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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壹. 美人颜如玉 ...

  •   虽然那日谢之妍怒杀十八宠姬的事已吩咐过下人不得外泄,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侯府新夫人貌美善妒的名声还是在京城里传开了。
      这日,姜御丞身边的小厮前来通传,说侯爷下朝后会与夫人一同用午膳,请夫人尽早准备。谢之妍听罢叹了口气,让侍女桃夭为自己梳妆。
      “夫人生的真好看。”桃夭说。
      “好看?哪里好看?”谢之妍问道。
      “且不说夫人体态玲珑,面若桃花。单就通体肤白若雪这一条,别的美人就望尘莫及。纵是放在后宫女子里,也都是顶美的!”
      肤白胜雪,这可能是鲜卑血统赐给女子最大的恩物了。几乎没有男人不为这一身美丽的皮囊而着迷,因而女子就能够得到荣宠,得到幸福。
      然而,对于谢之妍,这一切好像都不适用。自从当上这侯府的夫人,每次姜御丞来她房里都像是在演一出戏给外人看。实际上,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连正眼都不瞧她一下,更别提有什么夫妻之实。
      似乎是演得累了这种口不对心的戏码,这几日,姜御丞都宿在书房,露面都不曾有。
      “桃夭,侯爷有多久没来过了?”谢之妍淡淡地问。
      “已有七日了。不过听书房的奴婢说,最近侯爷每夜都要处理政事到三四更天,不来咱们这儿确实是怕打扰夫人休息。您看,侯爷这不一得空就要来同夫人用午膳了么。夫人真真是侯爷心尖儿上的人啊!”
      桃夭这丫头脑袋很灵光,不该明白的事情绝对会装糊涂。她伺候夫人这么久,夫人是否有宠,她比谁都清楚。但既然主子们要演戏,她又何苦拆穿,陪他们一同装下去便是。

      “夫人,侯爷到了!”
      不等谢之妍接话,就见下人进来通传。
      姜御丞风尘仆仆地走进屋来,身上还穿着朝服。
      待他在桌前坐定,谢之妍边为他夹菜,边问道:“近日政事忙碌,侯爷怎么有空来和妾身一同用膳?”
      “宫女谢氏杀淮安候府十八宠姬不但不被治罪,反被纳为夫人。京城百姓甚以为异,都道谢氏定有倾国之姿,否则淮安侯不会痴宠至此。更相传,谢氏乃前朝权臣谢公权遗女,出身高贵,可称鲜卑第一美人。一时间,京城里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头百姓,人人都想一睹夫人真容。本侯近水楼台,自然是要多多与夫人相对。”
      “妾身如此炙手可热,恐怕是拜侯爷所赐。若没有侯爷的暗许,哪个下人敢把侯府的事情透露给民间?”
      “你果然聪明。”
      谢之妍环顾左右,吩咐道:“桃夭,你让他们都到外面去伺候吧。”
      “是,夫人。”桃夭带着一干奴婢下去了。
      “侯爷谬赞。其实妾身一点儿也不聪明,不然也不会猜不透侯爷这样做的目的。”
      “云风眠与柔然大战在即,一战过后,或胜或败,都是我们的起事之机。记得谢公权当年有不少门生党羽,如今朝中局势已日趋明朗,他们再不表态,更待何时?”
      对于姜御丞的心机,谢之妍不得不服。
      谢氏一族原姓慕容,后因太祖推行汉化而被赐了谢姓,祖上是助大单于打天下的显贵,在鲜卑一族里有极高的威望。先帝听袁挺密奏而灭谢氏一族的事,曾在鲜卑贵族中引起极大的不满:他们都言先皇近汉臣而远亲族,是以对司马氏心存愤恨已久。
      姜御丞则是汉人出身,凭赫赫战功在朝中立足。他本不与鲜卑人为伍,但他若冒大不韪收留谢氏孤女,并施以宠爱,便可以向鲜卑人示好,以获他们在朝中的支持。如此一来,就算是项云柳三家与皇上连成一气,在朝堂之上也未必能占姜御丞半分便宜。
      “侯爷深谋远虑,妾身佩服!下面是否该在侯爷的寿宴宾客里加上宇文、拓跋和贺兰家族的人?”
      “该请谁,不该请谁,都听凭夫人的主意。不过,在寿宴之前,还有一事颇为棘手,让本侯烦心甚久。”
      “哦?侯爷不妨说来听听,或许妾身能为侯爷分忧。”
      “如今大战在即,京城里的柔然探子们也越发的不安分了。别人去查,恐要打草惊蛇,而夫人妒名在外,定能掩人耳目。”
      “侯爷可真是出了个不小的难题,若非妾身素日里留心,此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么说来,夫人已是成竹在胸了?”
      “不事事有准备,又怎配呆在侯爷身边?”
      “好,这一杯本侯先敬夫人,预祝夫人马到功成!”
      “谢侯爷!”
      姜御丞和谢之妍之间总是如此,一句话不需说得十分明白,但双方却都能会意。他们是这世界上最懂彼此的人,也正因为这样,相互疏离,不敢靠近。

      午膳过后,侯爷进入书房,召璎珞和雪鸢两个奴婢进屋伺候。谢之妍在房中等了大约一刻的功夫,也动身前往书房。
      后面的事,一切看起来都顺利成章:夫人前往书房送安神茶,恰巧撞破侯爷与两个奴婢的好事。夫人大发雷霆,当场命人将两个奴婢打得昏死过去,锁进柴房。
      没有人会怀疑妒火中烧的姜夫人,因为所有人都看得到,她那双泪眼是怎样悲恸地望着侯爷。伤心、愤怒、失望与无助,这所有的情绪都融和成了狂怒之后的梨花带雨,凄美如斯,令人动容。
      侯爷见夫人如此,更是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但亲自送夫人回房百般安慰,更是许诺从此书房再不能有奴婢伺候,除了侯爷,只有夫人一人能够出入。
      至于那两个奴婢,既然开罪了夫人,从此在这世上消失,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无人有胆再去追查。

      时至傍晚,这一连串的纷乱才渐渐平息。
      闹剧演完,姜御丞正要回房,却被突然而至的大雨阻了道路。下人们都知趣地退到屋外,只留他与谢之妍同处一室,无言以对。
      他走到窗边,本想推开窗户听听雨声,可突然心口一阵刺痛,让他全身都失了力气,用手撑住窗棂才勉强站稳。
      “你怎么了!姜御丞?!来人呀!”谢之妍发现了他的异样,一步上前,扶住他正在下坠的身子。
      “不要叫他们。。。谢之妍,你扶我到床上休息。” 姜御丞那如玉的面孔此时正因为痛苦而扭曲着,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滴。

      姜御丞身形高大魁梧,谢之妍虽习武多年,扶着还是十分吃力。一路跌跌撞撞,好容易将他挪到塌上,却见他面如死灰,连眼睛都没了神彩。
      “姜御丞,你究竟是怎么了?” 谢之妍带着哭腔问道。
      她不得不承认,或爱或恨,姜御丞都是她活在这个苦难世界的唯一支柱。看到一向沉稳狠绝的他突然变得如此脆弱,对于谢之妍来说,就好似泰山崩于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来。
      “在武州落下了旧伤,平时无恙,但每及阴雨就会发作。”
      谢之妍慌忙扯开姜御丞胸前的衣物,只见他心口上一道一掌长的伤疤像条蜈蚣般盘踞。
      “原来你真受了这么重的伤!”
      看她眼中蓄满泪水,姜御丞宽慰道:“不碍事,休息会儿便好。丫头你靠近些,坐在这里,陪本侯说说话。”
      谢之妍的手被姜御丞一把攥住,让她倍感安心。
      “听修远说,你是为了救他和同伴才受了伤?”
      “这么多年,本侯一闭上眼,就能看见那铺天盖地的柔然军。”
      “。。。我出生的晚,并不知道那些年的事。”
      “本侯原不过是个乡野小子,看不过柔然鞑子毁我大燕,便投了军。后来步步高升,杀的人也越来越多,如今想来,真如一场梦。”他无力地笑了笑,继续道:“当年你爹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仗着家中权势,处处在北疆与我作对。贵族与平民,总是矛盾不断。后来我在战场上救过他一次,便化干戈为玉帛了。”
      “爹爹从不跟我提起当年他从军的事。”谢之妍答道。
      “北疆凶险,一般世家子弟谁会去,恨不得躲在京都禁卫军和骁骑军里浑浑噩噩一辈子。虽然最后还是从了仕途,你爹也算是一片赤子之心。”
      “父亲。。”
      “烽火四起,满目疮痍,幽州武州等地一片血红,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柔然军前赴后继,多少守军将士付出生命。本侯看着一个个同伴在身边倒下,真是不敢回想。”
      天下、大燕、家国。谢之妍难以想象,当年姜御丞、修远还有父亲是如何力抗柔然的,不禁凄然。
      姜御丞伸出手,摸了摸谢之妍的头,道:“本侯的年纪,足可以当你的父亲了。我只是恨,恨自己再也不能去战场上厮杀。”
      谢之妍见他躺在床上,一脸黯然地诉说往事,心中也隐隐地痛了起来。
      这个四十岁的男人,对于谢之妍来说总有种说不清的诱惑:那双坚定深情又有故事的眼睛,那颗可以明了她所有想法的心,那些一语中的、让她无法反驳的言语,都好像是一个圈套,让她飞蛾扑火,拼了命地要去帮他达成心愿。
      可她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每每自己为感情的点滴而兴奋,而于他,已是来回走过许多遍的路程。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承诺,已经对别人说了无数遍,而且那个时候的他更加单纯,更加真诚,所说所做也更加发自内心。
      人生的路,他比谢之妍多走了二十五年。这样的一段感情,注定是不平等的。可能到了最后,她付出全部,到头来只得姜御丞心湖中的一瓢水。
      只是这一瓢,对于谢之妍来说,足以抵过弱水三千。

      几日后。
      “夫人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娥眉不展?”姜御丞放下手中的地图,问道。
      “我在想,原以为替侯爷处理了那两个细作就已完成任务。哪料到还为自己惹来个伺候笔墨的差事!”
      “大战在即,书房这等机密之地岂容那些扮成奴婢的细作们再进出打探?书房不许有奴婢伺候,自然就要麻烦夫人了。”他半眯着眼睛笑道。
      经过那日夜谈,这二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慢慢地说话也随便了起来。
      “既然侯爷如此不客气,那我有些话也不吐不快了。”
      “哦?什么话?但说无妨,本侯不怪!”
      “我从小就听爹爹讲姜武神的故事,在我想象中,他应该是黝黑健壮,快人快语的汉子。没想到真正的侯爷却是这样细皮白面的容貌,美艳有如女子。这几日,我在书房呆得无聊,就以侯爷的容貌画成了女子的样子,侯爷请看!”

      画中女子五官玲珑精致,确是姜御丞的容貌,只是眼神里少了几分霸气,多了几分温婉。画成这样也便罢了,谢之妍还好死不死地在旁边题了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
      姜御丞看后怒得说不出话,只得闭上双眼,强忍着不要立刻发作。

      “侯爷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当然是在想。。。。怎么处置你这胆大包天的丫头!”说罢他便要来擒谢之妍。
      谢之妍哪里肯被他捉到,边躲边继续挑衅道:“侯爷若为女子,定会让整个大燕后宫都失了颜色的!”
      “还说!”他愤而出脚。
      “啊!”这侯府夫人的华服确实不适合施展武功,本来谢之妍已看准姜御丞脚下使绊,能够躲过。可谁知这襦裙后摆太长,竟被他一脚踩住,谢之妍整个人都向前跌去。
      “死丫头,看你这下还不服?”姜御丞从地上一把拎起谢之妍,将她禁锢在臂弯里。
      谢之妍背对他动弹不得,只能大叫:“姜御丞你这样可不是君子所为!若不是受这华服限制,以我现在的武功,怎会这样轻易被你捉到?你等我换身轻便的衣服再重新打过!”
      “君子?谁说过本侯是君子?”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继续说:“而且今天本侯也没心情陪你练武。”
      “没心情就快点放开,还抓着我干什么?”谢之妍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干什么。。。。”他压低声音,在谢之妍耳边吹气:“既然已为夫妻,不如就名副其实。也让你看看,你的夫君是男人还是女子。”
      “我还没准备。。。”刚要说出口的话被落在颈间的一串吻给生生地压了回去。谢之妍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硬,任由他双手游移,三两下就除掉她的外衣。还好是背对着,不然这涨红的脸蛋被瞧见了可怎生是好。
      “啊!”谢之妍肩头突然吃痛,忍不住叫了出来。
      “你怎么会有这个纹身!”姜御丞猛然间抓住谢之妍的肩头,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
      他指的是谢之妍背上的狼头图腾。
      “这是谢氏的图腾,本来只纹在家族嫡系长子的胸前。但我四岁那年,有个道人跟爹爹说谢家将有大难,而我不幸将是留存下来的唯一血脉。爹爹为保家族传承,就命人在我背后刺了这个图腾。”
      “哈哈哈哈!”他一把推开谢之妍,笑得癫狂。“好啊!原来是谢公权!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侯爷,我爹爹他怎么。。。”
      “住口!谢之妍,你最好现在就滚到本侯看不到的地方去!”
      谢之妍满眼含泪,抱起衣服逃也似的跑出书房。她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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