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枝》云儿淡风儿轻

11、诡异除夕（一）

　　二公主喝得有点儿多，再加上她的酒量也不算好，见那么多人围着花枝转儿，心里一股羡慕嫉妒恨便油然而生。
　　她微醺着大声喊的一句“父皇会为你好好指婚的”，犹如平地惊雷，将离她不远的安妃吓得脸色煞白。
　　安妃手中刚刚拿起的汤匙也“啪！”地一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齐乐殿中，稳稳当当地摔进了瓷碗中。她颤抖着垂下了手，下意识地便向大殿上面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儿望去，想看看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莫隐的笑容已经僵在了脸上，此刻他正收起那残余的微笑，渐渐板起了脸孔。嘴角的胡须时不时颤动一下，仿佛在告诫众人，小心行事为妙。
　　好在二公主身边的宫女紫苏比较机灵，眼见形势不对，慌忙趁乱在后面掐了一下她，愣是把她从微醺中掐醒了。
　　她呆呆地转头看了下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异样眼光：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的，有疑惑不解的，有鄙夷的，有……
　　她觉得有些头疼，或许是酒喝多了，这几日的传言让她心乱如麻。
　　看了看右边的花枝，二公主发现她居然眼神清澈，毫无看戏的姿态，更没有幸灾乐祸。
　　花枝担忧地看了看莫芷汀，看到她的脸色已经发白，花枝突然做出一个让人不解的举动。
　　只见她风姿翩然地走到莫芷汀身边，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嫣然一笑：“前两天还跟皇姐说到这事儿呢，我说这么快就及笄了，还不想嫁人，只想在父皇与娘……母后身边多陪伴两年。我自己也不敢问父皇的意思，不想皇姐倒是仗义地问出来了，千万别扫了大家的兴……”
　　她很从容，语气中丝毫没有颤栗，一边说着一边扫视着大家的神态，最后看向了一言不发的皇帝，那个此刻冷若冰霜的天子：“父皇，孩儿还想多陪陪您与母后呢，可不要太早给孩儿指婚呀！”
　　说完，她还不忘添上一抹真诚无邪的灿烂笑容，充满了撒娇意味，一派父慈子孝的场面。
　　花枝的这一串圆场打破了先前的尴尬，安妃也从惊慌中清醒过来。她感激地看了一眼花枝，怯怯地向皇帝行了礼：“芷汀这丫头，口无遮拦的，虽是……帮三公主问问，却也不会挑时候，臣妾回去定要好好教导她才是……”
　　“呵呵，枝儿的生辰，应该开开心心的。乐香本就淳朴，我也很喜欢她，安妃多加教导就是了，大家继续吃吧。”皇后威严地扫视了几圈，她看了看花枝那纯净清澈的双眸，又看了看安妃强力掩饰的慌张，终是开口解了围。
　　“谢皇上皇后，芷汀不懂事，臣妾会好好教导的。”皇后虽然开了口，脸上的笑容却并不是发自内心，安妃极识时务地赶紧接了话，生怕皇上一开口就是重罚。皇后既然说了多加教导，她便回去好好教导就是了。芷汀是她在这个皇宫内唯一的亲近之人，骨肉连心，她的反常也只有她这个为人母的最清楚不过了。
　　“嗯……”沉默了半晌的皇帝，终于轻轻哼了一声，安妃如释重负地暗自吐了一口气，“朕的花枝最懂事了，朕也舍不得这么早就将你嫁出去。不必担心，等哪天真的要指婚，朕也会先征求你的意见再说。”
　　“嘻嘻……父皇，君无戏言，这可是您说的哦，谢谢父皇！”花枝松开了手心冒着冷汗的二公主，走到殿中，夸张地向莫隐行了个大礼，逗得他哈哈直笑，一场可能攸关性命的风波就这样被化解了。
　　安妃却再也没有心思继续吃下去了，没过一会儿，她便匆匆告了假，带着不再吭声的莫芷汀，悄悄地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刚才的事情看似平淡，安妃却早已吓出一身冷汗。莫隐还是镇西郡王的时候，她便已经加入了郡王府，莫隐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她悠然记得两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她入宫以后最为热闹的一个除夕夜……
　　那年除夕快要来临时，有一次莫隐在皇后的凤宁宫歇息，无意间听到四皇子与皇后小声嘀咕：
　　“母后，花枝说，宫中的除夕一点儿都不热闹，父皇每年都在凤宁宫待一会儿，又要去别的宫中转一转。她说父皇这样多累啊，赶来赶去的，天寒地冻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要是能把各个宫中的皇兄皇妹、嫔妃娘娘都聚在一起，过一个团团圆圆的除夕，那才叫温情……”
　　“枝儿就是心善，她怕你父皇累着，也怕你父皇来不及去的宫会冷清……”
　　“呵呵，既然这样，今年除夕就劳累朕的皇后了，大家一起守岁，热热闹闹地过新年吧。”已经醒来的皇上，也没有多加思考，大笑着起身应允了此事。
　　所以，那一年的除夕夜，所有的皇子公主们都留在了齐乐殿，受宠的妃嫔自然也在其中。那是莫隐称帝后，东里皇宫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
　　大家一起吃团圆晚宴，一起看烟花，一起做游戏，似乎所有的妃嫔都放下了心中的顾忌，真诚地与平日里暗暗较劲的对象说着笑着，漫漫长夜不再那样难熬。
　　子夜时分，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鹅毛雪花，洁白、美丽，很快便将地面染上了一层白，将那无尽的黑暗也驱散了不少。
　　伊人连御雪的斗篷都没来得及给花枝穿上，四皇子就拉着花枝最先冲进了皑皑白雪，在那漫天飘落的白色花瓣中蹦蹦跳跳起来。
　　二皇子温润地笑着，接过伊人手中的大红斗篷，也跟着走进了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