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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烙刑 ...


  •   进正堂前,秦宣担忧道:“七公子……你……”秦宣一时找不到话一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侯爷的私事,他不该插手,但又看着这孩子心疼。

      雪宜笑了一下,想来让江南总理政务的秦大人为难到说不出话,自己也算面子很大了。

      “大人不必多言,雪宜心里明白得很。”

      “秦大人,人家不领你的情啊!他明白!他明白得狠!”夏邯一身戾气,一双眼睛仿佛要把雪宜一口吞下去,见到雪宜,所有怒气全部涌上来,狠狠扯住雪宜的衣领,一把拽到自己面前,如铁砂掌一般厚实的手掌猛地一巴掌甩在雪宜脸上,大骂道:“他就是太明白了!”秦宣插不上手,赶紧退了出去。

      雪宜哪里挣脱得了武艺高强的大哥,这一连动作让他只觉头脑发晕,脚下还没站稳,一阵掌风带起狠狠一巴掌,顿时一头栽倒在地上。

      等不及爬起来,只见大哥飞起一脚,如踢垃圾一般把自己狠狠踹到院子中央,每跺自己腰间一脚,便大骂一声:“畜生!”“给脸不要脸!”“长本事了?”“自作主张!”“你有几个脑袋!”

      雪宜顾不得许多,在院子中央翻滚着身子,本能地拿手抵挡,希望避开要害,谁知此举更是激怒了夏邯。

      “还敢挡?!”说着,一脚踩在雪宜的后心,雪宜一下子谢了力气,只觉得心脏似被人捏碎一般,呼吸困难,夏邯还嫌不够,狠狠用脚碾着他。雪宜撑不出,弱弱开口,“哥……别……”

      又是狠狠一脚跺下去,脚下骤然间没了声音,雪宜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制住,张张口,连一点声音都再发不出了,两眼死死望着地,衣衫污皱,发丝凌乱。

      夏邯两只眼睛早已被怒火烧红,布满血丝,不解气地又是狠狠踹了一脚。

      “来人,把这个畜生给我吊起来打!”

      几个家丁不敢抗命,拖起雪宜,拿了粗麻绳死死绑住他的双手手腕,剥掉外衫,只剩雪白的里衣,吊到院子中央一座木制刑架上。

      双脚离地,全身的重量都绞在柔弱的腕子上,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

      夏邯一把夺过下人递过来的长鞭,这鞭子不同于其他,里面绞了钢丝,坚硬而韧性十足,凌厉非常。往日夏邯用它抽马都不敢太过用力,牲畜的皮肉已是很粗糙的了,一鞭狠抽下去,都带起血肉飞溅,使野马发飙,凄厉嘶嚎。夏邯往日只在驯服千里名驹时才会使用。可想而知,若抽在人的皮肉上,又会有多惨烈。

      夏邯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儿,雪宜微阖着眼,深呼吸努力使自己平静,一脸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宽松的上衣被风掀起,腰间露出方才被他踢伤的片片青紫。

      “此子邢克亲族,祸害夏府,唯有诛杀之,并将其挫骨扬灰可化解!”道士的话又在夏邯脑海中浮现,此次兵权在握,立了一点功劳就胆敢抗命而行,他日羽翼丰满还不真的夺了我夏家的权利,祸害先祖万世基业!想到这儿,扬手挥起一鞭,只听“啪”一声巨响,一鞭向雪宜劈了下去,“啊”一声惨叫回荡在空旷的院子里。雪宜瞪着眼睛,不住颤抖着,他静静等待着疼痛,但却永远无法想象这马鞭会有这么的痛!

      由肩至臀,衣衫应声而裂,一道血痕慢慢浮现,一丝丝慢慢绽裂开来,鲜血一点点涌出,直到染红了雪白的里衣。他清楚的感觉到一条皮肉被沸水滚过,耳中仿佛能听到皮肉扯裂的声音。这才是仅仅一鞭!

      “不要脸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啪!”

      “一个妓女下的蛋,穿上锦衣袍服真把自己当一军主帅了啊?!”

      “啪!”

      “有我夏邯一日,还轮不到你来当家作主!”

      “啪!啪!”

      夏邯越打越觉得不解气,一鞭一鞭劈头盖脸而来,也不知道打到哪里,雪宜手臂上、肩上、背上无处不是血痕,臀腿上最为严重,衣裤被鞭子撕扯凌乱,鞭子在臀腿上肆虐,噬咬。雪宜只觉皮肤寸寸被人撕碎、翻卷开,打得破烂的衣料和着血水腻在伤口里十分痛苦。

      耳边是无边的谩骂和责打,雪宜苦笑一下,大哥往日总还算会说个数字,尽管那数字令人绝望,但终究有个盼头。大哥以前再气,从没像今天这般亲自动手。夏邯粗壮的手臂拎起他跟拎小鸡一样,盛怒之下更是下了死手。想来也是,自己胆敢犯下这滔天的罪过,活该承受代价。眼见大哥今日打他只为泄愤,想来也没数了,直到打死为止!

      身后一鞭狠似一鞭,他不想再大叫出声,狠狠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身后伤势凌乱,如一张血网罩在身上,沟壑纵横,被悬吊着的身子如这秋日里的落叶一般,来回打转,顺着马鞭的呼啸声不停地摇摆。想来自己也如无根之萍,离木之叶。那些监狱里惨遭刑讯逼供的犯人还能“哭爹喊娘”,自己从小无爹无娘,六哥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境前线,自己只有大哥这一个亲人了,便是要找个寄托,都不知道该求谁来救救自己。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猛得一桶凉水浇下,他又被迫清醒。一身道道分明的伤口被冷水一冲,免得一身血迹模糊,更显得可怕。

      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嘴唇微紫,十月的天已经冷下来了,失血,冰水,低烧,更是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放他下来。”

      失去了支撑,雪宜就那么狠狠摔在地上。

      呵!任凭他在帅帐里发号施令时有多威风,任凭他千钧一发、生死之际被多少将士奉若神明,只要回到府里,他就只有狠狠摔在地上的份,什么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什么尊严、什么荣辱,都被砸得粉碎,连渣滓都不剩。

      “白羽,把他给我拉到地牢去,我还有事问他!”大哥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让人一惊,他倒在地上,呆呆望着眼前染满鲜血的鞭子。那是他的血!也是与大哥一样的血脉!有话要问,大哥要问什么?再转身看看那个一向令他讨厌的出自“夜翎”的侍卫白羽,不知何时站在大哥身后。他这副惨状,实在不想让外人看到!

      被白羽连拖带拽的弄到地牢,漆黑的走廊只有忽明忽暗的烛火飘飘荡荡,一股湿气混着陈腐与血腥的味道,雪宜心里前所未有的恐惧。往日大哥再气,撑死在院子里当了下人打他个没脸。他记得大哥说过:“人前教子,人后训妻。”便是再丢人,打他的人是他大哥,他愿意理解为教训他的方式。可是今日呢?院厅里动的是家法,而地牢里动的是刑罚!这地牢是刑讯犯人的地方,是大哥手下的组织“夜翎”对付那些死敌或是对混进夏州的细作行刑逼供的地方,以无所不用其极著称,令人闻风丧胆。带他来这儿,难道是死也不想让他死得痛快?

      一直被拖到一个相对空旷的房间,火把摇曳的光亮让人毛骨悚然,只见四周墙上挂满各样的刑具,雪宜不过是个文人,写诗作赋尚可,这样恐怖的阵仗面前,一时不知所措了。

      任由地牢里两个小喽喽把他按趴在一个十字形刑架上,双手伸开绑缚,一时间,连一动也不能再动。

      “白羽,给他念!”

      “是”,白羽接过夏邯扔过来的密函,念到:“九月初九,抓获敌军主将韩仪,于军营收押。九月初十,违抗军令,擅自决定议和。九月廿三,戌时初刻,韩仪逃走。戌时二刻,七公子闻讯查看,遇偏将军沈耀。戌时三刻至亥时二刻,与沈耀于偏僻处密谈。次日清晨,沈耀不告而别,逃离军营。”

      白羽冰冷的声音念着他曾经的言行,雪宜只觉得心也一丝丝冰冷下去。原来……白羽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来监视我的;原来,大哥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了安插一个眼线;原来……自己太过自作多情,想白羽来时正是雪宜亲自指挥的第一役,以少胜多之时。大哥不放心,一直防着他!谁知道白羽手里是不是早已经拿了大哥的尚方宝剑,谁知道大哥是不是早已下令,如果他有异动,就杀了他!

      哥!小弟从没对不起你!为什么要这样!

      “畜生!我只问你一次,明知沈耀私自放走了被俘虏的敌军主将,你为何放他?”

      “……”雪宜一时间缓不神来,没有答话。

      夏邯眯着眼,“好!白羽,教教他答话的规矩,地牢可不是吃素的!”

      “是。”白羽平静地抽出一跟木棍,对着被绑缚得无可遁逃的雪宜一连十下打下去,出手又快又狠,不给人喘息的机会。挨着的时候只觉身后麻木,直到打完,无边的痛楚如万虫噬咬般折磨着雪宜早被打烂的身子,薄如蝉翼的衣衫破脆不堪,早已没有抵御的作用,一道道见红的伤口怎么经得住木棍子的击打,木棍没下击打过,血肉粘连。

      受刑的人,此刻眼里已经没有泪水了,只有绝望!以前挨得再苦再痛,雪宜也相信大哥不会真的打死自己,可这次,大哥的冷漠与砸在骨头上的痛让他明白,对于大哥来说,杀了他已经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没有什么,比刻骨铭心地感受到自己的轻贱来的可怕!

      “你以为……他沈耀只是一时糊涂?你以为,他只是为了报恩,并无二心?你傻!你这是妇人之仁!一次背叛,百次不用!不除之只会后患无穷!夜翎已经查明,沈耀是韩仪多年来派到小六军中的卧底!你知道他私放了韩仪,非但不杀了他,竟然还给他指路逃跑!说!他跑去了哪里?”

      雪宜万万没想到事情是如此,眼下只是喘息着开口,“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接了打!打到他松口为止!”

      “哥!”雪宜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小弟真不知道啊!我没……让……他……逃跑,我只是……说,会代他……隐瞒,当做是为了表现议和……的诚意,放了……韩仪。”一句话说完,竟是生生喷出一口鲜血。

      “代为隐瞒?你可知他早已打点一切!大小老婆,两个儿子都跑了!只剩下一个开医馆的小儿子沈奕,我已明日抓来了,即刻处斩!杀不了叛徒,我也绝不放过他的儿子!”

      “哥!不要啊!哥……小弟求你……放过季臣。他……他是六哥的挚友,醉心……医术、文墨,也……多次……为小弟治病……有,救命……之恩。”雪宜混身被绑死在刑架上,一只手拼命的向前够去,拉住夏邯的衣角哀求着。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往日不见你有这么大胆子,今天,我非让你记清楚,自己到底姓什么?!”夏邯怒火中烧,愤怒到连头发都竖起来。

      说罢,抓起一旁炉架子里烧得通红的烙铁,金属的锈迹被火光烧得剥落,烙铁上,赫然一个“夏”字!

      所有贱民奴隶被买回来后,常常以黔面或是烙字的方式做标记。大哥,我是你弟弟啊!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雪宜一动也动不了,拼死挣扎着,可是手上的麻绳仿佛越缠越紧,他一寸都动弹不得。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回荡在空荡荡的地牢里,干哑的嗓子中呜咽声在喉咙里打转,他上半身高高扬起,夏邯的烙铁就生生落在腰间唯一一块尚算没什么伤痕的皮肉上!烙铁碾压着皮肤,冒起白烟,“嘶啦”一声,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等再抬手时,腰间赫然一个夏字。而这一身斑驳伤痕的主人早已昏死过去,任凭白羽倒下一桶盐水都没有再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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