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莫比乌斯01-03 ...

  •   [01]九百四十六。
      没有不变的事物。
      此时若从一处出发,无论怎麼努力,即便爬山涉水绕过整个地球也无法返回此时此处。
      时间的狡诡莫不如此。
      *
      乾净的马路上突然出现一个移动的黑点。城之内本能抬头,很容易在半空中找到那只摇摇晃晃下落的塑胶杯。
      轻飘飘的塑胶质地和容纳空气所造就的浮力,使那只杯子不足以很快落地。
      城之内定定地望了它许久,在它与地面接触的前一秒,移开视线。

      “早上好,城之内医生。”
      “城之内医生早上好。”
      “早。”
      不知何时,也能如此轻而易举和於己无关的人熟络地打著招呼。像是多年的老朋友,心无芥蒂。
      城之内转过拐角进入铺满阳光的玻璃长廊,不自觉停下脚步。
      “城之内医生最近很不一样呢。”
      “是啊,好像丢了魂儿似的。”
      “不是吧,我怎麼觉得她好像有什麼喜事?”
      “错觉。”
      窃窃私语逐渐变成回荡在空气中的涟漪,细不可闻。
      丢了魂。
      喜事。
      同样一个人在不同人眼中居然有如此迥异的印象。以前从未想过她有天会成为任人解读的哈姆莱特呢。城之内心中暗笑,却不提防在那笑容刚刚升上唇角时,忽然因迎面而来的人冻结。
      “好久不见,城之内医生。”
      那人如记忆中神采奕奕,看起来好像时间抹去了所有分别前的愧疚和不舍。
      “好久不见。”
      城之内微微点头,侧身绕了过去。
      日光刚刚好,经过那人身旁时,不偏不倚将她歪头的模样尽收眼底。面颊上映著走廊外樱花的绯色,目光灼灼。
      “只有这一句么?博美。”
      城之内重又挂起半道凝滞的轻微笑意,“早上好。”语毕人走,未曾回头,也未曾看到那人刚生出的欣喜化为措手不及的沮丧。
      “博美……”
      回想不久前看到的塑胶杯,城之内无端笃信遗弃者应是那人无差。是预兆吧?城之内这样想著,随即免不了自嘲。
      身后久久听不到高跟鞋敲打地面的清脆声响,算是一击得逞,城之内心中却寻不到本该有的成就感,只是空落落的,好像一切毫无意义。
      熟悉对方秉性,自然也清楚其逆鳞罩门,对准弱点一针见血这种事城之内向来学不会手软。曾经越是亲近,之后越是能激发城之内冰封古井难得一见的狠心。
      比如岸田卓也,比如大门未知子。

      “城之内医生早上好,今天有点晚哦。”
      “抱歉,路上有点事耽误了。”
      第二外科副教授佐藤正男是名与职位不太相符的好好先生。年近五十的佐藤精力充沛,慈爱满怀,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科室,雷打不动地为所有医生泡上一杯红茶,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工作。
      等城之内从更衣室出来佐藤问道:“新来的自由医刚才去主任那里报到了,算时间应该和你打过照面?”
      “嗯?”城之内应了声,这才注意到整个办公室只有她和佐藤两个人,“怎麼不见财前医生和奈良桥医生?”
      “看来没碰到。”佐藤摊手,随后也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您还不知道吗?财前医生和奈良桥医生上周五一起请了婚假,事出突然,一时间找不到接替他俩的医生,只能从中介所聘请自由医替补。”
      “财前医生和奈良桥医生还真是任性呢。”
      “大概是奈良桥医生意外怀孕让财前医生昏了头吧。”佐藤解释了一句,又道,“不过听说这次的自由医很了不起。”
      “唔。”
      尽管城之内表现得兴致缺缺,佐藤仍自顾自地接著介绍道:“以影武者的身份主刀过很多高难度手术,也创下日本数项新纪录。上周才从国外进修回来,请她过来可让院长下了血本。”
      “这样啊。”
      城之内啜了口微冷的红茶。
      佐藤正男对泡茶颇有一手,往常的口感总是恰到好处,不失为第二外科每日清早的享受。然而今次的茶水却稍有苦涩,兴许真的是因自己路上耽误了几分钟。
      “对了,今天的手术十点开始。”佐藤提醒道,“小手术,正好给新来的医生做一做热身运动。”
      “佐藤副教授对自由医期许颇高啊?”想也未想,暗藏暧昧的调侃脱口而出,“您很了解这位自由医么?”
      “啊。也没有很了解。”佐藤扶正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没来东京之前,我在旭川一家医院工作,那边有位同事碰巧和那位自由医共事过一段时间,说是被了不起的独狼医生改变了人生。”佐藤兴奋地抬高音调,站起身来,“喏,就是她。大门未知子。”
      城之内头也不抬,敲了敲键盘调出今日手术资料,随口道:“佐藤副教授原来是从旭川过来的,以前都没听您提起过呢。”
      “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往事,一直也无从说起。”佐藤一边解释,一边热络地招呼自由医,“欢迎大门医生,以后请多多指教喽。”
      虽然清楚地感觉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饱含莫名热烈,城之内却安然不动。当下视而不见才是最好的回应,心底某个角落下达如此指令。
      “嗱,这位是麻醉医城之内博美,看你们年龄差不多,今后请愉快相处吧。”佐藤像是丝毫未曾察觉二人之间的暗涌,难得拿出长者口吻,“城之内医生,今晚有时间我们举行一个小小的欢迎仪式怎麼样?”
      城之内冲着佐藤歉意一笑:“真是不巧,小舞学校今天有联谊活动。”
      眯起的眼睛不留一点余光给呆立在门口的外科医。
      “遗憾。”佐藤惋惜地叹气,随后问道,“那明天呢?”
      “明天要去给小舞报补习班。”
      “后天?”
      “和别人有约。”
      麻醉医的回答流利顺畅,好似先前演练过无数遍。佐藤苦恼地摸摸脑袋,刚要开口说点什麽,却听外科医生硬地解了他围。
      “不用医师执照也能做到的事情,我拒绝。”
      “什麽?”好好先生佐藤正男楞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麽,释怀颔首,“和原守医生说的一样,果然是大门未知子。”
      “果然是独狼派遣医。”城之内事不关己地嘀咕道,将杯中微冷的红茶一饮而尽,“我先去准备麻醉。”
      经过外科医身边时,城之内目不斜视。

      *
      设想过再见面会是我们彼此客套寒暄,并说这是多年后难得的重逢。
      虽然实际上仅仅只有三年。
      而她的反应更出乎意料——一句“好久不见”,一句“早上好”。
      从清早相遇到下班,在一起的时间总计八小时零六分。
      她对我说的话,只是这两句。
      我试图寻找种种理由安慰自己,却还是因为她的冷漠心有不甘。
      不管现今的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我,在我看来,现今的城之内博美都已不再是原来的城之内博美。
      我想不出自己在期待什麽,三年来在每个睡不著的夜晚盯著手机,等待那组烂熟於心的号码出现在萤幕上。三年,不,准确地说是两年七个月零十四天,九百四十多个日日夜夜,想要看到的数字组合却从未出现过。
      ------------
      [02]无论何时手中必须握有一张王牌
      诡辩如果获得认可,变成真理指日可待。
      既然有成为真理的潜质,何不用来催眠自己。
      *
      已经想不起来是出於什麽理由会在手术结束之后对主刀医生说,“您辛苦了。”
      日本被誉为全世界最看重礼仪的国家不是没有道理,无论事情多无足轻重,一句话也需要加上若干敬语以昭示他人的高尚和自我的谦卑。
      啧,明明把自己的地位置於地平线以下,别人的尊敬还有什麽颜面接受?因此出於为对方考虑,城之内对他人的评价和他们对自己的看法通常保持一致。
      但面对值得敬佩的人,城之内从来不吝赞美。故而一向隐藏极深的情绪在遇到外科医大门未知子后,稍稍荡起波澜也在她可接受的范围。
      那人把“我不会失败”挂在嘴边,几近自负的自信以及特立独行的性格常常让别的医生颇有微词。但最后总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了不起的独狼自由医。
      外科医大门除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术技术,激发他人不满的本事更像与生俱来步步升级的天赋。三十岁以后的成年人很少有像她这样唯我独尊、肆无忌惮的吧。
      进一步了解此人本性之后,城之内曾为自己热切的欣赏略感讶异。
      后来想,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国外游历进修,大门未知子逐渐摆脱日本国谦卑的基本国情,有些时候她只需要一个眼神,即可透露出内在无限强大的自我。
      无惧抨击任何人的城之内从此放弃抵抗,全身心折服於自由医大门未知子。
      后来甚至特意讲出因幡兔的寓言,既是拉近距离的闲谈,亦是针对独狼外科医的忠告。名不见经传亦无显赫地位的城之内能为欣赏的医生所做的,唯有忠告而已。
      早知道那人不会接受任何建议,却也没想到她会变本加厉,随随便便说出了“城之内医生最好也退出腐烂的医局吧”这样的话。说这话的大门医生一本正经,有理有据,彷佛是对因幡兔忠告的回礼。
      城之内除了哑然失笑,也只能把单身母亲的艰辛生活拿出来做挡箭牌。
      不过话说回来,他人的忠告总是他人认为最正确的行径吧。从富士山外看风景,无疑要比在山中游览看得更全面。
      但全面通常做不到体察入微。
      是踏上前人证明安全的光明大道,还是探索鲜为人知的曲径,最后仍需行路之人自行定夺。

      此刻翻来覆去雕琢封锁在脑海深处对大门未知子的印象,起因只是城之内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

      晚上十点二十七分,安置好小舞之后,城之内调出携带电话里存储的“大门医生”项目。尽管几度在休息时间被对方电召参加紧急手术,她之前却从未想过礼尚往来。
      向来冷眼旁观的城之内在看到铺天盖地关於“白色巨□□塌”的报导之后,一时也难以淡然处之。
      同科室的医生已将自由医视如流毒,调遣令握在手中,人生被改变的不满全部迁怒於大门医生。
      此时如果和大门医生联络,是否代表她已决定踏入幽幽曲径。想到这里,按在拨出键上的拇指不由移向别处。
      心血来潮毕竟是心血来潮,一点点冷水泼下来,将要澎湃的思绪立时恢复平静。
      值得么?
      城之内盯著萤幕上“大门医生”一行字,直到它自行锁定。
      人是被冲动引领行动的生物,倘若时时刻刻保持冷静,的确可以避免许多失误,但也会因裹足不前而错失美好。
      有岸田为前车之鉴,城之内逐渐抛却感性,成为坚定的理性主义者。或者说,她希望自己成为理想主义的忠实拥趸。
      截止携带电话放回口袋,她有过几次庆幸自己悬崖勒马的瞬间。
      但此种波澜起伏的情绪止於铃声响起。
      舆论攻击下危机重重的第三病院已如累卵,怎麼会有人病急乱投医?想著这时候不应有紧急手术,城之内还是迅速接通了电话。
      “快来。”
      匆匆丢下地址,不等城之内有所回应,大门医生利落地切断线路。
      该形容对方是潇洒或是任性?城之内苦笑著离开家。

      因手术百分百不会失败而心高气傲的外科医大门未知子,唯有输光身上所有现金时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可怜兮兮地向人求助。
      “乸乸,您能解释一下为什麽如此热衷一败涂地么?”城之内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别告诉我您认为赌博是项慈善活动。您知道么?把钱用在赌博上,政府可不会少收税金哦。”
      “您高看我了,我从不认为赌博是慈善。”大门医生苦著脸说,“钱明天我会还给您的。”
      “不,您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了钱和您斤斤计较。我只是想问您,为什麽喜欢赌博?”
      “您真的想知道啊。”面对麻醉医微带愠怒的责问,大门也认真起来,“你看,赛马也好,麻将也好,还有前两年的柏青哥,大多时候都无法确定胜负不是么?所以啊,不仅是为了得知胜负前一秒激增的肾上腺素带来的快感,结果出来后的瞬间思绪也相当精彩。赢了想继续赢,赢更多,输了就想扳回一局。说是被欲望俘虏也好,说是违规道德的堕落也好,总觉得有个追求的目标会摆脱无聊。”
      “那至少也请留下回程的车费。”城之内回头看大门,“这样大半夜为了与工作完全无关,说出去还有点丢人的事急急忙忙把人叫出来,大门医生真的没有任何负罪感么?”
      “负罪感?”大门愕然地微微张著嘴巴,隔了会儿忽然眯眼笑道,“城之内数度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说真的,我非常感谢。但要说除了感谢还有别的情绪么……”大门挑起一侧眉,“好像确实没有。”
      ……
      如此这般,到上车之前,缠绕在内心的郁结使城之内找不出任何可以打破僵局的话题。倒是提起“负罪感”好像让大门医生正视并审视起自己的行为来。
      “城之内医生很讨厌赌博么?”
      “小赌怡情。”城之内止不住讥讽,“但输到没有回程车费,实在令人无法认同。”
      “这样啊。”
      “况且如果输光所有筹码,岂不是无法再赌?”
      “真正的赌徒无论什麼时候都会让自己握有再战一局的筹码。所谓的孤注一掷,要麼是握有必胜王牌,要麼已经全然放弃赌博这项终身事业了。”
      城之内哑然失笑:“打电话叫别人来接的人是打算放弃这项终身事业了么?”
      “谁说的,我还有筹码哦。”大门骄傲地抬起下颌,“我相信城之内医生一定会来救场,所以今天输光也没有关系。”
      “您的自信经过三十七年发酵简直历久弥香啊。”
      侧眼看著坐在计程车内东张西望的外科医,城之内发现自己失去生气的能力,旋即微笑起来。
      “说起来,恋爱也是赌博呢。”大门忽然说起与中年人完全无关的话题,“喜欢上一个人,想要和对方在一起,於是和自己打赌,看对方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如果有呢,算是开局胜利。接下来要赌两个人到底合不合适在一起,在一起的时间持续多久。自己的心意,对方的心意即是名为‘恋爱’的赌博游戏的筹码。”
      初听之下牵强的解释,经过仔细咀嚼,竟也有那麼一点了不得的哲理味儿。
      “不然我为什麽会说还有筹码。”
      声音来自耳边,挟著冲进心脏和血管的灼热温度,城之内抓紧衣角,被识破的窘迫不禁令她低下头。
      “白色巨□□塌,第三病院解体,以后大概没法再和城之内医生搭档做手术了。”大门的声音陡然间低沉许多,“没办法,我只好和自己打了个赌,和您有关。”
      *
      眼神,话语——传达思想和感情有多重方式,我看到和听到了最直观的两种。
      我不知道从久远的什麼时候,你就一直走近来迎接我。
      像是无人问津的荒野,突然多了人气。
      久未悸动的内心,也因此失去寻常节奏。

      ------------
      [03]八百四十六
      长久相处也好,命运的契机也好,确定心意要不了多久,片刻足矣。
      就像一支和缓的曲子,被看见的、看不见的指挥棒,牵引著平缓的旋律在不经意间抵达高潮。
      演奏结束,余音仍绕梁不息。
      *
      “妈妈,既然想念那个人,为什麽不打电话过去?”小舞从楼梯上跳下来,站在城之内面前。比其他孩子略低的声线彰显出略微超脱年龄的成熟,眼神里不无戏谑。
      城之内想去捋顺她的刘海,却被她弯腰躲开了。
      “小舞。”城之内多少有点无奈,望著小舞闪烁不定的眼神,忽然觉得辩解在她面前不堪一击。“小孩子不要想那麼多。”
      九岁的女儿做出不屑的表情,“不敢打电话的话,为什麽不直接去找她呢?”
      经历变故提前步入叛逆期的孩子过早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同时也积累出足以质问长者的勇气。初生牛犊的胆量和近乎直线的思考方式难免使人发笑,但笑过之后,偶尔会生出“她说的好像没错”的想法。
      如果真的可以心动不如行动就好了。
      城之内无声辩白。
      “犹豫不定的妈妈最差劲了。”
      小舞丢下这样一句,转身头也不回冲进校门。
      城之内望著女儿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余光捕捉到接近地平线的马路尽头冒出波光粼粼的水洼。城之内循著水光而去,却发现它在不停移动,追逐的人似乎永远无法达到目的。

      “后悔了吗?”
      自从离开医介所,这是第三次同晶叔会面。
      马场一如往常拥挤热闹。
      助威、诅咒、唾骂、欢呼。
      种种声音汇聚成经久不息的交响乐,身在其中,则更能体会纷乱中的和谐。
      “没有的事。”
      “未知子还在等待。”晶叔将一封厚厚的信件递给城之内,“需要我给你回信地址吗?”
      “不用。”
      “也是啊,再过三个月她可能就回来了。”
      “上次您也说只差三个月。”
      城之内放好信件,盯著赛道上御马狂奔的骑士,她下注的赛马遥遥领先,胜利在望。
      “要是未知子有你一半的运气也不至於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晶叔唏嘘不已,“嘛,不过自作孽不可活。”他留心城之内的神色,而后者面无波澜,“你怪她吗?”
      “从开始就没有怪过她。”城之内快速答道,“她是那样的人,做出那件事在预料之中。从一开始我们就很了解她不是么?”
      “也是。”
      “所以啊,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怪我爱上那样的人。
      赛马跃过终点线。果如赛程过半时的预见,轻而易举的胜利。
      “什麼时候再带小舞去医介所?”晶叔在城之内离去之前及时发出邀请,“他们都很想城之内医生和小舞呢。”
      “过段时间咯。”城之内挥挥手中的马票,踏上阶梯,“谢谢您特意送信过来。”

      「我还记得你当面拒绝日下部麻省邀请的那天。
      『给魔术师当助手的工作,我拒绝。』
      哎哎。
      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对不对。」
      是城之内打开阅读的第二封信,看到开头的几行字,笑意不自觉地溢出唇角。
      “是啊。”
      自高自大的名医怎会知道他在崇拜者眼中已成为魔术师,并进一步沦为他人笑柄。
      「义正言辞的『拒绝』本来是属於我的宣言。
      以前总觉得问不出口,但是摊开信纸,羞於启齿的话自然而然流淌出笔尖。
      年纪到了,真的不知道害羞两个字怎麼写了呢。」
      “你也会害羞么?”
      即使只有文字,即使写下这些文字的人鲜少表露出此种神态,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那人说这话的神情和动作。
      想像著那人表露出羞涩,城之内笑著笑著,眼前突然模糊起来。
      「我一直在想,到底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或许是相处间的默契使情意滋长,又或许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无法将你的身影从眼前抹消。但具体什麼时候,却又记不起来。
      可不可以问问博美,你又是什麼时候喜欢上我的?」
      “什麼时候?”城之内问自己。
      大概是意识到那人随心所欲的做派深深影响到自己的那天吧。再准确点,应该是天台上卸下盔甲表露心迹的那天。
      腐烂的医局已不再担任拯救生命的使命,反而成为勾心斗角的舞台。
      如果不能履行职责,为何要无动於衷地成为一丘之貉。
      艰难生存在环境日趋恶劣的医局,城之内早已洞悉其中暗涌,但既然改变不了现状,只能抱著得过且过的想法安慰自己。若非那人,怎会想到摆脱。
      所以就是那时候吧。
      「曾经恋爱的人,哪个不是一见钟情。」
      翻页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窗外一阵风吹进来,城之内忽地被刻骨寒冷包围。
      冬天了啊。
      「如果在一起足够幸福,谁还会刻意记得相爱的瞬间。」
      那之后还写了什麽,城之内没再继续看下去。
      她将信纸叠整齐放入信封,然后藏进小舞不会注意到的抽屉。

      *
      科尔多瓦的冬天比日本温暖。
      星空比日本更明亮。
      三年的时间悄悄过去,反而在倒计时来临之际,无法自控地想像重逢的场面。
      离开和抵达某地便写信给你已是习惯。从华盛顿到多伦多,从新德里到墨尔本,从索马里到科尔多瓦。
      大概是因为频繁更换居留地,我竟连一封回信都没收到。虽然用电子邮件更方便,但没有温度没有书写者特徵的数码体,如何传递出当时心情?
      你也是这样想的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莫比乌斯01-03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