩请进屋里来。
      石岩说:“义兄,这件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法度摇摇头,说:“石兄,您有所不知,上次捐钱咱们就已经是倾囊而出了,本想拿钱换个太平,没想到他们变本加厉啊。”
      石岩说:“依我看,这件事情想躲是躲不过去,我们得赶紧想个办法应对才是。”
      法度说:“石兄说得对,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话音刚落,金贵便扑通一下双膝跪地,重重地朝主人磕了两个响头,说:“老爷救命,石大人救命!”
      法度说:“金贵,起来,把夫人、少爷和不那利都叫到厅里来。”
      “是,老爷。”金贵站起身抹了一把老泪,退了下去。

      却说法度夫人一听不那利要被送到裸游馆去,口念一声“阿弥陀佛”差点没晕过去。十五年前月黑风高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再次浮现在自己眼前。
      那时候,同样是处于花季年龄的法度夫人还被众随从叫做巴郎小姐,巴郎在梵语里是男孩的意思,因为法度夫人没有兄弟姊妹,从小被阿爸当做男孩养,长大了又是一身男孩脾气,阿爸便习惯唤她为巴郎,众随从自然而然叫她巴郎小姐了。巴郎小姐在阿爸过世后一手撑起了阿爸的商队,成为丝绸之路上唯一的一位女商住。女商住雷厉风行,经营老练,霸气十足,很受众随从的爱戴。可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药杀河附近,他们遭到了另外一个商队的突然袭击,众随从全部殉难,她自己的清白身子也遭到侮辱……
      法度夫人最知晓清白对于一个女人的意义,她要以女人的名义保护不那利。她闭上眼睛,手捻佛珠,不容大家争辩地说道:“刚才老爷说我们府上没有十三四岁的姑娘,把这事暂时挡了过去。我看我们必须在这句话上做文章,想出个两全之策。”
      金贵说:“老爷,夫人,我有一个主意。”
      “快说!”
      “就说小女金蔓是个男儿身,因为自小体弱多病,便带他见过懂佛事的优婆夷,说是得拿他当女孩养着才会大吉大利。”
      法度和夫人点头表示赞同之际,石岩开口了,他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皇上是个暴虐无道之人,他迟早会验明正身。到时候事情败露,我们大家都脱不了干系。”
      法度说:“还是石兄说的有理,到底是道地的汉人,懂得大汉的律法,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石兄,依你的看法,我们怎样才能躲过这一劫呢?”
      石岩捋一捋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最好的办法,找个人家,即日成亲。”话音未落,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集中到嘉贤少爷的身上。
      嘉贤显然被大家的举动惊呆了,他愣在那里,眼瞅着地面,象被施了法术,
      一动不动。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抬眼看看不那利,又看看腊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法度说:“石兄,这个办法好归好,可时间如此仓促,如何才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呢?”
      “不用找了,就这么办,不那利和嘉贤现在就成亲。”法度夫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眼睛里盈满了慈祥的光芒,像是菩萨理所当然地普度了众生,一脸的安详。
      不曾想语音刚落,腊梅却莫名其妙拨开人群跑了出去,嘉贤少爷也跟着奔了去。
      现场顿时一片沸腾。
      法度夫人立刻严肃了起来,厉声道:“金贵,把少爷叫回来!”
      金贵的眼神在法度老爷和石岩大人脸上绕了绕,两人都不动声色地朝他点了点头,便迅速退出厅堂。
      不一会儿,嘉贤少爷和金贵在众目睽睽之下回到大厅。
      “跪下,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法度夫人严厉地说道,“你给我听着,今天是你和不那利大喜的日子,从今往后,不那利就是我们支家的媳妇了。”
      “阿姆,我……”嘉贤想说自己一直想娶的是腊梅姑娘,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呵斥住了:“我不管你想说什么,今天的这个局势必须要这样收场。否则我们大家的性命都会朝不保夕。你难道让我们支家上下几百号人都死在你手里吗!?”
      道理摆在这里,嘉贤心里很明白,可这事来得太突然,总还是有点不甘心,便抱着试探的口吻说:“阿姆,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法度夫人铁着脸没吭声。
      嘉贤把目光挪向法度和石松,他们都朝他摇了摇头。
      嘉贤眼里立刻噙满了泪水,说:“那好,阿姆,我答应您。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法度夫人很意外,说:“什么请求,快说!”
      嘉贤用力抹了一把眼泪,说:“等我找到腊梅给她解释一下。”
      话还没说完,随着“咔嚓”一声雷鸣,不那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必了!谢谢老爷、夫人对我的关爱,我很知足了。今天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那就由我一个人承担好了。”说着,她转向父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眼含热泪地说:“阿爸,对不起,原谅女儿的不孝。”说完,她转身箭一般跑向门外的石柱。
      等金贵他们反应过来,蜂拥过去,不那利额头上已是鲜血如注,昏倒在前厅的走廊上。金贵抱起不那利嚎啕大哭,那哭声撕心裂肺、感天动地。
      一只黑色的燕子呜咽着飞过来,在不那利的身边盘旋了一阵,又煽动着翅膀箭一般远去了。天上的云彩由顶白底黑变成白色、黑色、红色乱绞的云丝,云边一片土黄色。
      “要下雨了,把不那利抱进屋里去,快!”法度边说边在人群中拨开一条缝。
      不那利慢慢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嘉——贤——少——爷,嘉——贤……”
      法度夫人早已晕厥过去,由众人搀扶着回房去了。
      法度朝着人群大喊:“嘉贤,嘉贤,你过来。”
      “轰”的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点啪啪啪从天而降,人群立刻乱了起来。
      “快,嘉贤,抱不那利回房!”法度着急地大喊。
      嘉贤呆呆地愣在那里,泪流不止,半天才蹲下身来,揽起不那利的头,痛心地说:“好妹妹,对不起,对不起,其实还有别的办法的。”
      不那利已经气若游丝,她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竭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少爷,就——在——这——里——吧,我——不——进屋——了。不——要——自责,以——后——和——腊梅——好好——过——日——子,替——我——孝——顺——阿爸……”说完就垂下了头,任大家怎么摇晃怎么喊叫,她都再也没有睁开那双曾经会说话的眼睛。
      奇怪的是,不那利的眼睛一闭,原本豆大的雨点一下子停了下来,天空顿时放晴,西天边的彩虹之上,莫名其妙显现出一片洁白的云彩,那云彩在蓝天中挥舞了一阵,变成一个飘飘欲仙的女子身影,向大家行了一个礼,便飞向遥远的天尽头,在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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