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romasky

49、第四十九章 移花

　　郭媛静静地坐在窗前，一双手搁在桌上，就着天光，细心地涂着蔻丹。并刀如水，吴盐胜雪。
　　司马说得不错，春天慢慢地挨近了，原本整天整天也不见融的积雪，现在不到傍晚，就只剩下小滩水渍。只是，融雪更比下雪冷了。
　　郭媛一向怕冷，地龙烧得很旺，屋子里热燎燎，糯米酒早已撤下，那股醉人的浓香却久久没有散去，倒被热气熏得愈发沉郁。郭媛颊上染上两团红晕。
　　酒是糯米酒，菜是家常菜，每一口都含着情，透着意，都是一缕绕指柔，却没有捆住那年轻公子的心。
　　她这样细心的女人，每一处都想到，每一处都打点到，仍旧没能迷住年轻公子的眼。
　　郭媛也不禁有些恼，她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疑心自己是不是老了，丑了，叫这冷冷清清的宅子磨去了光，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都不再为她着迷？
　　司马，她又想到司马，忍不住咬着唇，生怕又掉下泪了，这些天夜里，也不知掉了多少泪，哭湿了多少枕巾。她多么乖巧的女人，真的看不出司马对她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美人计？亏他想得出！
　　屋子家具摆设都用了重色，满满的暖意，她却独独穿了件素色的裙子。本是为了打动曹植的心，如今却反叫自己伤心。满眼的繁华绮丽都是最虚的幌子，最假的戏。
　　可是这出戏，她还是不得不演下去，不仅要演，还要演得生动，演得入胜。
　　“子建回他的院子了？”
　　外面应道：“三公子听说甄夫人抱恙，去了甄夫人的院子。”
　　郭媛心中一动，却只懒懒地道：“好一份孝心，舍了我这儿一桌子好酒好菜，原是去探望嫂嫂。”
　　她故意将这话说得尖刻带酸，外头的虾仁不敢接话。她自摆了摆手，道：“来啊，去给我把宓姐姐身边那小丫头叫来，我这里也有些东西让她捎去，全当作一点心意，省得人说我不懂得规矩。”
　　其实有什么东西，叫人送去便是，何须要人家来取？只是见里头这位今儿个脾气不小，怕是有意要为难宓姬那小丫头，下头也不敢多嘴，只唯唯应了。
　　那小丫头来得勤快，进来时犹豫不定，惶惶地睁着双大眼，她是年轻不懂事，可也还明白，如今府里，究竟是哪位夫人正得宠得势，得罪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郭媛一看她就知道是个识时务的，轻轻笑了，却将眼角高高地挑起来，露出冷冷的光，“你跟着宓姐姐多久了？”
　　小丫头吞吐了几个字，她没听清，也不介意，又道：“平日里觉得冷清吧？难为你年纪这么笑，最爱玩的时候，却要陪着姐姐守着幢空院子。”
　　小丫头到底心气高，有些不服气，“夫人那也不至于这样不济！至少，至少还有睿儿！”
　　她只有这一个靠山，曹丕唯一的儿子。
　　郭媛却只冷冷哼了一声，“再过两年，睿儿也长成个少年了，就该分他个院子单独住了。你难道愿意冷冷清清一辈子？”
　　小丫头咬着唇：“我，我自然还要嫁人的……”话说着，脸就红了。
　　郭媛笑起来：“到了思春的年纪了，有意中人了？”
　　小丫头脸更红，低下头去，“还没有……”
　　郭媛叹了口气，“以后，即便有了意中人，宓姐姐也未必肯把你嫁出去吧！人一旦老了，就总欢喜有年轻的小姑娘陪在身边。”
　　小丫头急急地道：“我也会老的呀！”
　　郭媛仍是笑：“等你老了，又如何嫁得出去？”
　　不等她答话，郭媛叹了口气，从一边的梨花木的梳妆盒里取出一支金钗，纯金打的，还缀着珠翠，其实嫌太俗气，但是还有什么比十足的黄金更能打动人心？换了块连城古玉，这小丫头又有那眼力介？
　　“这个你拿着吧，以后无聊了，就到姐姐这儿来，姐姐看你挺可怜。”
　　小丫头犹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接了过去。眼里光芒一动，那股机灵劲又窜回来，嘻嘻笑了，“夫人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只是可怜我吧？”
　　“真是大宅子里出来的丫头，心里都有七窍哪。”
　　人都怕寂寞，怕冷清；人多爱财，爱名利。
　　郭媛也笑了。
　　“三公子常往宓姐姐那儿跑，一来二去，难免生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