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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第九十七章 ...

  •   韩陆远远回头望着身后好不容易甩掉的追兵,打马狂奔追上了萧靖和雪宜几人,在树林里稍作休息。韩陆骂到:“该死!怎么来的这样快?我们马不停蹄地赶路,甚至跑过了传讯兵,一连数关的边防守将都还没得到消息,可这后面追来的人怎么就像提前知道我们的路线一般,怎么甩都甩不掉呢?”

      “属下无能,再三安排,还是被人看穿了我们策划的路线。”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单膝跪下请罪,雪宜知他是那晚救自己时的高手,几天来路上何处换马、何处乘船,都由他安排调度,必是萧靖的亲信,可却看着眼生,从未见过。

      萧靖拿起水壶一股脑灌了下去,并不在意。“起来吧,不怪你安排不妥帖,你也不想想对手是夏家六公子,看穿我们的行踪也该是意料之中。这一路比得是个快字,固然凶险,但今时不同往日,中原腹地上我们已有根基,只要一入了平阜城,自己的地盘上,他绝不敢再追。”他随手把水壶扔给雪宜,指着身边那个侍卫说:“这是唐翊,幼时出身宛西唐国公府,也曾是位公子,族人获罪,他年幼受牵连充军冀北。到底是读书识字的,年纪尚青,但功夫好还有头脑,便让他做我身边裨将。此次行动之前便是他负责挑选人手,安排接应。我花了一年时间让他以各种方法渗透了二百多名身手好的兵士在中原腹地和江南铜陵城中,可保营救先生的行动万无一失。”

      “唐翊拜见先生,”他上前拜道:“若非是先生之法允许军中不论身份贵贱皆按比武能力晋升,唐翊一个罪囚如今恐怕还在极北之地修筑长城,哪里有机会来到主公身边效力。唐翊和军中众弟兄,无不感谢先生大恩。这一路上,唐翊拼死也要保先生平安。”

      雪宜仔细端详面前之人,形容俊朗,骨貌淑清,一派正气,确与萧靖手下那些年长的壮汉颇为不同,不禁称赞,“唐将军果真年少有为。”

      萧靖听了啧啧两声,“瞧瞧,也会充长辈了不是?你刚多大?怎么就轮到你夸赞人家年少有为了啊?唐翊二十二岁,比你年长,最有为的在这儿摆着,只怕他还当不得‘将军’二字,不敢受先生一夸。”

      雪宜并不理他,只是问唐翊,“你既然负责调度人手在外打探消息,可否把如今人手分派的总体情况告知。”

      唐翊恭敬道:“散在江南的人不多,主要就是救先生那些,且是这一阵才通过商旅往来带过去的,我们求的是一击即中,先生得救后就全都撤回来了,毕竟铜陵城防备太严,各处心思缜密的细作都待不下去,何况是我们这些兄弟们呢?大部分的人,都是散布在我们回平阜城的一路上,凡是重镇皆有人手,不断与我们会和。另外,除了安排我们换马乘船接应外,还命他们在豫州探查城中消息,连同地方官的风评,守将的性格好恶。中原一代在夏家掌控之下时日尚短,相对最为松散,文武官员大多来不及更换,恐怕日后会成为一大突破口。”

      “何须日后?立刻把各处人探查到的讯息汇总给我,我隐约有个想法。”

      韩陆眼珠子瞪得老大,一拍脑门,“先生现在居然还能有什么想法?咱们只有一路狂奔的份,能不能跑得回去还两说。我倒是觉得要感谢穆伊公主在草原教会先生骑马才对,否则以赶车的速度,早就要变成刀下亡魂了!若休息够了,咱们还是得赶紧赶路啊!”说罢,便招呼一行二十几人上马。

      雪宜听他提到穆伊,心中千言万语全都涌了出来,又勉强压住,只怕此时绝没到可以坐下来探问详情之时,想他方才提得那般漫不经心,伊儿定然是万事平安。此刻,只得强忍着胃里翻涌隐痛,再次上马赶路。

      陈彧忙问道:“先生说有想法,可是想出什么主意能确保我们安然无恙不被追兵追上吗?”

      雪宜抿嘴一笑,“只怕,若计划得当,不仅可以逃脱,还能为主公献上一份大礼。”

      三日后,萧靖一行已至淇水河边。

      韩陆忧心道:“过了淇水,我们就可直奔回平阜城了。可这一路追兵太紧,过了淇水便是一大片平原,我们的路线早已被人看穿,如果夏家六公子设下天罗地网包抄我们,只怕会白白望着平阜城却难回去啊!先生,你的大礼究竟在哪里?快拿出来吧!”

      雪宜随手捡起石头,学着一旁萧靖的样子扔,可怎么也没有扔出那一串水上漂的绝技,只得摇摇头。

      韩陆见自家头两号人物居然还有工夫扔石头,急得脑袋快炸了。

      雪宜笑道:“韩将军不用急,你要记着,我们并不是仓皇而逃逃过淇水去的,而是渡河去打仗的,拿出点精气神来,可别这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打仗?你疯了!我们二十几个人?”

      “我已吩咐唐翊将散在豫州的一百多兄弟聚集于淇水南岸的五马坡,我们的目标,是要拿下长陵、下济两座城池。”

      “一百多人?先生你确定你不是在搞笑?”韩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想着夏先生莫不是被关久了脑子给关傻了!

      “韩将军,有时候打仗,不用亲自动手,只要做那点炮的人便是了。这长陵、下济两个守将分别都是当年豫州刺史王椽手下的土匪头子出身,多年来的冤家,互相不对付很久了。一百多人攻城是不行,干点打家劫舍的勾当倒是绰绰有余。唐翊给我的消息详细记下了两城押运物资的准确时日,可以一用。我们蹲守在五马坡,先抢了长陵城押运的弓箭排弩等军资,看他不着急跳脚,然后隔一日再用他长陵铸造的弓箭兵器,去抢下济城押运的金银珠宝,那些可都是费了好大功夫搜刮的民脂民膏,数额实在不少。这长陵守将王兴已经是个急脾气,下济守将黄隽那可是个暴脾气,你觉得昔日的土匪头子看见抢走他金银财宝的人用的是老冤家王兴的弓箭,一气之下会怎么样?”

      “必然带兵出城找王兴算账啊!”韩陆一拍脑袋,“然后搞不好王兴看黄隽来挑衅,会以为抢他军资的也是黄隽,这家伙,还不得打起来!”韩陆心里乐开了花,心里想着先生真是神了!

      雪宜只是皱着眉,斟酌一番问唐翊道:“六哥可有亲自追过来?”

      唐翊拱手答道:“并没有,果真不出公子所料,夏侯爷的人在扇门关把六公子拦下来不让他再北上,又增加了追兵的人数,六公子便在扇门关指挥兵力。”

      “六哥是夏家的支柱,如今夏家的疆域几乎扩展到整个长江以南,局势动荡,各地征伐不断,侯爷断然不会让他为一时之气过于北上,一旦有变故该来不及防备了。”

      萧靖踱步前来,“先生让我给平阜城守将修书调兵,想来五日后当有结果。”

      “好,那便渡江吧。”雪宜促狭一笑,“往日里只知读圣贤书,今日倒不妨试试这打家劫舍的勾当,兴许别有一番乐趣也不一定。”

      ——————————————————————————

      “报!”扇门关传讯兵急报,“报告六公子,过了淇水,冀州的人就没踪影了。我等已然将回平阜城的必经之路重重包抄,断然不会有失,可是依旧没有抓到人。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并没有急于往北赶路!”

      雪维心中奇怪,既然猜中了他们选择过淇水北上,那便只有一条坦途直通萧靖的属地,既然早有准备,即便他们已经知道前路被重重把守,也无外乎是奋力突围或者蒙混过关两种可能。需知此时一旦停滞脚步,夏家的地界上,只能是死路一条。

      雪维心中颇有几分不祥的预感,赶忙问道:“附近可有出什么事?”

      “有,无外乎就是前几日长陵守将王兴和下济守将黄隽有带兵打起来了。这二人带着手下士兵斗殴,互相滋扰,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雪维心中暗骂这些王椽留下的毒疮坏事。可惜为安抚人心,同时也因为江南安排不了那么多将领驻守,故而豫州这片地方上,除了靠南临着长江的地方换上心腹以外,不得已沿用了原来的人马。

      “立刻修书,让这两个人不许闹了。此刻绝不能随便把士兵带出城去,这两地离萧靖的地盘已经不算远了,虽不是重镇,但如果被萧靖趁机夺了去,就会为他夺取中原加重了砝码。”

      “报!”紧接着又一士兵冲进来,神色极为慌张。“报告六公子!长陵、下济失守!萧靖的三千骑兵突然冲出平阜城,行军神速,由荒野中绕行至长陵。两城兵士却在郊外斗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全军覆没了!”

      “什么?”雪维心下一惊,萧靖的骑兵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长陵城与平阜城之间尚有间隔,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快!如此看来,竟是早有策划,那这两边内讧之事,难说不是受人挑唆!小七啊小七,逃亡路上居然还能玩这么一手。可惜这事做得不太高明,骑兵固然在中原之地占据有利地位,可一应军需供给跟不上速度,只能快战。攻下的两城并非是双方交界之处,只要派兵增援,夺回城池不是难事,如果骑兵固守不肯撤退,一旦被截了后路,恐怕要全军覆没。如此看来,攻城只是个幌子,接下来他们的做法只有一个,带着三千骑兵往回打,接上小七一行,这样一来便可以突破追兵的包围,平安地回到平阜城。毕竟追兵再多,也不敌三千骑兵,此去平阜城途中并没有重兵驻扎的关隘,小七的主意打得不错,胜算比二十多人时要大了不少。可是……需知一旦被制,这三千骑兵,可就全都要给你陪葬了。

      “六公子,该怎么办啊?”

      “不必惊慌,调淇水下游南岸驻扎的两万宋城军过河击杀骑兵,另外原有设置的所有排查和追兵依旧不可松懈,严防他们以军力为幌子自己先溜掉了。”

      长陵城外荒地,三千军马以与萧靖等人会合。

      雪宜坐在草丛上,顾不得杂草带来的刺痛,盯着铺在地面上的地图,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萧靖将一件深蓝色披风搭在他身上,“已经按照先生所言修书至陈方城调兵了,这么大的动静,萧靖倒是没有想到。难道这三千人马,还不够接我们回去吗?一旦再将豫州北部的兵力南调,只怕要担风险啊。”

      “可是主公却依然按我所求,问也不问就修书调兵。”雪宜用披风裹紧身子,荒野风大,实在吹得人发冷。“主公请安心,陈方城调军只是做做样子,并非要深入攻打中原。在下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眼下宋城军已经过到淇水以北,第一个目的已经达成,我要用陈方城的调军声势浩大地牵制住这两万宋城军,让他们一时半刻抽不开身回到淇水以南。”

      “用人不疑这个道理,萧靖还是懂得的。先生请说,接下来应该如何?”

      “六哥,或者说任何一个人看了现在的局势都认为我们会急着北上赶回自己的地盘,可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今夜我们带着三千骑兵二渡淇水,直逼淇水南岸守备已然空虚的宋城!”

      萧靖看看地图,又看看雪宜的眼睛。好不容易逃回了淇水以北,却要回去?骑兵虽快,但孤军深入中原腹地攻打豫州重镇,绝对是自取灭亡的做法。只是那人眼中,竟如此坚定。

      “一定要这么做?”萧靖冷静问道。

      “一定要!”雪宜卷起地图,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好,传令下去,今夜渡河,不得有误。”既然你坚持,那萧靖只好陪着你疯,演好了是绝世好戏,演砸了……也注定要同生共死。

      扇门关军营里,帐中气氛十分诡异,四位参将见雪维听了线报后面色冰冷不出一言,纷纷不敢做声。

      许久,终于有个不怕死的开口,“六公子,萧靖率军再渡淇水,不往北跑反而往南打,我们始料未及。宋城军刚刚被调到北边就被牵制,如今宋城只有一千守军,城关告急,还请六公子拿个主意应对啊!”

      又一参将拱手道:“宋城乃是重镇,不如就将豫州东部的主力军由单凭城调到宋城支援。他们孤军深入,只要派兵力数倍于敌人的军队截杀,则必胜。”

      “不可。”雪维起身,绕到沙盘面前,若说先前还不曾担忧,此刻确实可谓心生疑窦、愁眉不展。用兵最忌讳的就是看不穿对方的目的盲目而行,雪维从没想到,他亲手教出来的人,在用兵上,竟有他也看不破的一天。从前在家时,唯有琴与棋两样是胜不过他的。想来这就如他下棋一般,自从小七十五岁以后,自己便渐渐胜少负多,他常年在家,看了过多的棋谱珍珑,棋路变化多端,不善正面强攻,而是迂回曲折、后发制人,总有种己方攻势不知不觉间被他化解,又莫名其妙地掉进他巧妙的陷阱之中的感觉,每每越是提防应对,越是如他所愿。

      雪维指着面前的沙盘说道:“你们看,萧靖不过是过了两次河,就将宋城的两万军队北调。此时攻打宋城,如果我们再调单凭城的军力去支援,等同于再次把豫州的一支主力军北调,这样的动作实在不妙,必会使豫州东南部空虚。虽不知他们目的何在,但如此擅动,会使我们落得被动局面。”

      “可是末将以为,豫州南部背靠长江,长江以南尽是我江南的领土,即便空虚,也不会给远在豫北的冀州军可乘之机。淇水以北,宋城军与萧靖的陈方城大军形成胶着之势,一时间谁也胜不了谁,只要他们无法南下支援,我们把单凭军北调宋城,歼灭三千骑兵还是绰绰有余,若能一举杀了主帅萧靖,他的所有兵马必然大乱,岂不是天大的好处吗?这么看来,他们又有什么厉害的?”

      雪维轻蔑一笑,心里暗叹参将无知。有什么厉害的?这种看不透的敌人,才最厉害。细细想来,数日前还是他在派兵追击小七,不知不觉间,这处境竟然倒过来,轮到他伤脑筋如何调军填补防守上的窟窿,翻转局势于无形,便是小七最擅长的。

      参将再道:“有一事六公子恐怕不知。这单凭军的主帅江城是现在留守宋城的守将江晏一母胞弟,宋城告急,江城担心哥哥安危,只怕早就有心相救。如果此时六公子勒令他不许营救,只怕他心里是要记恨的。再说江氏两兄弟也不是我们江南人,一旦宋城真到了危机关头,难保江城会救兄心切,不肯听令而行。皆时若是让他违背军令出兵,万一他拼着违抗军令的死罪把心一横投靠了萧靖,这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事当真?”雪维并不知这一层,但想来豫州的将领本来对夏氏就谈不上忠诚二字,只是王椽倒了之后被人收服而已,他们各自拥兵自重,贸然削权断不可取,是以放任他们至今。这样看来,与其让他违抗军令去救兄,倒不如给他个人情,派他应援宋城。

      宋城,双方呈对峙之势已经三日,萧靖并未率军强攻,只是日夜轮番派人在城下叫阵,城头高挂免战旗,城里江晏束手无策,急得转圈。

      营帐外,清风徐来,野草长青。

      “若非雪宜与那徐州江翰因当年江北之战结下了梁子,断不会要陈大人出使徐州,孤身犯险。在此先行赔罪,我等静候佳音。”雪宜躬身一礼,送别陈彧。

      萧靖目送陈彧的车马远去,“先生可有把握徐州会相助于我们?”

      “主公这话不对,江翰那等见利忘义之人,让他帮我们自然是痴心妄想,但如若陈大人此去是我们主动帮他,您说江翰有何理由不听从我们的计策呢?江翰虽然气量不够,但头脑还算聪明,这样的大好时机,他定然不会放过。”

      “现在怎么做?”

      “等。等到六哥不得已再次将军队北调,等到单凭军到达宋城,等到徐州江翰出兵,我们就又可以继续往南逃跑了。”

      雪宜轻摇着手中折扇,嘴角眉梢带着几分笑意。这厮春风暖意,本该是繁花似锦,可他,却在谋划着如何把水搅浑。

      “主公看我做什么?”

      萧靖笑得有些玩味,“好看呗!许久不见先生这般志得意满的笑容,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啊。”

      “……”以长久以来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还是不搭理他比较好,否则定会嘴上落了下风。

      不一会儿,白羽拿了干粮和水递过来。行军打仗颇耗费体力,先是昼夜不歇策马奔徙,再是随军转战,也不知公子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雪宜啃着那硬邦邦的干饼只觉得扎嗓子,嚼了半天也咽不下去。

      萧靖看着他双手抱着大饼皱着眉头细嚼慢咽的样子不禁笑话道:“先生这是吃猫食啊?你真该去看看韩陆是怎么吃饭的,那架势能吞下一头大象!”

      雪宜两眼死死瞪着大饼,委屈地小声抱怨,“这面饼太干了,咬不动啊……”

      “不许挑食!”萧靖笑着训他。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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