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离》乘树

8、黑猫酒吧

　　如果艾文把他保密的想法告诉奥维德的话，奥维德会举双手赞成。他也骑过不少异性，但绝对没骑过水獭!
　　奥维德听见那只水獭的声音之后就跳开了，准确的说是像触电一样的弹开，就连夏佐也吓了一跳，一时没拿住鞭子，仰面倒在鹅卵石地上，小脚丫还搭在那只水獭的腰上。水獭姑娘把两只长胳膊向后伸，抱起小男孩，这时夏佐发现她睫毛还挺长。
　　“在这几个男人当中，就属你最英勇。”夏佐羞地低下头，小手扯着那根鞭子，耳根都变红了。
　　“我无意冒犯，这位...”
　　“伊尔。”
　　“伊尔小姐，”奥维德继续说道，“能不能说说你这么做的理由，你差点杀了我朋友。”艾文赞同地点点头，用手背蹭掉了嘴角的水珠。
　　“我只是出来巡逻，看见你们怪模怪样的，以为是入侵者，但看来你们不是。”
　　“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我们看起来很怪吗”
　　“一个夜族，”伊尔的长指甲指向正在使劲拉斗篷的艾文，使他愣在原地，她的长指甲又指向弗里德，“一个人类，还是皇室的，”弗里德心虚地别开目光，抓了抓自己的金发，“还有一个帅哥，”水獭又朝奥维德眨眼，比刚才的媚眼还要性感几分，奥维德打了个寒颤，“以及...”
　　夏佐惊叫一声跳开，因为刚才水獭掐了一下他的尾巴，他宽大的裤子被打湿贴在腿上，尾巴的形状若隐若现，“以及一个小麦德人。其实最让我疑心的还不是这个，是你们用的这个...这个...船”伊尔选了很久应该用什么名词来称呼他们的交通工具，最后还是放弃了。白马适时打了个响鼻，走向有草的地方就餐。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虽然组合确实有点怪但我们绝对没有恶意，”奥维德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从船里找出剑鞘，把剑收进去。
　　“我当然知道，如果你们有恶意刚才在水里足够有能力杀了我，让我的尸体随波飘走，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入村子大开杀戒，”水獭站起来，举起胳膊伸懒腰，“别怪我，小伙子们，最近奇怪的事变多了，到处都能看见锤尾狼。”
　　奥维德脱下上衣搭在船沿上，递给艾文一把黑伞，“我以为那是你们兽人的宠物。”艾文接过伞，也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然后把伞撑开举起来。
　　“别把我和那些无智慧者相提并论，我不会养那种没品位的宠物，”伊尔摆了摆毛爪子，奥维德发现那些指甲已经收回去了，“你们要去哪儿”
　　“兰草乡。”
　　“哦，我住那儿，让我来带路吧，勇士们，就当赎罪”
　　这四个人当中只有弗里德腰以上的衣服是干爽的，他正在帮夏佐脱衣服，收到了来自艾文鄙夷的目光，“为什么你刚才不下水帮他，连夏佐都比你勇敢。”
　　“那你为什么不下去”
　　“我呛晕了，下去也是添乱。”
　　“我...”弗里德的停顿惹来了其余几个人的注意，他们显然非常感兴趣，包括那只水獭姑娘，他深吸口气继续说下去，“我不会游泳。”

　　有了导游的艾文一行人很快到达目的地，他们刚一走进村子就惹来不少注视，一半是因为村里的人们跟伊尔打招呼，另一半是因为那辆马船。艾文突然庆幸起在进村前他们的衣服就晒干了，不然三个人光着上身被这么盯着实在太不合适，令他惊讶的是伊尔身上的衣服比他们干的还快，也许是兽人体温比较高，艾文这样猜测。
　　兰草乡是最靠近德墨忒尔的村镇，比起城市这样冰冷的词汇，还是村子比较贴合兰草乡的朴素之美，由于靠近德墨忒尔，这里也气候温暖，几乎不会有恶劣的天气，最适合花朵生长，人们主要以培养花卉维持金钱流入，这一点从走进村门开始艾文就领教到了，不止是各个花店争奇斗艳的花朵，花香也是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每个人的手里或者口袋里都有花，有的人在上衣口袋里插上一朵，有的人则手捧大束。就连村子的篱笆围墙也被藤蔓植物爬满，虽然防御外敌的功能有减弱，但确实赏心悦目，这可能也是为什么伊尔要亲自出去巡逻。
　　艾文穿上衣服后也没放下伞，他发现比起斗篷伞好像更好使，不止遮阳还不会捂出汗。村民们在旁边打量着这个大晴天打伞的少年，猜测可能是什么贵族娇气的贵公子，不过他身后跟着的弗里德更像是有钱人。弗里德听到这样的猜测后走过去用手肘捅捅艾文，咧开一个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艾文姑娘，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你已经够白了。”
　　“要是这把伞上面绑着把刀，我就用它捅你。”
　　“我就怕你舍不得把伞拿下来。”
　　艾文没话了，因为他确实舍不得把伞拿下来，他太讨厌太阳。比讨厌弗里德还讨厌。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这样回击弗里德的时候，伊尔停下了，“这是我姐姐的酒吧，楼上有客房，肯定比又贵又邋遢的旅馆好。”这换来了弗里德一个感激的目光，他确实觉得旅馆又贵又邋遢，上次住的就是。然后弗里德又想起他上次看到的“通缉令”。
　　“这看着很美，不会有坏人的吧”
　　“坏人”伊尔爽朗的笑声惹起弗里德疑惑，她笑了一会才停下，“没有哪个傻瓜会在我姐姐眼皮子底下作恶，她知道八十几种毒药的配制方法，其中三十二种无药可解。”
　　“是九十多种，伊尔，你又记错了，”从刚才伊尔提到她的姐姐开始，艾文就开始想会不会也是只水獭，这只兽人推开酒吧门出来时，艾文就彻底挫败了。那只黑猫模样的兽人迈着标准猫步款款而来，拥有细长瞳孔的猫眼睛扫视着他们，“住店的”
　　显然其他人也和艾文一眼惊诧，他们一起点了点头，有点呆愣的样子让黑猫兽人眨眨眼睛，“有钱吗”
　　“不多。”
　　“有就行。赶快进来，我不喜欢太阳。”
　　关于这点艾文绝对赞同。

　　兰草乡的人们对外来客非常热情，夜深时分还聚在这家酒吧里陪他们玩乐。黑猫酒吧不止在兰草乡首屈一指，就连在皇都也是远近闻名，很多人跋山涉水来到兰草乡就只是为了喝一口这里的啤酒。那种啤酒由米兰达，也就是伊尔的姐姐亲手所酿，所以也取名叫黑猫啤酒，现在已经研发出各种口味，其中一种就是奥维德现在手里端着的，巴尼酒。
　　“然后我就赶快一脚踢中它的肚子!使劲把剑往前刺!”奥维德坐在酒吧右边的一个长椅子上，身边围坐着几个年轻姑娘，她们身上的长裙给酒吧棕色为基调的装潢添上一些亮色。那几个姑娘在听奥维德讲故事，奥维德在讲到高潮的时候故意停顿下来，喝了一口金黄的酒液，惹来几个姑娘娇嗔的不满声音，“别急别急，想知道然后怎么了”
　　女孩子们想都不想立马点头，“想!”
　　奥维德贱兮兮地搂住一个黄裙子女孩，把脸凑过去，“给我亲一口就告诉你们!”
　　艾文坐在酒吧中央的吧台外边，以一种极其鄙夷的目光瞥了一眼奥维德的方向，然后听到米兰达的笑声从吧台里边传来，“他挺有趣的。”
　　“他答应教我练剑的，不管他喝多少，明天一大早我就把他喊起来!”
　　“他是你师父”
　　“他欠我钱。”
　　米兰达对这样的回答又笑了几声，露出尖利的猫牙，但一点都不吓人，艾文反而能在她眼里看到温和，那双猫眼睛因为灯光昏暗的关系瞳孔张大，完全不像白天时见到的那样凌厉，“你真漂亮。”
　　“你断奶了吗就泡妞。”
　　“我说实话。”
　　“我以为在人类的审美观里兽人只是动物模样，看不出美丑。”
　　艾文咧开嘴乐了一会，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可能因为我不是人类。我是个夜族。”
　　米兰达放下刚刚擦干净的杯子，给吃完三明治的夏佐续了杯果汁，“那你猜对了，我在兽人的审美里可是一等一的美女。”
　　夏佐胡乱擦了一把嘴角的食物碎屑，然后一口气把整杯果汁喝了一半，放下杯子的时候看到弗里德从二楼下来，他招招手，“我们在这!”夏佐对可以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非常高兴，一整天都活蹦乱跳，对兽人姐妹也很亲昵，他更加笃定了之前的想法，跟着艾文就有好事。
　　“他干嘛呢”弗里德也瞥了一眼酒吧右侧的奥维德，他好像讲到什么有趣的地方，正放声大笑，毫无形象可言，弗里德的目光比刚才艾文的还要鄙夷。可这只持续不到几秒，一个皇都模样的卫兵推门进来，金属盔甲踩在地上的声音艾文再熟悉不过，他和夏佐一同屏住呼吸，弗里德则干脆又窜回了二楼，反应神速。
　　米兰达对这个客人非常不欢迎，艾文都看见她的爪子有指甲伸出来，“这里不欢迎皇都人。”
　　士兵却是恭敬的对米兰达鞠躬，随着动作盔甲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他重新直起腰，手里拿着一张纸，艾文只是回头瞄了一眼，就赶快把脑袋再转回来。士兵把那张纸展开给米兰达看，“这是皇都最近失踪的三王子，拜托您多留意。”
　　整个酒吧都安静下来，就连一直吵闹的奥维德也停下喝酒的动作，圆滑的杯沿抵住嘴唇，带着酒气晕染的目光却异常锐利，他身边的几个姑娘对骤然冷下来的气氛有些疑惑，都紧张起来。米兰达抬起猫眼睛，寻人启事上弗里德的画像落进她视线里只花了不到一秒，黑猫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以极快的速度盖过。
　　“我见过这个人，”米兰达无视了艾文乞求的目光。
　　“非常感谢您!能不能告诉我他在哪儿”士兵快要欢呼的兴奋声音传来，艾文心里悬起一块大石头，偷偷拉上夏佐的手，准备随时拉上他拔腿就跑。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士兵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注意到他看似寻常的小动作。
　　奥维德已经准备随时把手里的杯子掷出去，那口杯子里的冰块在沉默的气氛中安静的融化。
　　“他前几天住这，往南边去了。”
　　艾文抓着夏佐的手缓缓松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个士兵激动的道完谢，转身就要走出酒吧，米兰达还不忘记添上一句，“他昨天刚走，要是你快点应该能追上。祝你好运。”
　　然后就是酒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艾文直接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像是在庆祝什么，夏佐已经快要吓哭了。他们俩一起用感激的眼神看着米兰达，黑猫女郎只是莞尔一笑，“我是个商人，艾尔玛先生。”
　　艾文沉默一会，“...你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们全部的故事。”

　　艾文觉得他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只有弗里德想要保持低调，对这件事不是很赞同，奥维德则不发表任何意见，反正他只是个跟班，教完艾文剑术就分道扬镳。几个年轻姑娘已经回家了，艾文四个人和米兰达一起围坐在一张圆桌边，伊尔为他们端上啤酒和小吃。
　　“我们的故事就是这样，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别相信刚才奥维德骗小姑娘的勇斗巨蟒的故事，那就是条普通蟒蛇，虽然他当时确实很英勇，但绝对没有他自己嘴里说的那样夸张。”艾文最后的陈词叙述完，奥维德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本来也没打算相信。还是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所以你们下一步计划是进入德墨忒尔”
　　艾文点点头，手心摩擦着酒杯的杯壁，有话说不出来的样子让弗里德扶住额头，不敢直视。
　　“德墨忒尔离这只有几个小时的路程，其实这已经算是妖精的领地了，只是就你们的情况来看你们还得继续往山里走，”出乎意料的是米兰达已经猜出艾文的想法，这种被人看透的感觉不是很好，艾文觉得他还不如自己说出来，然后他听见米兰达令人感激的话，“我来做你们的向导。不要钱的。”
　　不要钱几个字已经足够让艾文几个人欢呼了。
　　兰草乡和皇都都很热闹，但它们的热闹不一样，皇都到晚上赌坊和酒吧都开张，喧哗的程度不亚于白天，兰草乡一入夜就体现出了小村镇的特点，四方静谧，只能偶尔听到清脆的虫鸣，星星也比大城市的明亮，仿佛连房子也睡着了。
　　他们中间唯一睡下的人只有夏佐，他刚才不小心喝了一口啤酒，说了几句胡话倒头就睡，还管艾文叫妈妈。奥维德还在一边喝着米兰达酿的啤酒，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艾文已经喝不下去了，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夜晚的兰草乡，星光投射在他温暖的棕色眼睛上，弗里德竟然看到一丝神殇，但他还是对他有点小忧愁的举动很不屑，“你是不是等会还要即兴朗诵首诗关于你美丽的家乡和在家乡等你的情人。”
　　“我的家乡确实美丽，我相信这点你也同意。但在家等我的只有一个会让我穿裙子跳舞的可恶妹妹，”还是这样的艾文有艾文的风格，弗里德不知什么时候悬起的心放了下来。然后他消化了艾文刚才的话。
　　“丽贝卡让你穿裙子跳舞”
　　“而且是草裙。”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艾文愣了足足几秒才急忙摆手，“不!不是!我喝多了说胡话呢，你千万别信!”
　　“哇哦...”弗里德用一个小小的语气词表达了他的惊讶，声音轻得艾文几乎听不到，却还是理解了里面满满的嘲弄，“我开始有点喜欢丽贝卡了。”
　　“滚开，蠢王子。”
　　“好吧，我们暂时把这个话题放到一边，但是别指望我忘掉，”弗里德用手指头梳了梳自己的金头发，皱起眉毛，“我就算滚也得滚进水里，我脏得像只猴子。”
　　“我喜欢你这个比喻。谁让你白天不下水，我和奥维德夏佐可都干净着呢，哦我忘了，你是旱鸭子。”
　　“滚开!蠢夜族!”
　　“哈哈，”艾文对自己的反击非常满意，“你为什么不去睡觉我们天刚亮就开始赶路，你不困吗。”
　　“我兴奋得睡不着，”弗里德扯开一个真心的笑容，蓝色眼睛开始发亮，“你能想象吗我梦了十几年的地方，明天我就能看见它了。”
　　他要是不说艾文还真的忘记了这点，德墨忒尔对于弗里德的意义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王子殿下从三岁开始梦想着再次踏上那片土地，而这愿望天一亮就要实现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见到德墨忒尔之后你想去哪”这真是个犀利的问题，艾文在心里想到，因为他看到弗里德噎住了，并且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于是艾文随意说着他的建议，“回皇都吗”
　　“不!”弗里德想都没想，声调大的吓人，但在艾文意料之中。皇都是一定不会回去的，弗里德暗自下定决心，可他还真没想过见过德墨忒尔之后要做什么，首先他没什么手艺，社会经验也不足，独身一人的话不饿死恐怕也被人骗了，其次，他有点舍不得艾文和夏佐，“其实我真的没想到这个愿望会实现，在十天前它还如此遥远，现在竟然...近在咫尺。”
　　“哎，”艾文叹了口气，假惺惺地拍着弗里德的肩膀，“大人物啊，想的就是多，我就想多赚点钱，二十多岁的时候娶个媳妇儿，生一堆小夜族崽子，接手师傅的陶瓷店。”
　　他们正聊得投入的时候，奥维德靠了过来，还不肯放下酒杯，“你想靠什么赚钱烧瓷”弗里德和艾文看向吧台，米兰达已经不在那了。
　　“这你就别管了，你什么时候把剑术教给我。”
　　奥维德一口气喝光杯里的酒，那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过程中艾文和弗里德一直看着他，突出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直到艾文有点不耐烦了，奥维德突然神色一凛，挥起胳膊把酒杯砸向他。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