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不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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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进来时，没有人招呼。他唤了一声：“宓姬。”微微眯起的眼里没有温柔。
甄宓的屋子里摆满了花草，她穿着件青葱绿的小袄站在中间，深深浅浅的绿混成一片，抬了头应了声：“唔。你来了。”仿佛没有注意他眼底的颜色，仍旧握着银质的小剪子，一心一意地修剪花枝。今年春天头一批杜鹃，在温室里养得娇艳烂漫。她笑着剪下一朵，别在胸前，这才直起腰，冲着曹丕笑道：“今年的春天来得好迟啊。”
曹丕走过去，默默地接过她手中的剪子，也埋着头小心伺弄那些植物。甄宓侧过身子，给他让出地方来，抱着臂站到一旁。
“今天好兴致，居然来做帮手。”她环顾一下四周，满屋的花花草草，“这些今天都得弄好了，送到各间园子里去，倒真有些忙不过来……”
曹丕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道：“本是花匠的事，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现又嫌累了。”
甄宓笑了，拨过眼前的一线刘海，“其实，喊声累不过是喊给自己听。告诉自己这一天也是忙忙碌碌地过的。一个人常常不知道时间是怎么就溜走了，好像过得很慢又好像过得很快。”她看着曹丕，叹了口气，“你明明是知道的……”
曹丕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掩不过眸中的亦恨亦疚，又垂下目光。
甄宓仍旧是平常神色，微微带着笑，她不也明明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来吗？如若她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不愤怒？如若不是，又为什么不愧疚不害怕？这时的甄宓跟卞夫人好像，都是怀着不甘和寂寞，却偏做出平常神色。
这一瞬，曹丕是很想知道她爱的究竟是自己还是子建呢？
“你是我的妻子，我一直是体恤你的……”
甄宓幽幽地道：“你把我娶进门，这些年，可曾敲过我的门，吃过我煮的粥？我是怎样的罗刹，竟让你生怕看我一眼？倒说得我不知好歹……”虽然面上还极力维持着常色，可那一向温温浅浅的眼里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怨怼。
曹丕握紧了手中的剪刀，恨声道：“可是锦衣玉食供着你，总比你亡了夫，做个戴罪的寡妇要好吧？”
甄宓摇摇头，苦笑道：“我要你供着做什么？我只要嫁个疼我的男人，生个孩子，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曹丕颓然地垂下手，大家的愿望都这么单纯，可惜生错了位置，爱错了人，就错了一生。若是自己没有生在曹家，甄宓没有这绝色的容颜，是不是都会幸福得多？不，各有各的痛苦，只是藏起来了，看不到。就好像他们，别人谁又知道他们的苦楚。这样想着，脸上慢慢露出来痛苦的神情。
甄宓原本是恨的，是不甘的，可是这几日大风大雨过去，已看得透了。她仿佛待孩子般轻轻抱着曹丕，柔声道：“没有人怨你啊。我有我的痛，你有你的痛。并不见得多么幸福。”
曹丕颤抖了一下，捏紧了拳头，他来的时候已决意要狠下心，仿佛害怕被这温柔融化，他冷冷地推开了甄宓。
“子桓，”甄宓终于叹了口气，“你不信我，总该相信你的亲弟弟啊。”
一个“信”字说出来简单，却多么难守得住。曹丕偏偏是早被这一个“信”字摧垮了的人。信得过别人也信不过自己。
他误了甄宓的一生。人有几个一生？她凭什么不恨他，她凭什么要对他守信？
宁可我负天下人，也莫使天下人负我。只有这样心才不会痛。他已经犯了错，一颗心已经是千疮百孔，还怕再错得厉害些？还想伤得更深些？
他将剪子随意地扔到了一边，转过身子，盯着甄宓：“那睿儿呢？他究竟是谁的孩子？”
甄宓纵使心碎也没有流泪，可是眼里盛满了悲哀，她退了一步，冷冷笑道：“你希望我怎么说？我怎么说你才信？”
曹丕没有说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甄宓，走出了房间。
千般的愧疚都让它散了吧，他再担不起那愧疚。
千般的柔情都让它散了吧，他再担不起那柔情。
他不愿再为别人想，他无力再为别人想了。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