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狼头》陌夕月

22、第二十章

　　1991年3月2日，农历正月十六，星期六，上午七点。

　　西南边陲，那个距离边境最近的小镇车站内，挤满了送行的身影，巨大的氧气瓶，早早被抬上火车，沿途的备换已经通知到所有的卫所。

　　担架上的杨勇依然紧闭双眼，站在杨勇身边，伸出大手摸了摸杨燕的头顶，“好好照顾二勇，有事来个信。”

　　神情复杂的邱爱国不舍而充满怜惜的抚摸让杨燕抿着唇露出一丝淡笑，伸出略显粗糙的小手握住了邱爱国的大手。

　　“大，有时间去五顶山看看。”

　　清浅的邀请略微有些冰冷，可邱爱国却听明白了杨燕隐藏在话语中的亲切与感激，弯腰，直视着杨燕，眼角的笑纹清晰的落在杨燕眼底。

　　“好，大有时间会去，燕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恩了一声，郑重的回答，再次露出不舍的邱爱国蹭了下杨燕的额头，随即把目光转到担架上的杨勇身上。

　　轻移脚步，眼底划过一抹不舍和惋惜的邱爱国蹲在担架前，拉住杨勇干瘦而没有知觉的手，“二勇啊，一定要醒，老哥有时间去看你，老哥哥希望下次去的时候能看到你睁开双眼，二勇，别让老哥失望也别让燕子失望。”

　　低低的低喃消失在长鸣的火车鸣笛下，那种无言的催促让心底一滞的邱爱国无意识的收紧手指，低垂眼帘，用力握了下杨勇的手，起身的邱爱国接过了警卫员手中的担架杆。

　　亲手把杨勇送上火车，亲手把骨瘦嶙峋的杨勇抱起又缓缓放在铺位的邱爱国心底有种莫名的悲伤，抽出手放在身侧的双手掌心依稀还能感觉到入手的刺心。

　　打起精神转头看向身后的高威、闵海洋、王明、乔立国和另外两名随行的警卫，一言不发的邱爱国只是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

　　随即大步离开，站在车窗下，透过模糊的车窗看着站在窗户边挥手的杨燕，眼窝有些发胀的邱爱国露出一抹温和。

　　“好好照顾自己。”

　　蠕动的双唇中，杨燕的笑容越发的灿烂，咣当一声，火车动了，无意识的跟着车慢慢往前走，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可好像没有感觉到的邱爱国只是随着心意追着赶着。

　　直到、直到再也无法撵上那么渐渐消失的墨绿。

　　四天三夜的车程无论对于杨燕还是对于沉睡中的杨勇而言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每隔二十四小时必须更换一次的氧气瓶因为邱爱国提前做好的准备早早抬到车站。

　　可嘈杂的环境和异样的目光还是让杨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绷五官，挡住那一双双探究的目光，背对着箱门，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所有目光的杨燕在第二天清晨时，在不大的车厢门边挂上了一个帘子。

　　洁白的床单虽然挡住了探究的目光却挡不住不断传到耳底的议论，无奈而又愤怒的杨燕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忍耐，忍耐那份好奇，忍耐那份探究也忍耐那份有意无意的伤害。

　　掌心内的手指依然是一动不动的任由杨燕收紧手指，努力调整心态的杨燕直到第二天晚上才整理好心情。

　　缓缓吐出的郁气，重新露出笑容的杨燕让紧缩眉心的王明等人松了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眼底的诧异和欣喜彼此交错。

　　伸出大手摸了摸杨燕毛枯黄柔软的发丝，高威无声的笑了，仰起头，冲着松缓五官的高威笑了一下，“高叔，谢谢。”

　　杨燕已经知道了三人的调任，对于这个意外的转折，杨燕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杨燕明白三人的调任全是为了杨勇。

　　这份心这份情杨燕记在了心底，回报？不，简单的回报对于这份情谊是种亵渎，可如果可以，如果有一天，能够亲手偿还这份情谊，杨燕不会吝啬，但此时，弱小的还要依靠他人来庇护的杨燕只能记在心底。

　　一声谢道尽了杨燕没有出口的全部感激，清楚杨燕那份没有出口的感激之情，王明三人全都笑了，一双双大手纷纷落在杨燕毛刺刺的头顶。

　　揉乱的发丝散落在耳边脸颊，可脸上的红润和喜悦却清晰的浮现，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时不时转向杨勇的乔立国明白这份融不进的感情是杨勇换来的。

　　一天又一天，四天三夜的煎熬在三月六号下午四点结束，当咣当了三天的火车终于停靠在F市火车站时，杨燕长出一口气。

　　没有顺着拥挤的人流往外挤，而是等到车厢内没有人后，几个人抬着担架护着杨勇走下了火车，早早停在站台内的救护车同样是邱爱国由东北边防卫所求来的。

　　而哪里是距离五顶山最近的一所驻军医院，杨勇看病所需的一切费用将由哪里承担，当双脚终于踏在坚实的土地时，还没等杨燕缓口气，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扑来。

　　沙哑而低沉的哭声随即响起，熟悉的声音让杨燕浑身一僵，看着死死的咬着牙根极力想要咽回哭声的杨大楞，杨燕的眼窝热了一下。

　　抿了抿双唇，按住了杨大楞颤抖的手，“大楞叔。”

　　模糊的双眼舍不得挪开，可杨大楞更心疼小小的杨燕，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杨燕，扯动嘴角努力挤出笑容的杨大楞哎哎的点头，“好、好孩子，好孩子。”

　　这一刻，直到这一刻，看到杨勇杨大楞才明白什么叫苍白，一切的语言都显现的是那样的无力，冲着激动的杨大楞笑了一下，“大楞叔，咱回家，要不然天黑透了不好走。”

　　抬起手臂抹了把眼泪的杨大楞哎哎的点头，抓着杨勇的手随着缓缓移动的担架上了车，站在车下看着已经坐满的位置，王明、闵海洋无奈的笑了。

　　关上车门，这才看向已经等在旁边好久的高级卫官，郑重的敬礼后，伸出大手的王明握住了那双冰冷的手。

　　“王明、兄弟，谢谢。”

　　咧着嘴一笑，代表此次19018卫所来迎接杨勇的所长刘建华露出憨厚的笑，“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啥谢不谢的，要说谢也是我说，谢谢你们把我们的英雄送回家。”

　　郑重的刘建华说完，抽出大手，庄重的给王明、闵海洋敬了一个礼。

　　刘建华的态度让一直默默站在一旁观察的闵海洋微微松口气，眼底闪烁了一下的闵海洋再次握住了刘建华的手，彼此对视一眼后，同时露出笑容，相携离开。

　　墨绿色的212，有些陈旧，可就是这个不大而陈旧的212却是整个19018卫所唯一的专车，这次要不是为了杨勇，根本不可能出动。

　　驶出车站，驶上狭窄的公路闵海洋才发现，这次卫所不是出动了一台车，而是三台，除了救护车外，前面还有一台半截斗在开路。

　　设备虽然简陋，可那份真挚却是暖人的，一路护着杨勇往五顶山驶去，怕颠簸到杨勇，也天黑路滑出现意外，平日里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用了三个小时才看到五顶山。

　　远远的看去，平日里寂静的小山村此时变的灯火通明。当车灯晃过，缓缓靠近的救护车停了下来。

　　拉开车门的杨大楞冲到了村口，咚咚咚咚，挂在村口的大钟被泪流满面的杨大楞敲响。

　　随着钟声的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随之在耳边炸响，震耳的炮声让杨燕红了眼角，紧紧拉住杨勇的手，“爹，咱回家了，回五顶山，你听，大家伙这是在迎你回家。”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车窗外护着缓慢行驶的救护车来到村东头，属于杨勇和杨燕的家。

　　殷殷期盼中，车门开了，盖着白色的棉被，被护的严严实实的杨勇被抬下了救护车。

　　短暂的静默后，哭声响起，“二勇回来了。”

　　“二勇这是咋了？二勇我是老吴家舅奶，你睁眼看看。”

　　“二勇啊，我是后院你九婶，你还记得不。”

　　伴随着哽咽响起的一声声呼声不断的响起，一路护着杨勇回到家中，温暖的房间内，早早烧起的炕上已经铺上了崭新的被褥。

　　站在炕边的陈香芬一眼看到了握着杨勇手的杨燕，鼻头一酸，陈香芬扭着头抹了把眼泪。

　　掀开的被子，露出了杨勇好像一层皮似的身体，呜咽声瞬间压在众人心头，前后院住着，谁没见过杨勇，脸上的伤疤，骨瘦嶙峋的身体，苍白而发青的手指无不显示着杨勇在看不到的地方有着怎样的磨难。

　　深吸一口气，打发陈香芬把几个老太太送回去的杨大楞又打发走从小跟着二勇一起长大的光屁股兄弟，所有人都知道，二勇回来就不会再离开，难过又庆幸的人群总算被杨大楞一一劝走。

　　而安置好所有人的杨燕这才掀开门帘子走进正房的东屋，这间有着里外间的东屋是老杨家祖祖辈辈的正屋，看着站在炕边紧张的看着乔立国的杨大楞，杨燕无奈的笑了笑。

修的我这个纠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