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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第六章
告别过去
夜已深沉,周树青轻微的呼吸声,听了让人安心。
明天难以入眠,这么一场事故,仿佛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过来,她又回到婴孩的时候,不会走路,不会跳舞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到许多过去的事情,从前到后。
春夏交接时,她去公园散步,湖里的荷花零零散散开了,红色的蜻蜓停在花瓣上,一动不动的样子。
她在湖边蹲了许久,脑袋里浮想联翩,荷花动起来的样子,会是怎么样?
白色的衣裳,绿色的裙,这就是舞蹈《新荷》最开始的灵感。
夏初,去观察月光下的荷花,晚上水边蚊子多,明天脚上被叮了许多红点,最后过敏了,去医院吊了好几瓶点滴,才恢复过来,再去的时候,就往身上抹难闻的驱蚊水儿。
下雨的时候也去,带了把伞往雨里冲,风雨刮过去,伞都歪了,浇了一身的水。
为了编这一支舞蹈,去公园湖边的路,哪怕闭着眼睛,她也能走过去了。
十几岁的时候,有人夸她是舞蹈天才,其实,她没有什么优势,勤能补拙,她花在练舞的上的时间,比谁都多。
刘老师见她刻苦,破例收了她,亲自教导。
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她更加地刻苦练功,一日不曾闲下来过,这么躺着,不过一两天,她已浑身难受。
若说回忆,她的回忆里有什么,跳舞,跳舞,哪怕是在与周树青交往后,一直都在跳舞。
做了刘老师的学生,去她家里的次数就多了,一来二去的,认识了周树青,除见面会打招呼外,说话次数少,并不太熟。
在周树青眼里,明天也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这种容貌,舞蹈系里比比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不喜欢跳舞的女孩子,早餐喝白开水,偶尔吃几片肉,像刘老师,每顿吃得很少很少。一个个瘦瘦高高的,跟营养不良似的。
平淡的相处,擦不出任何火花,直到有一天,明天去帮刘老师取本书。
门是虚掩的,明天敲了几下,没人回应,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声,想到刘老师急着要这本书,她没想太多,推开门就进去了。
今天是星期天,周树青打球回来,出了一身汗,冲完凉,只穿了一条短裤,脚上还汲这水,从卫生间出来,明天急急忙忙就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树青身上的水,没有完全擦干净,明天也被撞懵了,白皙的脸上挂着几滴水珠,来不及擦,连向周树青道歉,低声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敲了门,没人应。”
周树青这时还是一个热血少年,全身上下只着一条短裤,又被明天撞了个满怀,此刻窘迫与羞恼齐上,脸上的温度,烫得像外头灼烈的日光。
明天倒没什么想法,从小练舞,与男孩子搭档时,穿衣服都不多,跳现代爱情舞蹈时,肢体触碰都习以为常。
周树青眼睛泛着水光,脸色也不好看,明天关切地问:“没事吧?”
周树青迅速说:“没事。”嗓子有些重。
明天跟周树青解释,是一本关于芭蕾的书,放在书架最顶层的木头箱子里,不太好找。
周树青搬了椅子过来,她抬起腿,刚要踩上去,周树青拉住她:“你个子没我高,我去找吧!”
箱子上灰尘很重,周树青呛得打了两个喷嚏,才将盖子打开,箱子重,搬下来太麻烦,只能将头埋下去找。
叮叮咚咚翻了半天,总算在厚重的书堆里,找到了。
他将书递给明天,问:“你跳现代舞的,拿芭蕾的书做什么?”
明天有点诧异,周树青从不对她的事好奇,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于是细心解释道:“芭蕾难度比较高,用来练形体的,无论学什么舞种,打些芭蕾基础才好,这本书刘老师用来送给学生的。”
很简单的交谈,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从那之后慢慢的,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有意无意地,她碰见他的次数多起来,她每次去刘老师家里,他也一定在家里。后来,他开始等在舞蹈教室外,她并不迟钝,这种“巧合”,都是男孩子追女孩子的把戏。
身边的女孩子都有男朋友了,明天不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加上刘老师的撮合,天时地利,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但是和他在一起后,改变的并不多,她练舞的时间,从来没有因为周树青减少过,反而加倍努力了。
漫长的二十多年,她除了跳舞,还喜欢什么?
人总在得到与失去中欣喜与惋惜,舞蹈是明天的灵魂,当这唯一得以依赖的精神依靠失去后,她将会得到这么?
她已经不敢往下深想了,二十多年的努力一朝作废,她终于是忍不住,死咬住嘴唇,蒙在被子里,低低啜泣起来。
她有这么伤心过吗?从来没有。
全身每一处都在痛,每一处都在颤抖。
失去了自己的最爱,今后无论拿什么来弥补,这种遗憾,就像腿上醒目丑陋的伤疤,一辈子都存在着。
周树青睡得浅,这会儿听到动静,翻了个身,醒过来,却放任着明天哭泣,她在大家面前硬撑着,实在是太压抑了。
明天的哭泣声渐渐小了,她感激周树青的理解和懂得,她并不需要什么安慰,已失去的再也得不到,只能放纵地祭奠一场。
病房里洒了消毒水,混着鲜花的香味,并不好闻。窗外夕阳融融,周树青开了窗,好让房间透气,又把窗帘拉了上去,以免阳光射到病床上。
秋天风大,眼见太阳落山,暮色沉沉,味道便消散了,风吹进来,就有些冷了。
周树青放下手中的保温桶,走过去将窗户关上,明天的眼睛跟着他的脚步,微微笑了。
周树青回过身来,见到的她虚弱的笑容,心情豁然开朗,走了过去,撩了撩她耳边的碎发,问:“笑什么?”
明天嘴唇动了动,没什么精力,小声说:“刚刚,我觉得……你特别……好看。”
一句话断断续续地听完,周树青瞳孔放大,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这种话,她平时难得说一次。念她精力不济,忍住了要逗她的心思,指向桌上的保温桶,“那是骨头汤,我喂给你喝。”
周树青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如此温柔细心的,很是少见。
明天胃口比中午好了许多,一大份汤喝了不少。
她虽然心情低沉,但很听医生的话,积极吃饭喝汤,并没有大家担心的自暴自弃。四五天过去,精力越来越好,能陪着父母说话了。
周树青晚上睡看护床,需随时注意着明天的情况,连续几天都睡得浅,留下了深深的黑眼圈。
明天的手无大碍,她为他拉了拉已领,轻柔地道:“你晚上好好睡,我如果伤口疼就叫醒你。”周树青给她擦着脸,停了下来,问:“我看起来很累吗?”
因在医院休息,酒店的房间就退了,乱糟糟的头发,好几天都没刮的胡子,连衣服也起了褶子,这一副样子,潦倒不堪的。
周树青并不在意,自顾着说话:“你若嫌弃我,我也赖着你了。”他低下眸子,注视着明天的眼睛,道:“好几年了,我一直觉得,咱们是走不到头的,前一阵子,说你要去北京,我才有了希望。”
明天这个样子,去北京的事,已经是不可能了。
前两天,朱老师和卓精灵回团里时,来道别。朱老师称,明天出了事故,去北京的指标,团里要重新推荐。有意无意地说,这次比赛得奖,卓精灵也是领舞,另外和明天师出同一人,机会要大些。
朱老师这一席话说得委婉,明天已经听懂,代替她去北京的是精灵。说不难过是假的,被遗弃的人是她,她却无能为力。
周树青提起了许新之的事,“那个司机还在看守所里,我们怎么处理?”
明天突然睁大双眼,脸色渐渐发白,死咬住了嘴唇,整个样子脆弱得像断了翅膀的蜻蜓。
周树青知道刺激到了她,连忙搂住她,安慰说:“没关系,你要告他,要他坐牢,我们都支持,我去帮你办。”
明天靠在他怀里,哭得颤抖起来,哽咽地说不出话,周树青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轻声说:“我并不想惹你伤心,但事情总要解决,我要他付出代价。”
这一句话虽说的轻,但其中的坚定,明天听得出来,她抽噎着:“你和我说说他。”
明天大病一场,车祸造成了轻微的脑震荡,但脑子并不糊涂。只说了一句话,周树青已明白过来,哪怕她恨许新之入骨,她仍然想知道他的状况,以便做妥善的考虑。
周树青不瞒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父亲在事故前三天去世,当天下葬,他心里难过,多喝了点酒,酒驾是违法的,出了这样的事,刑事责任在所难免。”
了解了这些,明天一下午都陷进了挣扎里。
她此时的心理,周树青再明白不过,沉默表示她退却了,犹豫了。
如果是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听到这件事,反应一定会激烈的多,毫不犹豫地让许新之去坐牢。
过去这么几天,她反而渐渐适应和接受残忍的事实,但心里的恨犹在。
她的人生,因为一场车祸,变得黯然失色。
到底,要让许新之去坐牢吗?
我争取每天能在21:30之前更文。
趁天气不太冷,还能坚持日更。
亲爱的,你们冷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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