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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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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盘旋,满地桐花,多起古寺,依山而建,皆残破得褪了颜色,钟磬无声。若没有山下围得水泄不通的青州兵马,那这里简直堪称人间仙境。
萧靖用力张开嘴,喉咙干哑,布满腥甜,只能发出几个难听而撕裂的混音。眼前是他最英勇的手下,人人一脸血水与泥水,带着殷切的目光,在他睁眼的一刻,激动地哭了出来。
破庙门口,那人白色的衣衫沾满了污秽,衣摆上一圈鲜红,鞋子也变了颜色,手中端着一碗清水。他发丝凌乱,略显憔悴,白净的面容却依旧给人宁静安然的感觉。
夏先生,你为了我,踏入了这个修罗场,放下你的纯净、清贵,不惜沾满血腥,可我无以为报。历城失守,逼上历山绝境,敌人不打上来,只是不想浪费兵力而已,围困不出三五日,我等就必死无疑。你真的不后悔吗?我没有听你的,是我赌输了,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如今萧靖狼狈地一身是伤倒在此地,连寇都不如!你也要陪我承担吗?
有些人之间,说千言万语说得天花乱坠互相也无法理解;有些人之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得到安慰了。雪宜看着那双原本锐利无比的眼中带着英雄末路的哀伤,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坐在蒲草堆上。
萧靖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划过自己的脖颈,轻轻把他扶起来给他递水,他的眼中很认真,即便是给他递水这一件小事也一样,轻轻皱着好看的眉,神色一如往常。
一时间,很寂静。
周围的士兵的骚乱不安仿佛都被他们的军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给抚平了。没有人不恐惧,没有人不慌乱,但是雪宜此刻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这个文静儒雅的人是最值得依靠的,好似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围困山林,是让这些久经沙场的壮汉都感到绝望的事。但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乱,这就足以让人冷静下来。
平时你的安静只是显得乖巧,可危难时刻,你的安静是那么清醒那么坚定。你到底是怎样一个特别的人?既有一贯的忍让,也有此刻的决绝。萧靖浅浅一笑,却牵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很久。左肩胛骨下两寸处一剑贯穿,生生一个血洞,若是再偏分毫,便直指心脏。失血过多使他变得虚弱,熬了两日,才算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
“还剩多少人?”
“四十三骑。”
萧靖轻笑,便强行挣扎起身,牙关紧咬,骨节颤栗声清晰可闻,目光逡巡过每一个存活下来的战士,撑起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呐喊道:“昔日楚霸王项羽被困垓下,一夜楚歌吹散三千子弟兵,最后带着二十八骑从山上冲下去再于山东面会合,仅损失两人,斩汉将无数。如今与其坐困愁城,不如诸君随我杀下山去,大丈夫顶天立地,宁愿多杀几个敌军万箭穿心而死,也不可做缩头乌龟在山上耗到油尽灯枯称了他们的心意!头颅一颗,死有何惧?”
“末将愿意追随主公!”
“末将愿意追随主公!”
……
“砰!”
“呃!”
萧靖瞪大了双眼,好不容易提起一丝力气,没想到竟被人一拳打倒在地。眼前那个紧握双拳,瞪着一双秀目的竟然是……
“愚蠢!”雪宜的怒气带着丝丝冷意,任由对方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你不是西楚霸王!你不是项羽!只有极端自负、禁不起失败的人才会说什么‘非战之罪,天亡我也!’之类的话!你未必比得了项羽的武功,你也未必就到了他那样不可挽回的局面。你不是不信上天吗?你不是会自己争取吗?你当初说得我被你挑拨乱了心神,负了我的兄长追随你到此,事到如今,你想来个壮烈牺牲一死了之吗?自古而今,打着气节之名赴死的人巴望着满足自己一时痛快还希望能青史留名,殊不知史家笔下,永远只有胜者!我一个双手残废的人都能把你打在地上,你还上什么阵杀什么敌?”
“夏雪宜?你是让我坐以待毙吗?”话音未落,一大口血痰吐出来,咳喘不停,左胸伤处染出大片血迹,眼前也突然变得模糊。
雪宜温和笑了一下,扯下萧靖的暗红色披风,脱下他的帅冠,轻声道:“敌军熟悉地形,从世代居于当地的人才知道的历山桐花小道进攻。方才,我也看到了古寺后院若隐若现于洞窟之间的崎岖山路,虽然风险极大,虽然很可能深入山间迷失方向,但唯有一试。”于是转身吩咐韩陆,“韩将军务必搀扶主公,护其周全。四人在前开路,其余人尾随其后,要快!”他的声音很低沉,萧靖已在半昏半醒之间,任由雪宜帮他重新包扎了伤口,只能强撑着点点头。
虽然,自陷险境迷失方向是兵家大忌,但此刻别无他法。没人知道能否脱险,有时候,真要拼一丝天意了。
稍一活动,伤口的血便止不住地流,萧靖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但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眼前开路士兵的背影越来越模糊。他只记得昏迷前还走了很久,周围一直静静的,只有山泉的声音。他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夏雪宜温润的嗓音,带着自责与悲切。“萧大人,请您谨记一件事。我们有十万大军,不是木柴或杂草的数量,是人命的数量,是十万个有父母妻儿、有思想、胸怀抱负的儿郎。如今,他们死的死,残的残,被俘的被俘,失散的失散,因为我们败了,大败,惨败!之所以这样,不仅是你这个做主帅的鲁莽,更是我这个做军师的无能。一死报国很容易,活着很难。越有勾践,卧薪尝胆,十年生息,十年休养。你要沉住气,简单的事,留给我吧。”
简单的事?
然后,便彻底脱了力气,跌在韩陆身上。
李鹏看着周围还剩下的三十个弟兄,又看了看雪宜手中的帅冠和红袍,确认萧靖的背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咬咬牙裂开大嘴笑了起来。
“夏军师,把这些给我吧!兄弟们都是聪明人,刚才主公醒来之前你只说了几句,大家就都明白了。我们这些粗人,平时没那么聪明,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一说我们就懂了,可能是军人的直觉吧!此处青山绿水,正是埋我身葬我忠魂之所。”
雪宜看着周围二十多双黑色的眼睛,没有重伤后的浑浊不堪,没有即将赴死的畏惧胆怯,那么清澈而明亮!的确,对这生死追随萧靖的万千儿郎来说,他们选择了那么一个有胆识有气魄的男人,此刻,也无悔了!
“李将军……”
“婆婆妈妈干啥?!”
“我……”我的所谓计划,就是让大家冲进万军丛中送死,然后给萧靖逃跑的时间。历城惨败,错都在我,整整十万人马,最终仅十人生还,我这是做的哪门子军师?真是可笑。
“给我吧!”李鹏的表情变得温和了很多,照往常那样拍拍雪宜说道:“就你这小身子板儿,穿上也不像,忒瘦!”说罢,便要上前拿帅冠,雪宜一侧身避过去,就那么停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端正地给李鹏戴上,抖开描金的暗红色披风,绕过脖颈,系好长带。
“临死当一回主帅,感觉也不错!”李鹏呲着牙笑出来,雪白的牙齿被血污染得发红。“夏军师,要不然你跟着主公跑吧,你又不会打仗,何必非要……”
雪宜轻轻摇摇头,走到仅剩的几匹马旁边,任由两个士兵扶着他翻上马背去,刚一坐直不免有些害怕。战马格外高大,比起当日六哥与自己同骑飞奔时相比又高了一截,更让人害怕。
那个时候,有人保护,有人御马,有人帮我决定往哪里走,可是今天,是我自己选的。
对于敌军来说,只要不傻,就一定会在冲下山的几十人中搜寻他的身影。雪宜太特别了,一身白衣广袖,与周围的彪形大汉格格不入,敌人的探子未必数的清有多少个士兵随萧靖逃入山中,但一定会看得清逃进山的有他这个军师;如果,冲出来的人没有的话,定会察觉有诈,怀疑他们兵分两路。为了让敌军主帅大意并认为他们是走投无路才冲下山来的,夏雪宜必须在场。背着这场败北和十万条人命活下去不容易,但选择送死很简单,简单的事,就让我做吧。
“夏军师,你会骑马吗?”
“不会。”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
“今天,我不需要会骑马,只要尽可能更长时间地坐在马上不掉下来就是了。”双臂自从被吊在城楼上一夜之后,再没有痊愈,此刻未必握得住缰绳。雪宜让士兵那绳索把他一只手和双脚固定,近乎被绑在马背上。
反手,抽出一名士兵束发的冠辔,狠狠扎在马股上。
霎时间,战马前蹄高抬,发出凄厉的哀嚎,双目中似有泪光,继而像发了疯一般飞驰奔下山去,横冲直撞,遇河则跨,遇林则穿,一路径直狂奔。
“军师!”众人大惊,未曾想到他有这样的魄力。
“兄弟们!”李鹏拔剑高喊:“今天,杀一个,赚一个;杀两个,赚一双!每人砍下十颗脑袋,黄泉路上,也不必孤单了!”
“杀!”“杀!”“杀!”
敌军阵营,领兵的是常衍,字子生,官拜中郎将,出身名门,是青州少有的一员儒将,以心思缜密著称,想来这巧度历山的妙计就是他想出来的。此刻听闻冀州兵走投无路冲下山来,似乎显得一点也不着急,只是语气淡淡地问:“看到萧靖了吗?”
“看到了,满身是血,快不成了。”探子答道。
“看到夏昱了吗?”
“看到了,骑在一匹疯马上,身形相貌与当初看得一模一样。”
常衍的眼睛转了几圈,稍稍放下心来,连不会功夫的夏雪宜都跟着跑出来,可见,确实是弹尽粮绝才下山的。
“总共多少人?”
探子都有点不耐烦了,怎么还不下令攻击,倒是优哉游哉地问情况。“大概……三十出头,追击败军时看着是三四十人,想来有前两夜伤重不治而死的,数量所差无几。”
“行了,不要耗费兵力跟他们肉搏,远远地放箭就成了,最后都给我补刀,确认死了才成。”常衍心有余悸,两天前被黄益部队引到黄河河滩上,兵力是对方十倍,没想到被他们一千人杀得折损三千,伤残无数,僵持整整一夜才算结束。正因为如此,此刻即便对手只有三十个人,也绝不能掉以轻心,先是围困山下,等对方弹尽粮绝,继而万箭齐发,避免再有不必要的损失。不得不说,即便是对他这个见惯杀戮的人来说,冀州军的那股气势也是前所未见的。到底是什么给了他们那么大的勇气,力战到最后一刻,宁死不降,鲜血流尽都要多杀一个敌人。这只军队即便只剩下数十人也依旧是恐怖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主帅才能给人这样强大的力量,他确实很想一见。
“对了,那个萧靖,不管变成死的活的,都给我拉回来瞅一眼。”
“得令。”
手下一校尉拱手上前道:“末将认为,是不是也留夏昱一个活口比较好,此人是江南王夏邯的弟弟,我们要是得罪了夏州,可是情势不妙,何况,万一夏家问罪,上面的林将军到时候把杀夏邯胞弟的罪名安到我们头上,拉我俩去交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不,”常衍双手背后,“唯独这个人不能留。”
“可是……”
“太聪明的人,留下就是祸害!务必给我射死。到时候,只说乱军之中无暇顾及便是。水淹杨城,冰冻朝廷大军,这孩子有心机,有耐性,跟雪维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绝对留不得!”
小七,别怪我心狠,正是因为哥哥跟你认识一场,才更不能留你!死后做鬼,也不要来找我!
身体,好像在飘。
眼前一幕幕,飞矢、流箭,倒下的兵士,身中十箭的李鹏,长剑扎入泥土,双目圆睁,瞪着前方的敌人,死而不倒,倚剑笔直地跪着死去,周围敌军警戒许久,互相对视,谁也不敢先上前,直到万声俱寂,才疯一般地上前补刀,砍下首级,争抢着那颗悬赏的“萧靖”的人头。
雪宜眼中酸涩但没有泪水,他哭不出来了。自从吊在城楼上那一夜,他的泪就早已被风干,此后再伤再痛,眼泪都只倒流回心里。一个人,生于平凡农家,然而最终作为英雄死去,死后,却难以顾全一点尊严,尸体残缺,哪怕蔽体的一丝半缕,也被敌军疯抢,这让雪宜这个倒在泥沙中的无能为力的旁观者情何以堪!他用力闭上眼睛,想要逃避一个个兄弟被人补刀的画面,猛地睁开了眼,眼中满是伤痛。
“醒了?”常衍没好气儿地甩了一句,紧接着给他灌下一杯水去。
雪宜惊魂未定,良久,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是……子生哥吗?”
“姓常名衍,现在是林禛将军座下中郎将。”常衍口气并不好,但看着雪宜脸色苍白的样子不免有点心疼,轻轻把他抱起来,让他靠在软枕上。
雪宜只觉得全身酸痛,有种麻木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受了重伤,只是没有力气,毕竟两天不吃不喝,又奔波劳碌,以他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之前是硬提着一口气,可现在却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子生哥,小七多谢相救。”常子生自幼是在江南长大的,母亲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的苏家,与夏家关系甚笃。苏家一连七个女儿,听闻早年父亲在世时把妾室生的三哥过继给苏家,但不久就夭折,大哥也曾做主把他这个妓女养的过继给苏家当儿子,可惜,有了道士那个“命带孤煞,不利家宅”的批命语,反而倒是送不出手了。常子生的父亲出身小门小户,舔着脸想要攀龙附凤,就做了苏家大女儿的上门女婿,所以子生哥本来一直是姓苏的。因与六哥年纪相仿,文采风流也一起学过功夫,加之为人倨傲、意气相投,夏雪维、沈季臣和常子生三人从少年时便是至交好友。铜陵城中,三人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夜夜在风华烟雨楼中把酒言欢,惹得女子仰慕,男子歆羡,不仅品貌一流,一手华文彩章,常引得满堂喝彩。雪宜自小跟在六哥身边,季臣和子生哥对他也都是“小七,小七”地喊,直拿他当弟弟。直到五年前,子生哥母亲过世,他那没什么本事的父亲不想再忍受倒插门的屈辱,又得知兄长在青州的生意越做越大,便硬是在苏家大闹了一场夺门而出,强拉着子生哥一同到青州投奔兄长。差不多那个时候吧,江南的太平盛世也潜伏危机,六哥频繁出战,季臣哥也不顾父亲反对硬是自己开了一家医馆。自此,六哥往日曾写的“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的日子,也便因人生聚散而不复存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了常子生。
“我没打算救你,相反,我命人杀你。怪就怪小弟命大,也多亏了你不会骑马。我命人射箭之前你倒自己先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跟那些尸体一起倒在血泊里,我的手下把你当尸体捡回来的。我一看,气喘得不错,身上都是小伤,纯属累晕过去的。所以……不用谢我。”
“……”雪宜被噎得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
“你倒是长本事了!我手底下的人欢呼雀跃地争抢了半天,结果让先前记得萧靖样子地士兵一看,说杀死的这个太丑了点,我再派人去追,至少目前没追到。”常子生讽刺意味十足的一笑,却戳痛了雪宜的心。李鹏忠勇无比,力尽而死,在你眼里,竟然只有“太丑了点”这个评价,未免太自大了些!
“小七,你怎么想的?”
“……”
“我以你兄长友人的身份相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常子生紧紧抿着嘴,怒气逼人,“萧靖是你值得为他去死的人吗?是你该去效忠该为他去死的人吗?”我现在作为敌对立场不该说这些,可是二十多年长在苏家,与夏家宗属一脉相承,他是从父命来到青州,心却总还向着江南。他不敢相信挚友的弟弟,那个性子柔弱、带着点忧郁、没有主见的孩子此刻竟然这么疯狂!
更漏,滴水声,一点点撞击着水面,雪宜并没有再像过去那样第一反应倾向于逃避那些太过锐利的眼神,好像在萧靖身边久了,给他一种力量,去面对他曾不敢直视的压迫感,敢于去顶撞。
“值得,但不该。”身体虚弱,声音沙哑,但字字犹如墨石,浓郁深沉,掷地有声。
常子生叹了一口气,踱步到床边,昔日芳华成碧,红泥碾尽,春归无处。
“你不适合这里,回江南去吧,诗词曲赋,琴棋书画,才是你该干的事。”常子生神情有些落寞,“人生难得惬意,当年一醉琼楼,吟赏烟霞,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此后命途多舛,坐着军中的军职也免不了看人眼色行事,再难有当日的恣意风流了。我和你六哥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可你何必趟这趟浑水,踏进这种万劫不复的境界呢?且不说战乱的残酷,单就你心生悖逆协助萧靖这一点,足以让你落得众叛亲离甚至不得好死的下场。趁着一切不能挽回之前,我可以秘密将你送回去。”
“我不是你们,我也不回去。”或者说,回不去了。
“你知道你留在这里是什么下场吗?我看你要么死,要么幽禁到老,就算萧靖逃出去了,你以为他军队都没了的人可以东山再起吗?你以为他东山再起之后还记得你是谁吗?战场上只有利用不讲情义,你连筹码都算不上,到时候林将军要杀了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小弟不曾后悔。既然立场敌对,子生哥……常将军只当我是俘虏就好。”
“冥顽不灵!”常子生为人自傲,见说不通,也就懒得费唇舌,刚要出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下人端来的吃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托盘端到床头矮几上重重放下,一把揭开盖子。
“清汤面,自己吃。”
雪宜只是乖顺地点点头。
“吃完自会有人带你去见林禛。林将军常说:‘武者只知加以拳脚,言者却善于蛊惑人心。’他对谋士戒心很高,别怪我没提醒你。”
雪宜接着点点头,由于实在端不起瓷碗,便低头以口就碗,小口喝着汤。既然天意没让我死,就要学会坚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