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煎》romasky

46、第四十六章 磐石

　　司马本不是存心刺激曹丕，可是见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真不知该说什么。
　　曹丕推开了司马，软软地倚在门边，他心里想的却知识曹操一旦知晓了真相又当会以怎样的心态来对自己：怜悯？愤怒？嫌恶？漠然？想都不敢想！无力地道：“司马，你想要的我都许给了你，你还要如何？他是不是我爹爹，与你有什么干系？你……你便装作没听到，岂不是对彼此都好？”
　　司马并不为所动，仍旧冷冷地道：“卞夫人的意思够清楚。她定会想法设法废了你，让你那宝贝弟弟去坐拥江山。我若不是听了刚刚那番话，还叫你蒙在鼓里！”
　　曹丕痛苦地摇摇头，“娘，娘她断不至于毁了我罢！”
　　司马终于软了声调，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对付曹植和曹彰吧。想来卞夫人也不愿将实情和盘托出，弄得鱼死网破。”
　　曹丕虽然身心俱疲，却还未失了心性，默然半晌，才缓缓开口：“江山，不论对谁，都是极大的诱惑吧？”
　　司马心想，你不就是个例外吗？却顺着他道：“自然是的。就算卞夫人不干涉，你那宝贝弟弟虽然平日懵懂混沌，这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曹丕似是笑了笑，“那便将这江山递与他吧。免得真到了你争我夺鱼死网破的那一天，逼得娘把实情都说出来。”
　　司马一怔，不想曹丕这时候心里想的仍旧是荒唐闲事，心道自己当初真是昏了头瞎了眼，选了这么个欲令智昏的主，一块磐石般的心，当真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心都在他那个假爹爹身上。
　　他强按了火气，道：“最后谁成谁败还都是曹公一人说了算，你让得掉？你怎么让？眼见着现在机会都在你手里，倒是曹植他为了皇位满可以不择手段买通了左右在你父亲耳边煽风点火，你以为那些秘密除了卞夫人就再没人知道？何况卞夫人有心助他，难道不会编排些别的话？”
　　司马说了这一长串，曹丕心里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中道理自然，却只能强辩道：“子建并不是汲汲功名富贵的人。”
　　司马嗤笑，“刚刚又是谁说江山不论对谁都是极大的诱惑？”
　　曹丕闭上了眼，是呵，子建已经不是以前拉着他的手叫哥哥的孩子，他已经长大了，亦是堂堂的七尺男儿，亦当会有功名抱负，身边亦有那门客幕僚环绕。即使他没有得天下的雄心，杨修在他心上埋下的怨恨也要推着他与自己愈行愈远了。子建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么？
　　“被自己的亲哥哥所害，其痛苦自然更甚，怨恨也更深重啊。”
　　可是正因如此——
　　人害怕被怨恨，他害怕被子建所怨，更害怕被父亲所恨。
　　害了子建，怎么敢去见爹爹！？
　　他叹了口气，“司马，从前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的情景。”他已经站直了身子，脸上十分奇怪的露出冷峻的神色，“大哥还在时的日子最是快乐，只须要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须多想，什么也不须畏惧，心里满满的，只可惜，人的一生总是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微微一笑，“上次你说得不错，我对子建做的已然太过分，他是我亲弟弟，我并不想伤了他。”
　　司马恼怒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竟这般优柔寡断，犹似妇人！”
　　被比作女人的曹丕并没有再被激怒，只是淡然道：“也许只因为我快死了，快死的人牵挂总是更多一些。”
　　司马楞住。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狠心的人。身边姬妾美女如云，不过为了满足欲望，即使是对郭媛那样的聪明剔透的倾城绝色，也只是虚与委蛇、多加利用罢了。
　　可是每每听到眼前的男人毫无留念地说出自己的生死，总不由得胸口窒闷，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让他大为光火，曹丕不过是一颗棋，一颗行将作废的棋！
　　他还不知道，曹丕已经像一味毒，不知不觉潜进了他的心，随着他的血流淌全身，等他发现时，却已经太晚了。
　　“太子殿下，不见得你不伤他，他就不会伤你！”
　　“子建不会。”
　　“三公子他就没有脾气，他就甘愿屈居你身后？”
　　曹丕有些怅然，可是还能怎样，他错得还不够多？还要去对付自己的亲弟弟？伸手敲了敲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