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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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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朱老师穿了一条黑色的棉麻长裙,裙摆齐脚,袖子裹到手腕,搭了羊毛披肩,一优身雅的打扮,行动却丝毫不细致,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明天睡眼惺忪地打开了房门,诧异地问:“老师,这么早?”
“明天,我们赢了,团队金奖!” 朱老师却突然上前一步,抱住她的肩膀。
很少见到朱老师这个样子,得金奖了?!明天怔愣了一会儿,喜不自禁地笑起来。
卓精灵听见了,拖鞋也没撒上,赤着脚从里面走出来,“朱老师,真的吗?”
朱老师点头,从凌晨五点多收到消息,她辗转反侧,等到晨光微曦,给团长打电话报喜,又通知了几位领导,这一早上,喜悦的心情,就跟上涨的潮水,退不下去似的。
朱老师拍了拍额头,感慨一声:“好多年没这么急急燥燥的了!”
又对明天和卓精灵道:“你们都是好样的!”
来参赛的时候,心里总是有些把握的,明天和卓精灵,也提前做了准备,各自找出一套礼服换上。
明天的心砰砰跳起来,就要颁奖了!
卓精灵哼着曲子,一边化妆一边道:“明天,我太高兴了!”
明天没去看她,轻轻“嗯”了一声,转头问朱老师:“颁奖后,我们今天回团里吗?”
朱老师考虑了片刻,摇头道:“不行,我得去拜访一个前辈,另外和其他得奖单位,请评委吃个饭,到时候你们去作陪。”
明天不再多问,虽说比赛实力是最重要的,但团里的人脉与关系,赛后繁杂的事情,方方面面,都得照应到位。
看来,回去的行程得安排到明天了。
卓精灵打电话订完机票,到二楼自助餐厅吃完早饭,时间已经不早,颁奖典礼也快开始了。
明天有了去年的领奖经验,一番获奖感言十分妥帖流利,卓精灵本就口齿伶俐,自然也不差。
肖雪今年得了独舞的银奖,金奖却被去年的银奖抱走了。
明天下了台,恭贺肖雪,肖雪握住她白皙的手,连道:“同喜同喜。”
时长两个小时,颁奖典礼结束,一年一度的青年舞蹈比赛,终于尘埃落定。
去年请评委吃饭,明天因是新人,一桌子该敬的敬,与她碰杯的也回敬过去,回去时,醉晕晕的,路都走不稳了。
今次,她便留了个心眼,身边备着度数低的红酒,后劲虽大,但也能撑过这一段儿。
卓精灵原本说,将可乐、雪碧兑了水,让服务员倒进酒瓶子送进来,被指导老师一眼瞪了回去,“还有没有规矩?”
卓精灵没办法,只能像明天这般,备着红酒,她嘴甜,人也聪明,每次抿一小口,一圈敬下来,一杯酒还能剩下一点。
指导老师气得干瞪眼,连忙跟评委老师赔罪:“小姑娘不懂规矩,让前辈们见笑了,我代她自罚一杯!”说完,二话不说,一仰头,拿起杯子就喝了下去。
卓精灵见此,忙向着评委老师赔不是,倒满一大杯酒,自罚了,众人倒不介意,一笑带过。
回来的出租车上,酒的后劲上来了,酒香味像漫进了脑袋里,明天醺醺然的,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片刻。
卓精灵还好,除了脸上发热,没有其他症状。
朱老师恨铁不成钢,教导她说:“你虽然聪明,但得用对地方,虽说评委老师每年都会更替,但没准哪一年,又是这一拨呢?”
卓精灵其实已经想通了,心里也懊悔,惭愧地道:“老师说的是。”
秋来犯困,这几天,心上都绷着根弦,一放松下来,回来沾着枕头就睡着了,更何况是,饭桌上都喝了不少酒。
卓精灵睡着迷迷糊糊的,被一串电话铃声吵醒,然后,听见被子翻动的声音,明天接了电话。
卫生间的镜面有些模糊,明天懵懵然的,听到周树青的声音,有些惊讶:“树青?”
这两年,他们虽没做过口头约定,但似乎默认了,每个周五的晚上讲一通电话,作为沟通感情。
因感情并不亲密,周五的电话都变成平常的问候,到最后的无言沉默,慢慢的,一通电话从半个小时,减到十五分钟,周树青怀疑,很多时候,甚至没有五分钟。
今天是星期四,周树青理解明天的意外,“明天,恭喜你得奖!”
“嗯,谢谢!”明天的睡意消散了些,语言变得清朗:“我跟你妈妈说过,她很高兴。”
周树青当然知道,早晨,刘主任接到电话,喜形于色的,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他心里的确不是滋味,明天的好消息,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不是他!胸口蹿出一口怒气,等了一上午,最后,气消下去了,仍是忍不住,给她打了过来。
“我也很高兴。”他沉默片刻,道:“明天,我妈今天说,你来北京后,商量一下咱们的婚事。”
妈妈已经打过预防针,明天虽没大吃一惊,由周树青提出来,她却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而周树青一直不说话,执拗的等她表态。
她轻声问:“树青,你怎么想?”
周树青已经想过千万遍,脱口而出道:“我愿意试一下,另外征询了伯父伯母的意见,他们说看你的想法,明天,你可以考虑一下吗?”
这句问得委婉,明天心里着实犹豫起来,这种犹豫不是慌乱,而是彻彻底底的茫然,“树青,我知道,我们到了适婚的年纪,但我不瞒你,结婚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
听筒那边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明天的手心渐渐冒出汗来,她与周树青,真的只能这样相处吗?
她想起,很久之前,严冬酷夏,日升月落,她在舞蹈教室练舞,吃饭时间到了,每次出门,树青原本挺拔的身体,潦倒地靠在墙上,影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种情景多了,她慢慢的、顺其自然的成了他的女友。
同一个教室的女生,从说“嘿,你看,他来了!”到“明天,你男朋友来了!”,最后,日渐麻木了,再也没人在她耳边,提醒她了。
春华秋实,过去的风景依然历历在目,明天的心瞬间就软了。
“树青,对不起,请你给我时间。”
周树青打这个电话,原意只是为了道贺,而结婚这种郑重的事情,当面说固然更好,只是积累了一上午的怨气,让他没头没脑,冲动地说了出来。
早死晚死都得挨一刀,他今天一定要知道明天的想法!
本已心灰意冷,听到这一句,湿气瞬间冲上了眼睛,那么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统统释放出来,他心里温暖起来:“好,我在北京等你。”
从洗手间出来,猛然看见卓精灵披散着头发的脑袋,靠在墙壁上,神情呆呆的,明天不禁吓了一跳。
“精灵,你在这里干什么?”
卓精灵埋下头,揉了揉眼睛说:“我用洗手间,等你出来呢!”
说完,垂着头从她身边侧过,顺手拉上了门,不一会儿,便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
精灵脸色难看,明天直觉她情绪不好,过了几分钟,精灵还没出来,明天敲门,温柔地问:“精灵?”
卓精灵闷闷应了一声,说还有一会儿,明天便作罢,今日还约了肖雪,去市中心的金马碧鸡坊逛逛,不能让她久等了。
与肖雪相处很轻松,她话不多,默默地在夜市中走了一阵,这种感觉,令明天十分熟悉,仿佛是结识多年的好友。
明天给明教授买了茶叶和根雕,另外挑选了六七条彝族刺绣的披肩,送给张老师和刘主任的。
下了出租车,针织物有点沉,肖雪为她分担一些,问:“是否买多了?这种披肩颜色太重,不太好搭配。”
东西太多太杂,明天只好将一只大袋子挽手臂上,其他的东西都放怀里,双臂搂着。
她摇头道:“我妈和刘老师,平日衣服颜色偏灰色调,这样鲜艳的颜色,才搭着好看。”
回了房间,卓精灵不在,眼见天色已暗,霓虹闪烁,肖雪喝过茶后,便要告辞。
明天将她送到酒店楼下,越过斑马线去对面打车,出租车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她才转身回去。
汽车呼啸着从前方驶来,速度像风,她连忙后退,谁知汽车却在此时,突然倾斜着行驶,直直向着她撞来。
只在这一刹那,天旋地转,身体被抛起来,跟片雪花似的,落下来时,却重重地一声钝响,听在她耳中,震得耳朵都要聋了。
她的身体滚在地上,翻了好几圈才停下来,汽鸣声,刺耳地叫起来,一阵阵的,不绝于耳。
有人叫救护车,有人揪着司机,有人报警,整个喧嚣的世界,在明天吃力睁开的眼中,慢慢地变成一团黑影。
救护车来了,迅速将明天送往医院;
警察来了,带走了肇事司机,将车祸地点封锁起来;
举着相机的电视台记者在拍照,围观的人叹息着指指点点。
风吹乱了路人的头发,一切结束后,慢慢的,天色暗下来,行人散了,黑夜仿佛彻底安静了。
等交警队的警戒线撤走,清洁工拿着刷子,一丝不苟地刷着地面,冰冷的血迹,浇上清澈的水,化成淡淡的红色液体,最后,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路灯安静的灯光,默默照在这片水渍上。
仿佛这场车祸从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