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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嫌疑 ...


  •   “你若不信,可自去问他,看他认是不认。”

      周娘子呆若木鸡,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姚正喝了口茶“状元红出名非一日两日,人人都说客来香酒醇,我喝过三种,一种是店家售卖的,味道平常。第二种是在当地富户酒席上尝到的,也很甘冽,第三种是有人送来的,味道醇厚绵长,三二杯就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这酒有些年份,酒坛底款上有“来福”两字。”

      周娘子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姚老爷之前说的话她并没放在心上,听到来福两字,长长噢了一声“想是有些年份了,那是父亲酿的。他觉得自己名字有好兆头,所以底款上都打上这两个字,后来我们接手店辅时他老人家不在了,再用他的名字不太好,而且订底款的酒坛价位也属实贵些。”

      姚正噢了一声,有底款那坛酒是李笙送来的,那日在陈知蔡府上吃到的酒,听说是赵主簿送他的。于强自己店里的酒也分好几种,有些佳酿平日介买也买不到,可见这于强与李笙的关系相当深厚。

      “你后院那几缸酒,想必就是用你家传的技艺酿造的吧?”姚正看着周娘子说“我倒觉得你酿的酒与来福酿的同出一脉,想是得了他真传。”

      周娘子长长噢了一声,好半晌才问“大人是怎么知道的?我那酒缸最近才启封。”

      姚正避开这话题不答。“那马巍买走的酒,可就是于强掺过水的?”

      周娘子怔怔的想了一时,忽然流下眼泪来,不知道她是哭自己还是哭于强,抑或哭那死去的余分,还是别的什么“老爷神人一般,小女子不敢抵赖。”

      “余分可因此事与于强有过争执?”

      周娘子刚一犹豫,就听姚正厉声道“从实道来。”

      周娘子不得不承认,余分之前卖的酒虽然醇但是已经是兑过水的,不想于强更过份,那水兑得忒多,酒水寡淡得都没有味道,因着这个两个人之间也闹吵过,尤其是马巍找余分理论时吵得街坊四临尽知,而那马巍也并非他自己所讲的那么老实,满口乡下脏话而且“逼”字不离口。

      周娘子是个伶俐人,怎么可能让那乡下汉子在口前撒泼,日后还怎么做生意?于强也是个能逞口舌快意的厉害角色,对骂起来不输阵仗,唯有余分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在那里气闷,马巍骂不过这两个人,尤其是周娘子说他的那些狠话,于是骂道“娘的不要个逼脸,说谁是二百五?我看你就是个欠操的臊□□。”

      对于马巍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骂人话,不成想正踩在余分痛脚上,街坊四临指指点点的看笑话,捂嘴偷笑时不时耳语的样子,勾得那平日谣言再在耳边浮现,于是抡起老拳痛揍马巍,恨不得打他个脑壳开花,让那些纷纷杂杂的流言蜚语全部消散。

      因为酒水兑水一事,之前余分就与于强分辨过,今次两人争执得更加过火,彼此也都说了些伤感情的话。余分始终认为坑崩拐骗的行径砸的是自家招牌,于强则说“骗人的事你还少做了?”因着余分态度强硬,也撂下狠话“再到店里帮你我就是乌龟忘八养的。”周娘子交待,于强虽然生气,不过没两日又到店里,还和从前一样,这事揭篇也就没人再提。

      事隔多年,于强用行动证明,就算他把水兑成现在这个样子,大家也都欣然接受。

      姚老爷在这厢审案,隔壁坐着何为季与幕幕。

      姚老爷喝茶时便召何为季进来,也不与他说话,时不时的隔着门板向里间瞄上一眼,何为季就知道内里有人。直到自己提笔写了副字,才冲他微微一笑,俯首低语“你稍坐一下,一会和有熟人来。”便自行离开了。

      何为季觉得姚老爷手指好看,字写得也隽秀,只是与书案上好像还有其它手稿,翻了翻看一到一轴海棠图,深深觉得姚老爷的画比字更好。这时,幕幕迈步进来,门口皂吏特意用手比在唇间示意不要出声,幕幕看到只有何为季一人还是高兴得轻轻“呀”了一声。

      姚正审案的声音不大不小,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眼前幕幕虽然端坐一边还是拿眼睛睃他,时而低声说两句“这周娘子~”

      何为季注意力全在隔壁 “啊?”

      幕幕再要讲什么,呶了呶嘴觉得无趣“你以前可是一心二用什么都不耽误,怎的现在耳朵也不好使了?”话是贴着何为季耳朵说的。

      何为季耳内痒痒的,看向幕幕笑了一下,用手捂住幕幕的嘴。幕幕挣开他手臂,撇嘴无声嘟囔,用尽全身力量在椅子深处横眉冷眼的看他。

      姚老爷声音如玉,案情也跌宕起伏,听了不一时,也是对这案子更感兴趣,渐渐的幕幕也将脸贴在门板上。

      这间书房本就是内外两间,各自有门方便出入。平时打开便是一间,中间雕花门板隔着便界定成两间,书桌也是靠门板而置,审案时方便书吏们执笔。

      “周娘子,我且问你,余分死的那日于强可在楼上?”

      姚正见周娘子犹豫,斥责道“包庇犯人,同罪论处。若于强果真冤枉,你实说了才好替他洗脱嫌疑。”

      周娘子抬头看向姚老爷“姚青天,我夫余分死得着实冤枉。那天我们夫妻确实是怄了些气,听到他和人吵嚷我便没下去,那时于强已走多时了。”

      “你们店家厨房后门便紧挨着他那小宅院,他惯常走这条路可对?”

      周娘子吃了一惊,心下惴惴,不明白姚老爷怎么知道得忒般清楚。

      姚正盯着她目光灼灼,不容人闪避“那日,你可亲眼看他回家了?”

      周娘子迟疑着不敢答,姚正厉声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得藏私。”

      周娘子满头大汗,不知如何回答的好。闭着眼睛说“奴婢看到的。”

      姚正沉吟良久说“于强与余分,噢,是李二狗伙与孙树山,他们一个,”姚正笑了一下,“余分的真名叫孙树山。”见周娘子两眼放空,左手掐指似是要记下他们的名字般,姚正不由得心下一动,语气稍缓和些“他们一个占了来福的店一个占了来福的宅子,我查过你现下住的地方原本是周来福的产业,他死后没多久,便改成于强的名字,至今依然是。那你就没想过周来福是怎么死的?”

      周娘子浑身一颤,眼泪不由得唰唰往下流,声音也越来越颤抖“来福,来福等同我再生父母,他怎么死的?不是回家路上遇到流匪么?”

      “当真是劫匪?”

      周娘子迷茫无助的看过来,一时间怎的好像所有的事都不对了呢?天塌下来一般不知如何是好。“当真是。那天他去乡下朋友家喝酒,听说是贪杯多喝了一壶,父亲向来海量且天生力大,不是寻常一两个人就能制服的,若不是喝了酒,若不是天黑,若不是遇着流匪,怎会?”

      姚正见周娘子越说口气越不确定,便替她拨乱反正“来福与于强之间就没有纷争?”

      周娘子抬头看姚正“他脾气有些大,不止同于强有纷争,甚至还阻止余分进院,毕竟是有女儿的门户,不想让这些光棍更多往来。父亲是好意,当年我要嫁余分时,虽有阻拦,最后看我情面也终于同意了。虽然我是养女,但是待我如同亲生,很是疼我。我也应承过,婚后同余分一起孝敬他,说过给他养老送终的。不想,”

      周娘子似乎想到什么般,眼睛一亮“老爷,他平日积攒下些小钱,前些年乡下一个朋友向他借贷,利钱可观,他便放了出去,那日他便是取利息去的,想是被人盯上了?若不是遇上流匪,难不成与他那朋友相关?”

      周娘子越想越对,咬牙恨恨状推测。

      姚正不以为意“如此之巧?”

      姚老爷同周娘子要说的紧要话都已说过了,吩咐刘基送她出去,自己便踅到隔壁。见幕幕与何为季坐在一处,便笑着说“你们也都见过了吧?这下放心了吧?”

      何为季起身施礼,垂手侍立一旁也笑道“早知大人不会难为幕幕,我从来就没担心过。”

      姚老爷径自上首坐下“刚才的事你也听到了,可听出些什么?”

      幕幕轻轻哼了一下,这上司下属好像相知一般言语亲切,何为季逢迎巴结的面孔他还真没见过,当年桀骜书生当真变成蝇头小吏了,想到蝇头小吏四个字不由得噗的一声笑出来。那是何为季前些日子替他临贴时,他赞何为季字写得好当真让他见识到什么是蝇头小隶了,何为季叹道,“如今我也是官场中人,要做就做这蝇头小吏,微末如厮才会混得长远,看着一个不足为惧,洋洋洒洒写下一篇也是个有理状词呵。”

      姚老爷调转视线,亲切有加问幕幕“想起什么可笑的事了?”

      幕幕无可无不可的扫视一下两人,行动摇摆,竟径直坐在姚老爷下手,举止虽然落落大方面目让人倍显亲昵。“只是忽然想起周娘子还不知道我是何人觉得好笑罢了,姚老爷,”姚老爷三个字叫得甜甜腻腻的,引得何为季都微皱眉头看着他,幕幕我行我素“我们也是相知是不是?大人这几日体贴照顾小人感激不尽。可惜我是,哎,不然和大人做夫妻当真是好,哟,看我又说冒失话了,我这资质别说夫妻侍妾都当不得吧。”

      幕幕掩嘴微扭过头,姚正也不说别的,看着他只是笑,何为季便看着姚正笑“大人,周娘子刚才神色慌张,必是有所隐瞒。想来余分出事当天,周娘子并未亲眼见他离去。”

      姚正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何为季笑眯眯看着姚正“老爷后来问话时有些犹豫,可是想到了什么?”

      姚正一笑,看向何为季“你观察得可够细的。”姚正眼风微挑,何为季避开姚老爷视线,垂首道“卑职向来将县眷看得比什么都重,对大人无时无刻不关注,心神俱在大人身上。”

      姚老爷这下笑得是真开心,倒是没继续调侃,反而转换话题道“这周娘子看似不是无情无义的人,不太像同于强合伙害人的人。你怎样看?”

      “我猜大人心中疑惑就在于些,那周娘子像是个信鬼神与报应轮回的,若是真的参与其中便不会心心念念想着给余分点长明灯。”

      “兴许是做贼心虚,怕报应呢。”幕幕脱口而出,见姚季两人回头同时看向他,幕幕立刻垂首“大人说话小的不应插嘴。我这就出去的好。”

      姚正倒也没说要不要他走,只是问“依你见识她是这样的人吗?”

      幕幕已经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方道“不好说,这世道人心叵测。人心我是看不懂的。”顺便拿眼睛瞄了何为季一眼,知道何为季满口胡言,明知他现在作派也是虚张声势,但是听他对县令大人这样推崇,还是不由得气闷,于是斜着眼睛道“口不对心的人满地皆是。”

      何为季倒不理他,“周娘子这样莫梭两可的凭证,于强那样的人不会认。”姚老爷沉吟,看着何为季道“世上可有这样一种人,心里装着一个人,还对另外一个人痴心相许?”

      何为季刚一抬头,便又撞进姚老爷眼睛里。“这,不好说吧。”

      姚正点头对幕幕说“你们见也见过了,旧也叙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幕幕张着嘴哈巴了两下,他同何为季根本还没叙上好不好,还不及辩解,正在这时赵节级来回话于强已押到,于是姚老爷升堂,一众人二衙审于强。

      不出所产,于强果然嘴硬,整个堂审过程说话最少的便是赵主簿,平常这样的案子他向来都是唱主角,如今只落得个旁听的份,尤其是听到姚正说“李二狗”时,赵主簿看向姚大人的眼神十分复杂,更是不肯轻易开口。即便在姚大人征询他意见,问他“还有什么想问的”时候,赵主簿也只恭恭敬敬起身先冲大人施礼“卑职没有什么想问的。”

      赵主簿在堂上看着他们表演,堂后则对姚正说“那来福与余分妻子有染。”

      姚正侧止将惊讶神态夸张得恰到好处,既表现出适当的吃惊,又不至于让赵主簿觉得他是在演戏,姚正说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赵主簿提起一件事,当年周一福死时,停尸在草棚下,只是用巾帕遮住面孔,周娘子得了信息奔向县衙时,还没看到头脸便哭,虽则体型相似,但是她怎的就断定是她父亲?

      赵主簿说最初是疑心她的,后来也拿这话问过她“大人,你猜那周娘子怎样说?”赵主簿笑了一声,学周娘子口吻道“她说,我父亲胸前有七颗痣,是以小女子未看脸便已知是我父。”赵主簿嘁了一声“周来福身上那些痣长得分散,也无特殊形状规矩,又不是北斗七星阵之类的让人一望便知,仵作也是一个一个数去,才对上不多不少正好七个。这是什么样的女儿啊,干爹身上几个痣都知道。”赵主簿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亲生女儿都未必了解得这样透彻。”

      赵主簿没有讲的另外一个证明理由,姚正替他想到了,那就是李笙回绝周来福的原因,周来福不是想将女儿嫁给他吗?若是谣言属实,李笙不肯戴这帽子也是有的。

      看来这周来脾气属实不怎样,仇家嫌疑越来越多,李笙,借贷的朋友,还有于强和那死了的余分。

  • 作者有话要说:  呼~再有1-2章状元红就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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