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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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2月13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正午时分，总算等到热水的杨燕细长的手臂下各拎着两个大水壶，红色塑料皮的大水壶是杨勇回来后陆陆续续买来的，就是为了准备热水给杨勇擦拭身体。
不知不觉中，找到杨勇快半年了，从最初的欣喜到如今的平静，无论是杨燕还是高威等人经历了一个短暂的适应期。
在这个偏远的西南边陲小镇上，别说高威等人就专科出身的乔立国都没有护理植物人的经验，一切的摸索前行其中的滋味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清楚。
亲力亲为的杨燕从杨勇回到医院的那天开始，没有离开一步，守着护着的杨燕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从夏末到初冬，从初冬到初春。
六个月的时间里，别的不敢说，单凭护理这快，杨燕就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是个成手，瘦弱的手臂变的结实了，脸上的黝黑也变的白皙了，洗洗涮涮，半年里，杨勇身上没有一丝异味，单凭这点，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杨燕对杨勇的那份心。
顶着飘落的雨丝，提着两个大水壶的杨燕绕过房头，回到医护队的住院部，边防十五团的医护队，很小，因为小也因为全县所致，只是针对边防内部。
不大的小楼是门诊，一个小小的操场对面一溜平房，那是医护队的住院部，算上特意收拾出来的特护病房，也仅有二十一张床。
在这里，杨勇是唯一的重病号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军衔却受到各方领导探视的病人，谁来谁走，那些对杨燕不重要，全身心投入到杨勇身上的杨燕心底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杨勇会醒。一定会。
回到病房，放下手中的大水壶，搓了搓手，脱下外衣的杨燕把手放在炉子上面烤了烤，西南边陲的冬天，潮湿而阴冷，没有东北的大火坑也没有东北的水炉子。
仅有一个小炉子还是后安装的，为了就是让室内保持一个相对平稳的温度，这让适应了北方天气的杨燕有很大的不适。
“燕儿，你赶紧去食堂吃口饭，老乔中午给熬的骨头汤，你吃一口，我给二勇洗洗澡。”
从床边起身的高威边说边从床下拽出一个大盆，用力搓搓手的杨燕摇摇头，“高叔，等会吧，先给我爹洗完头，洗完头我去。”
兑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高威无奈的点点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高威、王明、闵海洋三人是不同意杨燕给杨勇擦澡，杨燕再小也是女孩子。
可面对三人激烈的反对，杨燕却笑了，那种带着深深眷恋的笑意，高威至始至终都无法忘记，“高叔，那是我爹，是我杨燕这辈子唯一的血脉亲人。男孩子女孩子不重要，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把我爹交给别人，谁都不行。”
看着瘦小的杨燕解开杨勇身上的外衣，看着杨燕并不白皙的手指落在杨勇骨瘦嶙峋的身体上，那一刻，高威、王明、闵海洋红了眼眶。
仔仔细细，带着珍惜，杨燕清洗干净杨勇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仅有一次，所有人都明白了，在杨燕眼中，杨勇只是她的父亲，只是她的血脉亲人。
淡淡的羞愧在心头萦绕，紧闭双唇挡住那一丝想要冲口而出的歉和愧，好在因为年纪的限制，杨燕的力气毕竟不够，许多时候还是需要高威等人的帮助，这点让高威等人心中好受了许多。
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抱起杨勇的上半身，把杨勇往床边挪动了一下，拖住后颈，床边的凳子上放置的大盆里装满了特意兑好的热水。
拿起水杯，一只手护住额头，防止水花溅到脸上，微微有些刺激头皮的热水从上而下浇下，等到头皮全部湿透后，拿起洗发水，挤出一点，揉出泡沫，弯曲手指的杨燕轻轻挠着杨勇的头皮，“爹，舒服不？洗完头脑子也清亮，今个是高叔帮我给你洗头，爹，明个就过年了，咱爷俩第一个年....。”
习惯的呢喃轻轻吐出，脸上带着笑，轻声细语的话语中，沉默的高威感受着手臂中，杨勇的静默，低垂眼帘看向始终挂着微笑的杨燕，哪怕已经看了无数次，高威心底还是一酸。
按摩头皮上的几大穴位，清晰干净皮囊中的污垢，清洗干净的杨燕擦干杨勇略微有些长的发丝，当看到杨勇鬓角的斑白时，杨燕皱了下眉头。
“高叔，先给我爹剪剪头发吧，头发长了，躺着也不舒服。”
明知道杨燕是因为看到杨勇鬓角斑白而有些不舒服的高威笑着点点头，“成啊，正好明个过年，好日子先从头开始，咱剪剪。”
哎了一声，找出推子、油布、干毛巾给杨勇系好，杨燕坐在了杨勇身后，拖住了杨勇的身体。
拿着推子，从头皮刷刷开始推的高威手脚极其麻利，短短几分钟，杨勇头顶略长的发丝就掉落在地上，伸出手，碰了下杨勇短短的发丝，毛刺刺的触感让杨燕呵呵的笑了。
重新给杨勇清洗一下的杨燕甚至还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直到高威再次催促，杨燕才匆匆离开病房赶去食堂。
而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在食堂老班长的不赞同下，笑了一下的杨燕接过一直温在大锅里的骨头汤，热乎乎的骨头汤驱散了阴冷天气带来的寒冷。
一碗滚烫的排骨面更是让杨燕舒服的眯起了眼，迟到的午饭吃完，洗好碗筷的杨燕把干净的碗筷还给老班长，冲着老班长挥挥手，小跑着离开的杨燕冲进淡淡的雾气中。
再次回到病房，杨勇已经焕然一新，有些惊喜的看到脱下病号服的杨勇，摸了摸杨勇身上的新衬衫新线裤，抬起头的杨燕冲着高威笑了一下，“高叔，谢谢。”
淡淡的谢意消失在空中，拍了下杨燕的高威没有吭声，而是拿着拖布把地上的水渍擦拭干净，忙活完一切，再次坐下的高威看着忙活着给杨勇按摩身上肌肉的杨燕抿了抿双唇。
“燕子，你是不是想带二勇回家！”
肯定的询问在寂静的房间内清晰的落在杨燕耳中，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高威，歪头蹭了把脸上汗珠子的杨燕点点头，“是，高叔，不管我爹有着怎样的辉煌，现在是负担，我爹以前没给特侦找过麻烦，以后也不会，我能照顾好我爹，该学的也都学的差不多，我想过完年就带我爹回去，王叔叔把我爹的药费也给解决了，再留下也没有意义，没准回去我爹能更早的醒来。”
杨燕的坦诚让高威无奈的笑了，隐晦的摸了摸静静的躺在兜里的调令，列了下嘴的高威只是点点头却没有吭声。
意外的沉默让杨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短短的半年，杨燕看的很清楚，高威、闵海洋、王明三人对自家老爹感情很深。
本以为会很难说服三人的杨燕没想到高威竟然默不吭声，虽然不了解三人有啥打算，可杨燕还是悄悄的松口气。毕竟不管初衷是什么，杨燕都不想伤了三人的心。
而就在杨燕、高威守护在杨勇身边时，拿着调令的王明、闵海洋已经站在了隶属于西南边防总指挥部，一张、两张，白纸黑字的调令摆在了总指挥邱爱国面前。
脸色一沉，拿起异常沉重的纸张，邱爱国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闵海洋、王明，肃然的面孔对上坚持的目光。
彼此沉默，短暂对峙，闭了闭眼的邱爱国松缓下紧绷的面孔，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
敬礼，沉默的坐在邱爱国面前，一言不发的王明、闵海洋用行动阐明了自己的坚持，邱爱国知道，留不住了，其实早在杨勇回到边防时，邱爱国就知道这三人留不住。
从高威宁可专业也要离开开始，邱爱国就知道，这三人，这曾经叱咤边防的铁三角真的留不住，这几天也在想这件事的邱爱国知道最后的挽留终究是枉然。
叹了口气的邱爱国拿起王明、闵海洋的调任书，沉吟了半响，打开抽屉拿出一张崭新的调令，快速的书写后又盖上红色的印章后，目光落在闵海洋，轻轻摇摇头，“你不能去东北边防，去海防吧，在D市，组建海陆特侦团。人员你自己调配，班底有你自己决定，但三年，我就给你三年时间，三年后，这支队伍要能拉出去。能不能做到。”
不管心底有着怎样的诧异和骇然，但这一刻，闵海洋却知道，老领导给了他一条新的出路，算计一下路程，闵海洋刷的一下起身，郑重的敬礼，无言的接过重新开出的调任。
郑重的闵海洋让邱爱国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收回目光看向王明。
沉默，久久的沉默后，邱爱国同样递给王明一张调令，但这一次，调令却是略微有些磨损的，扫到邱爱国脸上的复杂，心底惊了一下的闵海洋扫向摆在王明面前的白纸黑字。
仅仅一眼，闵海洋愣住了，“总指挥。”
摆摆手，打断闵海洋的阻拦，只是看着王明的邱爱国没有吭声，“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嘴角上扬，自信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缓缓起身的王明郑重的敬礼。“能。”
肯定的回答，邱爱国这一次是真正的露出了笑脸，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高威就让他留在F市。”
邱爱国的话让闵海洋、王明同时露出笑容，这一次，真诚的笑容下有着深深的感激，不管邱爱国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却实实在在的为几个人考虑。
郑重的道谢后，起身离开的王明、闵海洋踹着滚烫的调令离开了边防指挥部，站在窗口，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年仅五十一岁的邱爱国长出一口气。
对于杨勇，邱爱国的感情很复杂，有愧疚也有惋惜，如果可以，邱爱国最想留下的就是杨勇，如果说，年近五十一岁的邱爱国是个传说，那么杨勇就是缔造传说的人，邱爱国能有今日的成就，好不夸张的说，杨勇功不可没。甚至说句夸张的话，没有杨勇的158一战就没有今日的邱爱国。
正是因为这样，把一切都考虑到的邱爱国在杨勇回到边防时，亲手为杨勇划出一个巨大的保护圈，为的就是保护那个为了国家为了边防也为了特侦搭上一生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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