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瞳》陆之昂

4、流水别院

　　这小厮看起来不过十六岁，浓眉大眼，非常喜欢笑。他的笑和徐妈妈那种长年累月伪装出来的笑不同，是发自内心的笑。“两位公子好生厉害，改天一定要教教我才是。

　　对了，我叫温子然，徐妈妈让我负责南风公子在云浮馆的一切杂务。”南风寒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觉得温子然有种让他觉得很亲切的感觉。“那以后麻烦你多多照顾了。”这话没有客套的意思，反倒是多了几分真挚的谢意。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好感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情，也许是某种血脉羁绊也许是得体大方的形象和谈吐。可南风寒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温子然带着南风寒和苏亦尧绕到了舞台后面，一道紅漆大门跃然入目。

　　走过这道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道长长的回廊。回廊两遍延伸出数不清的青石板小道，连接着大大小小的院落。“两位公子，云浮馆分为青莲阁和牡丹阁，分别由徐妈妈和李妈妈两人分别掌管，在他们之上有一位督管。青莲阁和牡丹阁都有雅门、艳门。

　　雅门只卖艺不卖身，艳门则只卖身不卖艺。回廊左边是牡丹阁的场子，右边是我们青莲阁的场子。徐妈妈特地吩咐了，把我们青莲阁最大的别院——流水别院留给了南风公子。足以见得，徐妈妈有多重视南风公子了。

　　我也真是好运气，能跟着公子享福。比起阿星他们我真的是幸福多了。”温子然显然是个自来熟，而且说话没有遮拦。不过这样正合南风寒的心意，那些勾心斗角的猜测别人想法的事情，他并不擅长。

　　苏亦尧从走进后院便没吭一声，他习惯性的把后院好好打量了一番，连不远处围墙上小小的阁楼里有弓箭手放哨这样常人会忽略的细节他都全了然于心。

　　温子然带着二人走到回廊中央，然后右转穿过花园又走了一会。一座白墙灰瓦的别院渐渐呈现在众人面前，大门上面的门边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流水别院”四个字。温子然走紧闭的门前轻轻叩响了门环，像是有人在门口候着，立即木门就被一个丫鬟打开了。

　　流水别院正如其名，院子正中央有一个水池，水池里种了些荷花还有一座不高的假山。水是从其他地方引过来的活水，不时有鱼儿从进水口又进来，又从出水口游出去。正对院子大门的是正厅，南风寒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同时也是流水别院最大的屋子。

　　院子左侧是下人们休息的地方和杂物间还有厨房。院子右侧是南风寒的房间，还有一个小仓库。苏亦尧仔细的跟南风寒描述着这座别院的样子。

　　“南风公子不知道满不满意？徐妈妈说了，觉得哪里不好，南风公子告诉我就行了，明天我再差人去办。”温子然把门栓栓好，热情的问道。南风寒听了苏亦尧的描述心里大致有了概念。忙摆手说道：“徐妈妈这般慷慨，南风感激不尽，怎么会有不满意的地方呢。”

　　“等一下，你们能不能把公子房间旁边的小仓库清理出来。我要住在里边。”苏亦尧指着右边那间小屋子问温子然。对于苏亦尧提出这样的要求南风寒并不意外。因为在南风家，苏亦尧的房间就挨着南风寒。

　　从苏亦尧被带进南风家那天就是这样，这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本来南风寒打算找机会和徐妈妈提的，没想到苏亦尧现在就提了出来。

　　温子然也没多想立即就答应了：“那两位先在正厅休息，我去叫人搬些家具到那件小房间。天色也不早了，厨房正在准备今天的晚饭，我去去就回。有什么需要，吩咐这些丫鬟就是了。”

　　晚饭非常丰盛，在正厅满满摆了一桌总共十二道菜。可这么多菜就只有南风寒和苏亦尧两个人吃，让南风寒觉得有些浪费，便喊其他人坐下来一起吃。谁知他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般，苏亦尧问起缘由才得知在浮云馆里头，下人是不得和他们服侍的主人一起用膳的，被发现了会被重罚。

　　“我也是下人，那岂不是我也会被惩罚？”苏亦尧放下碗筷，半开玩笑的问道。温子然被苏亦尧这话给逗乐了，笑着答道：“大家都是明眼人，虽然看起来您是南风公子侍从，但实际上您是南风公子的兄弟，是对南风公子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怎么能和您比。”

　　苏亦尧听了这话，心里乐滋滋的。南风寒听了浅浅一笑，说道：“亦尧确实对我来说很重，但是你们也很重要。这么多菜我们俩吃不完，倒了可惜，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今天你们就和我们一起吃，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谁都不准传出去。

　　以后的饭菜，你们分两份，少的留给我和亦尧，多的，你们在左边偏厅的堂屋里摆个桌子在那吃。这样也不算违反规定，你们觉得如何？”

　　听完南风寒这番话，众人已经是感动不已，心底一个劲的感谢菩萨让他们遇到了这么好一位主子。可是，他们又没胆子直接表态，三个丫鬟便一致看着温子然。温子然是个直肠子，二话没说，答应了，招呼着三个丫鬟一起落座。于是，云浮馆有史以来主仆间最和睦最其乐融融的一幕出现了。

　　“苏公子，您的房间也收拾出来了。要不要先去看看是否满意？”晚饭过后，温子然拉过苏亦尧询问道。苏亦尧向来对这些没有特别要求，干净整洁就好，所以也不在意这些，反倒是南风寒的事情他更关心。

　　南风寒习惯在晚饭一个半时辰后沐浴，而且对水温也有要求。而这些，温子然他们都不知道。苏亦尧便催着温子然去烧水，自己则在南风寒房间的浴室调水温。

　　“终于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这里交给我就行了。”苏亦尧把玫瑰花瓣洒进泡澡用的木桶，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把其他人支了出去。

　　然后，苏亦尧把南风寒带到了木桶前，为他宽衣。他自己也把外衣脱去，只留下亵衣，以免帮南风寒沐浴的时候弄湿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苏亦尧没去把南风寒蒙在眼睛上的丝带解开，因为这个丝带只有南风寒自己才能解，旁人是不许动的。

　　这也是一种习惯，十年前开始便是这样。

　　“苏公子照顾南风公子好仔细好细心，连我这个女子都自叹不如。”丫鬟佩佩感叹道。“不过我觉得南风公子和苏公子怎么看都像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璧人，真的好般配。”丫鬟珠儿接过话茬又是一阵感叹，这话正好被回偏厅的温子然听到了。

　　温子然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珠儿的嘴，警醒的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小声责备道：“这话可别乱说，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珠儿听温子然没直接反驳，不死心的说道：“怎么，你也这么觉的？”

　　温子然嘿嘿一笑，小声说道：“我也觉得南风公子和苏公子很般配，不过是不是一对轮不到我们在这里瞎猜测。人家对我们不薄，今后咱们也应当尽心的伺候南风公子。我相信只要南风公子在云浮馆，我们就不会受委屈。”

　　听了温子然这番话，三个丫鬟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附和着。随后便各自忙开了。

　　虽然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给南风寒沐浴，但每一次对于苏亦尧来说都无疑是种煎熬，特别是十四岁以后。虽然无数次的触碰过南风寒的皮肤，每天都会看到他的裸体。但每一分触感眼睛看到南风寒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会惹得他小腹炙热，□□如铁。

　　待苏亦尧细心为南风寒洗过澡，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苏亦尧为南风寒换好衣服，系好腰带。南风寒习惯性的给了苏亦尧一个拥抱，然后柔声道谢。每当此时，苏亦尧便会很小心的避免下身触碰到南风寒的身体。

　　“亦尧，等会你怎么沐浴？我听子然说过你那件房子很小，除了简单几样家具，其他东西根本没办法放下。”南风寒疑虑的问道，还没等苏亦尧回话，他自己便接着说了起来：“你在我这里洗好了。”苏亦尧听了忙回绝：“这怎么能行，我弄点热水到洗衣的地方洗洗就好了。”

　　“不成，怎么能让你去那么冷的地方沐浴。你就在我这洗，你还害羞不成？”南风寒一听苏亦尧要去洗衣服的地方洗澡，立刻就不乐意了。

　　虽然贴身照顾自己的事全是苏亦尧在做，但是苏亦尧在南风家好歹算得上半个少爷，南风寒自然看不得苏亦尧受这样的委屈。看着南风寒越来越难看的脸，他只得答应了。

　　苏亦尧把木桶放水的木塞打开，然后重新换上了热水，把弄湿的亵衣脱了下来。苏亦尧的肤色没有南风寒那么白，是那种浅浅的小麦色。

　　胸膛宽阔而刚毅，胸口一只雄鹰纹身栩栩如生，鹰眼凌厉，展翅而翔。小腹八块腹肌若隐若现。苏亦尧看着自己那傲然挺立的宝贝无声苦笑，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自己屋里，立刻用双手捂住，钻进了桶里。

　　“噗嗤。”不知道为何，南风寒突然笑出了声。苏亦尧心里一紧，以为是南风寒看到了什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突然笑了。”

　　南风寒笑着说道：“我在想要是我能看到你，你不就走光了吗？不过转念一想，我都被你看了十年了，要是我真能看到，看你一次又何妨。想着想着就笑了。”南风寒的话也惹得苏亦尧大笑，两人就这么有一没一搭的聊着。

　　当苏亦尧沐浴完才记起自己没拿干净的亵衣过来，南风寒见苏亦尧突然不出声了，忙问怎么回事。苏亦尧半晌才尴尬的说自己忘了把亵衣拿过来。“我这里有，不过可能小了点。你自己去拿吧，反正你也清楚放在哪里。”南风寒呵呵笑道。

　　苏亦尧只好拿起擦身子用得丝巾，把身上的水拭去，然后裸着走到床旁边的衣柜前拿亵衣。心里嘀咕着，幸好把房门给拴住了。不过苏亦尧总觉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他悻悻然穿上南风寒的亵衣，低头一看果然短了不少。

　　此时的南风寒倚靠在床沿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在担心南风振林的病，也许是在今后怎么办。“要不要早点休息？”苏亦尧看南风寒面带倦意，走到床边柔声问道。“嗯。”南风寒经过今天的折腾确实已经很累了。

　　前段时间打算做买卖运来银城卖的货全部报废让他一直寝食难安，做出来云浮馆卖艺的决定也让他焦虑了几天。如今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终于能安心睡觉了。

　　苏亦尧帮南风寒把被子盖好，再三叮嘱他盖好被子，不要招了风寒。然后苏亦尧取了一条干净的丝带放在南风寒枕边，轻声道了晚安，便把房间的熄灭，关门回自己房间了。

　　自两个月前他们从南风府出来，苏亦尧便没有一晚好好休息过。白天他几乎不离南风寒半步，晚上窗外一点动静都会让他惊醒，然后他会出门看看是否安全，回房后就睡不着了。

　　脑海里全部想着怎么帮南风寒赚银子，给南风振林付药费，供南风府的日常开销。“也许真的只能这样了——无影无名，加入这个暗杀组织。还真是缘分不浅呢。”苏亦尧心底自嘲道。

　　苏亦尧的父亲曾经也是这个组织中的一员，最后因为违背组织意愿，十年前死在了同门手中。本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踏入银城，可没想到冥冥之中上天安排他回到这个地方，去加入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暗杀组织。“等南风叔叔的病好了，我就向寒示爱。

　　不过我踏进无影无名的大门还能给寒幸福么？”最终苏亦尧抵不住长久来的疲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