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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争执 ...

  •   蓑衣斗笠,漫天飞雪,掩不住那人绰绰风姿,策马疾驰。

      “六公子,您回来了,您……啊!”这个迎上来的倒霉家丁哪里想到他的六爷也不下马,竟然直接闯进侯府,话未说完,就被撩了一个跟头。

      离园门口,马未挺稳,雪维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快步向院子里面走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雪维身上一股凉气带进屋来,见侍女如儿也不再屋里伺候,于是便自己除了身上的行装。屋外严寒,屋内也并不暖和,再看小弟面色憔悴,缩成一团,心疼得很,面上皱起眉。眼见小弟紧闭着眼,一脸痛苦,并未注意到他。在看一旁好友季臣,正专心给小弟伤处换药,见他来了也不吱声,反而只是狠狠剜了他一眼,送来一记眼刀。小六心里更是郁闷,这又关我什么事?一时没趣,站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地凑过来。

      “你给我躲远点!他这一身红伤不能见风,你从外面进来身上冷冰冰的,给我烤热了再过来!”季臣没好气儿的说道,也不知怎的,恨那个该死的夏邯把雪宜折磨成这样,连带着看见雪维也不太顺眼!

      小七这才知道,转头望见此前心心念念的六哥,总觉得踏实了很多,人病重的时候,总是格外想念亲人,尽管往日里六哥面前他也很守规矩,不敢过分亲近。

      “六哥!”一句唤得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才三月功夫,只觉得很久没见了,就在前两天还在担心,以为此生没法再见到了,不觉鼻子发酸。

      雪维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雪宜身上的伤,腰间丑陋黑红的皮肤上,清清楚楚一个“夏”字。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那些罪犯被发配到军中或是工地上作苦力的,都有这个伤痕,是烙铁烫出来的!腰间皮肉尤其娇嫩,定然疼痛非常,半个月过去,仍觉触目惊心。大哥,你怎么可以!

      季臣见好友抿着嘴不说话,知道他心疼,但就是忍不住讽刺道:“你心疼!你现在心疼啦!早干嘛去了!弄到这半个月过去才回来!”

      其实季臣自己也知道,西境军区距铜陵本来就不近,再加上连日气候反常,突降大雪,江南素来没有应对大雪的经验,官道几乎封了路,寸步难行。

      “咳咳……咳”雪维轻轻给弟弟拍着背顺顺气,也没理季臣。

      季臣生气道:“你杵在这儿没用,你看这屋里屋外几乎一边儿冷,你侯府的下人们好强的眼力见儿,多加两个炉子都不给,一个个分不清谁是主子谁是……”

      话音未落,就被雪维截了去,“季臣,跟我出来。”

      两人起身到了外间,季臣刚要开口,雪维压低了声音道:“以后这话别在小七跟前说。”

      “……”

      “他心思重……”

      “嗯。”季臣素来口无遮掩,嘴里也没忌讳的,一来跟小六相熟已久,二来两人性格使然,这倒是忘了小七是个敏感的小性子。

      雪维故作镇静地问,“我听他咳得都变了声音了,又犯病了?”

      见季臣点点头,追问道:“到底病得如何?才分开三月,这会儿病成这副样子,究竟是外伤,还是……”

      “伤还在其次……”季臣回身看看里间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小七,“只怕这病根又被勾了起来,来势汹汹,怕是……不大好了。”

      “什么叫不大好?你是大夫,不要胡说!”

      “跟去年一样光景,熬过冬天算完,熬不过就……”

      雪维一惊,痛心道,“这才刚进十一月,一冬天还且着呢!现在就咳成这样,那还怎么……”

      “总之,你多陪陪他吧,肺病就是个文火慢炖的事,既难受,又磨人。”季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的医术也是有口皆碑,怎么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七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天凉一发病,我跟你说白了,他这就等同于肺痨!哪有治得好的!要不是生在富贵之家,没有好药材吊着,早没命了。”

      “你少胡说!真得肺痨,能活到今日!”雪维按捺不住,急得提高了声音。

      “你小点声!哎!他平日里是哮症,重的时候与痨症很相似了。先服汤药,等他外伤再好些,可用针灸试试。”

      等雪维与季臣再进里屋的时候,见雪宜难得的睡着了,多日反反复复,能休息会儿是最好不过的。想来雪宜见了六哥回来,虽然没说上什么话,但病中见到亲人,倍感踏实和安心,也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雪维轻轻给小七盖好被子,放下一侧的帷帐,叹口气,转身出门了。

      暖阁里,夏邯正自闭目养神,一旁的侍妾李氏正为侯爷按摩着,见了雪维进门,停下手上的事,微微一礼道:“六爷回来了。”

      雪维欠身还礼,“如夫人好。”

      李氏扶了夏邯起身,便知趣地告退了。

      夏邯方才睡得舒服,李氏自幼随父亲学过医术,按揉手法十分娴熟。

      夏邯淡淡看了六弟一眼,鼻腔中哼了一声,“你回来了?擅离职守,该当何罪啊?”

      雪维只是挪揄地口吻回道,“小弟再不擅离职守,只怕再回家时,只有奔丧的份儿了吧!”

      “胡说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小七如今病得那副样子!什么奔丧!也不知道忌讳!”

      雪维只是冷哼一声,“大哥现在忌讳上了!他如今那副样子,又是谁害的?”

      “你放肆!远归回府,不知道先到兄长处请安,还在院子里策马疾驰,我都还没同你计较!”夏邯重重地把茶碗磕在桌上,有几分不快。

      雪宜心里十分不屑,偏着头也不搭理。想来天下为人父母兄长的都是一般模样,自己没理了,就开始挑子弟礼数规矩的错处,来保存自己的威严。

      夏邯见六弟半晌梗着脖子不言语,只是又坐回榻上,随口问道,“小七……他……怎么样了?”

      “我才刚到,大哥到来问我?谁下的手,谁心里清楚!何况,这么多日子,若是还管他的死活,怎么也不亲自去看看?”

      “你少跟我这儿酸不溜秋的讲话!抗命议和,擅自放走细作,我罚错他了吗?还说什么亲自看看!你难道不知道那畜生往日见了我是一副什么样子?畏首畏尾、毕恭毕敬地打官腔,凡事退避三舍,满嘴除了答‘是’没别的字,我去看他干什么?”

      夏邯心里未必是一心想要小七死。当年,他没听道士的话,留下这个孩子。可是多年来,心结难解,总是不能全心信任,见他越是长大,越是才华外露,便心里不痛快,故而常有打罚。每次见了他那副逆来顺受、一脸平静的样子更觉得他是心有城府,十分来气。想起从前带了小六练武,也没少教训,打得狠的有的是,可是越打越亲,六弟从来对他有话直言,偶尔言语间风趣调皮,噎得人够呛,倒是很亲近。可小七,就永远隔着一层,全然不像是兄弟。无论对他好与不好,他都是那副不招人喜欢的样子。

      雪宜听了夏邯这话,更是来气,争辩道:“大哥也知道小七对你毕恭毕敬,凡事退避三舍?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好忌惮他的?抗命议和,擅自放走细作,大哥若是动军法,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哥若是动家法,打几棍子完事!你又何苦去折磨他?何苦去凌辱他?全天下,就没有当大哥的拿烙铁烫自己弟弟的道理!”何况,烙上的是那样一个昭示奴隶与罪人身份的标记!

      雪维极少与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如此高声,吓得外屋的侍女和家丁都不敢进屋,在门外听了,也生怕受到波及,匆匆退下了。

      雪维痛惜地闭上眼,一脸失望地看着夏邯,“哥,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既想要吃韭菜又怕塞牙,既想要喝凉水又怕呛着!你每每当了下人将小弟百般折磨凌辱,动辄大棒加身,打得他伤痕累累,这会儿,又嫌他对你打官腔、对你太过恭敬?小心谨慎、唯唯诺诺尚不足以保全自己,你还想让他怎样?你带给他的,是一身血肉模糊,是伤人心的冷言冷语,你忌惮他,防着他,如今又想让他与你亲近,那怎么可能呢?”

      亲情是付出,是给予,大哥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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