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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初捷百里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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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六哥攥着手拽回了遥阜县衙,自从攻下遥阜,县衙就被六哥用作临时官邸,在此与诸将商讨军务。虽然天未大亮,但想来自己失魂落魄地被拖回来,也实在
不大好看,不禁面上一红。雪维松了手,看弟弟脸上恢复了一丝人气,也算是放心了。
县衙正堂,魏沅与沈耀等人早已列位,等候夏雪维下一步的部署,一个个神情肃穆,没有一丝胜利后的得意忘形。
魏沅见到雪宜也跟了六公子前来,大为不悦。
“大老爷们商讨军情,把他整来算怎么回事啊!”也就是魏沅这个粗人,说话全然不分轻重。
雪维一抖衣襟,在堂上主位落座,看着手底的公文,心想,什么叫“整来”!随口道,“让他来磨墨的,还是……魏将军想亲自动手啊?”
魏沅自讨没趣,大声咧咧着“磨墨就磨墨,我来!”
魏沅拿起县衙桌上的一方墨,高高举起,正要下手,那架势可是把雪维雪宜都下了一跳,谁知他突然小声问:“元帅,这玩意儿磨在哪儿?”
众将肃立,本是一派紧张气氛,听闻此言,小七真是哭笑不得,从前听闻六哥的军队,有魔鬼军之称,训练苛刻,战力强大,但此刻看着,不禁暗想,幸亏这些个鸡毛蒜皮的趣闻轶事没传出去,不然军威要荡然无存了。
雪维身为主帅,强忍着笑意,看了一眼这个匹夫,没好气道:“桌上!”
六哥……整人也不带这样的……
眼看魏大将军真要磨在桌子上,夏雪宜斜瞪了他一眼,抄起县衙桌上的折扇狠狠敲了魏沅的脑袋一下,那神情仿佛在说:榆木疙瘩!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雪维下巴往旁边一努,拿折扇点点一旁的砚台。
魏沅看看手中的墨,又看看砚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想着再也不能丢人,于是狠狠向砚台磨下去。只听“啪”的一声,一块上好的松烟墨应声而裂,堪堪断成两段。魏沅磨磨唧唧地抬起头来,尴尬地笑笑,软了声音,“这个……还是七公子来吧……”
雪维揉揉额头,一夜没睡地打仗,又为小弟开解一番,此刻还要受这个活宝的气,不觉头痛。
雪维强打起精神,挥手让魏沅退下。魏沅讪讪站回堂下列中,缩了缩脖子。
“诸位,此刻当务之急,莫过于安民心。遥阜是我们渡江攻下的第一城,为防有变,定要与民休息,作出承诺,才可使民心归顺。并,有此为先例,也可为日后攻城伐地打下基础,不至于让徐州百姓负隅顽抗。”转头看向雪宜,“小七,你说。”
雪宜听到六哥叫他,这才晃过神来,想来方才心中的悲凉痛苦,被这彪形大汉一闹,倒是去了大半,现下正色道:“我军新入遥阜,可发布布告,与民约法三章。其一,即日起,遥阜
为江南夏州属地,凡归顺者,无论兵将官员、或贩夫走卒,一律不予论罪,仍各司其职,各安其道。其二,遥阜百姓即日起更换户籍,重新统计,此后,奖惩皆遵守夏州法律;徭役赋税,比同江南子民;凡欲往江南游历讲学、通商买卖者,按例搜查即可渡江,夏州之内,通行无阻。其三,今年旱涝频发,秋收后免上缴粮饷,可全部留作自家过冬之用。”
雪维一开一合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指了指文书,道,“誊抄下来,于县衙外张贴。对了,再加一条……其四,凡有不知进退,趁机作乱,图谋不轨者,斩!”
雪宜见六哥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心下也明白,恩威并施,才是驭民之道。
雪宜起身,踱步至军事战略图前,沉下声问道“遥阜北有渠阴,东有征仪,众将以为,该打哪里?”
魏沅答说:“当然是打渠阴,征仪只是个小县城,塞牙缝都不够!咱们过了江自然要往北去,在江边上晃悠什么?”
“魏将军此言差矣!”沈耀开口道,“征仪虽小,但是毗邻江左重镇杨城,要想打下杨城,就得先平了这个障碍!”
帐中将领也纷纷出谋划策,几个武将七嘴八舌,争得面红耳赤,各执一词。
雪维只是听着,不做评论,等他们争得差不多了,才幽幽开口,“小七!你说呢?”
“双管齐下为上。”
此言一出,帐中安静下来,魏沅第一个不服,站到雪宜面前,仗着人高马大,俯视着雪宜逼问道:“满打满算不到五万人,已经折损了一些,兵力再分散下去,你教我怎么打啊?!嗯?”
雪宜身材瘦弱,被这彪形大汉贴上近前大吼,面上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愈加平静、淡然,语气也十分平和,声音远没有魏沅那么足的底气,然而言语间却不容人质疑。
“不错,我愿教将军怎么打。”
“你!”魏沅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气得面颊涨红,头上青筋绷露。
“够了!”雪维猛地转头发话,魏沅叹口气站了回去。“征仪易攻难守,本不是难事,但遥阜撤走的十几万大军向征仪撤去,目的是为了退守杨城。雪宜,我撑死给你两万人打征仪。打下征仪本不难,敌军知道征仪不是利于作战的地方,也不会贪恋。但是,我要你必得在敌军退入杨城之前削弱其战力,十日之后与我会师,再攻杨城。”
“六哥,渠阴也是大镇,守兵两万,城池坚固。十日……恐怕来不及吧。”
雪维笑了一下,尽显一个青年将领的潇洒和自信,“我这边,无需担忧。”
徐州军营帐
主帅韩仪及手下大将楚季面色凝重。
“元帅,咱们现已到了征仪城外的百里坡,您看是入城整顿,还是直接赶路去杨城啊?”
“报!”
韩仪仓皇撤离遥阜,不即梳洗,发丝凌乱,脸上灰都来不及擦,刚要回答楚季,就闯进了一个兵士传送军情。
“快讲!”
“夏家军已经追至六十里外!”
“什么?他夏雪维放着渠阴不打,来打这么个小地方,他傻啊!”
“报!探子回报,只有两万人追来!为首的是魏沅将军,其下是偏将军沈耀,夏元帅带亲兵攻打渠阴。”
听到这话,韩仪“呵呵”干笑两声,笑得比哭的还难听。“他夏雪维还真是改不了的年少轻狂,通共四万人,还敢兵分两路,明知道我十几万大军在此,还真是够目中无人的!叫魏沅这个莽夫领军,他夏雪宜不怕自己两员大将活到头了!”
“回元帅,这……领军的好像是……夏家的七公子。”
“那是谁?” 韩仪一脸不解。
“元帅,我听说过。元帅记不记得主公去年托人辗转花重金从江南买了一幅名画,画着几根破竹子那个,就在主公家里正堂上摆着呢。那个,好像就是夏家七公子画的。”楚季答道。
原来,自从夏雪宜书画成名之后,江南外界也多有流传,坊间拍卖价甚高,有附庸风雅者竞相抢购。徐州之主江翰自诩是个儒将,也曾派人去竞价购买。
“画画的?”韩仪一抹自己的脑门,有点怀疑。
“对呀。”楚季愣愣地点点头。
“真是画画的?”韩仪仿佛是被夏雪维吓怕了似的,连带着他的小七弟也不敢放心。
“对啊!可能不止画画,也会写字。嗯……应该没错啊。”被问了两遍,楚季琢磨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哈哈!太好了!”韩仪一扫頽态,抚掌大笑,活像个偷了腥的猫。举起令旗,高声道,“全
军听我号令,速速整装,采用四极阵法,里侧军队镇守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外侧四个方阵把守四角,无论它从哪个方向来,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夏军军营
“七公子啊,那个韩仪把四个方向围了个水泄不通,怎么打?”魏沅懒散地问。
雪宜对魏沅的挑衅理也不理,只是在沙盘中按照敌军的布阵插上小旗标明。淡淡吩咐一旁的沈耀。“烦劳沈将军先调八千兵马,分为四队,每队两千,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攻,由东边开始,每队隔一盏茶的功夫出击。”
“末将得令。”
“两千人!对方十几万人呢!你想死也别拉着将士们!”魏沅冲着地上狠狠“呸”了一口唾沫。
徐州军军营
“报,东边攻过来了!”
“好!东南、东北两个方阵,速速夹击。”
“得令!”传令宾单膝跪地,正要走,只听又是一声。
“报!西边攻过来了!”
“好,那西南、西北两个方阵给我夹击!”韩仪一脸志在必得的诡笑。
“得令!”
“报!”
“又怎么了?”
“南边,南边攻过来了!”
“怎么这么多!不可能啊!你们确定,他们只有两万人马?”韩仪看着沙盘上敌方的小旗越插越多,心里有几分慌乱。
“报!北边受到攻击!”
“什么?!赶紧回防回防!刚才东北、西北的去北边助阵!”韩仪已经有几分动摇,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啊,怎么这么多!不可能,不过不要紧,敌我兵力悬殊,兵力悬殊……”
夏家军营
任帐外锣鼓喧天,夏雪宜静若处子,一身白衣,依旧不动声色饮茶。
“刘副将,传令。再调兵八千,分为四队,分别每隔一盏茶时间,从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攻入。”雪宜的声音丝毫不像在发号施令,他先天体弱,说话总是中气不足,故而从小注重保养,凝神静气,说话从来是温声细语,娓娓道来。
但此刻,温柔中,带着杀伐的凛冽。
魏沅见迟迟不让他出战,有些着急,“七公子,这一万六千人都出去了,那剩我老魏和四千兄弟干嘛使啊?!赶紧派我们出去吧!”
“魏将军不急,稍安勿躁。”
徐州军军营
“报!东南方援军来袭,请求支援!”
“报!西北方阵因为被调去正北方阵,援军长驱直入,守军难以抵挡!”
韩仪大惊失色,“那就赶紧调其他地方的去支援啊!”
“报!各方同时要求增援,谁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
楚季急劝韩仪,“恐怕中心区域也要不保,各方向同时攻过来,各方镇都向中心退,帅帐这里恐怕会很危险!元帅要不要撤离?”
“啊?!怎么会?!怎么会?!那……那就撤吧!”韩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那……军队撤吗?”
“撤,撤撤撤……撤撤撤撤啊!快!鸣金收兵,大军迅速撤回杨城!”韩仪双手颤抖,嘴里打着结巴,连滚带爬的起身准备撤退。
夏军军营
“王副将,烦劳你速带两千人马,沿敌军撤退的路上把之前命你采买的炮仗全都点了给他们扔过去。”
魏沅见敌军仓皇而逃,心道这个七公子也是够神的,语气恭敬了几分:“七公子,这炮仗恐怕炸不死人吧,不如扔石头来的有用。”
夏雪宜成竹在胸,笑而不语。
大庆豫隆七年七月十五中元节当日,夏州军与徐州军交战于征仪城外百里坡,夏雪宜化整为零,大破韩仪的四极阵法,使敌军因军令反复、多传,阵法打乱,溃不成军。撤军时各方阵撤退路线冲突,踩踏致死者有过万之数,夏军又扔数万爆竹,震天齐鸣,噼啪声使敌军人心惶惶,仓皇撤退的敌军军心四散,人人自危,慌乱之中,弃军逃跑者不知凡几。夏军以两万之众,击杀敌军六万,血染芙蓉河,残荷变色,尸体堆积,河水为之不流。楚季阵亡,韩仪在余部大军保护下退入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