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火车经过的地方》石头

8、8

　　我慢慢地走进小庙中，但脚底的声音还是惊动了他。他抬头望了一下我，我们的目光正好相对，借着桔黄色的烛光，我看清了，是那张俊朗却带着忧郁的脸。
　　“是你？”我们俩同时脱口而出，语气中虽带有很大的惊讶，但语音都是底而沉的。
　　“你怎么在这儿？”我首先发问。
　　“你呢，为什么在这儿？”他反问我。
　　“你搞错了，我不是小芹的男朋友，你才是吧？”我不顾他的问话，便又问开了。因为我心里一直在意这个问题。虽然平常总被人误解，也不喜欢解释，但今天我也说不出为什么竟如此急于为自己开脱。
　　“我不是，我不配。”他的语气更低了，甚至有点哽咽。
　　我不再说话，找了一个蒲团坐了下来。
　　“我杀了一个人，就在昨天。”还是那种低闷的语调，但明显带着恐慌。
　　“可他真的该死，真的该死。”他开始站起来狂喊。手脚却不住的颤抖。
　　我被他吓呆了。我虽然一直厌倦着周围，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死亡，没有想过杀人四怎么一回事，只是一种惯性的想法，就是那很可怕。
　　我呆呆的望着他，发觉满屋子昏黄的灯光也在颤抖。
　　他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开始软了下来，神情木然地瘫在那个布条做成的柔软的蒲团上。
　　“他真的该死，真的该死……”他还是低沉地说着，刚才的悲愤已经返回了恐惧本身。
　　我很想去安慰他，可是能在小说比赛中能得第一名的我在这时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汇，我只能一如既往的呆望着他。
　　他重新跪好在那个蒲团上，象刚才一样，面向妈祖，双手合十，然后闭着眼睛，把头低下来靠在手上。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只有海潮的滚滚之声不绝于耳。
　　“你在干什么？”我奇怪的问，语气中似乎有些同情的关心。
　　“我在忏悔，希望妈祖娘娘能以她那博大而宽广的胸怀饶恕我。”他说得很虔诚。
　　“为什么杀人？”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就感到后悔了，或许我不应该也没有必要这样问，这毕竟与我无关，我只是个路人。
　　可他似乎从我的话中感觉到了什么，就想一个离群索居的人突然遇到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一样，他投向我的目光中，我感到了亲切。我知道这时的他是无助的，我成了他最近的可以信赖的人了。也或许他本来就一直很无助，所以特别能理解别人无恶意的关心。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的人，可在这束眼光中我好象认定了他就是我的朋友一样。就这么简单。我清楚地感觉到他也是这么想的，对于这一点，到现在我都一直很肯定。
　　“你说的没错，小芹是我的女朋友。她是我在补习班里认识的。”他开始以一种似乎很遥远的幽幽的痛楚在向我叙说。
　　“那年高考，我败得一塌涂地，沉思了一个暑假之后，我决定上补习班，我并不是为了父母或是老师，我只想证明自己能行。”
　　“刚上补习班那会，我天天很认真的在复习，起早摸黑地看书。”
　　小芹走入我的生活是从那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开始的。那天中午，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埋头看书。小芹吃完中午饭也来了，在我身后隔了几个桌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教室里很静，只有我们翻书的声音。
　　后来，小芹慢慢地走过来，我清晰的记着他的皮鞋落地的声音。那个清脆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第一次响起，是一种宁静而纯洁的声音，使人如置身于一个草木葱茏的山谷中，心旷神怡。
　　她问了我一道数学题，我也不懂，后来我们便坐到了一块探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