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昔与君初觌面》掠海翼龙

38、初战告捷 蛇蝎之心面豺狼

　　璟珫站在罗身后，满面歆羡地仰头看着在以他为原点扩散出ROOM笼罩下的海域上的一切——海军，海贼，士兵，水手，船舶，统统被切成了各式各样的细小碎块，之后在他们头顶上疯狂无序地旋转对接，无数肢体与机器，头颈与脚踝的组合看的璟珫又一阵头晕目眩，惨叫声凄厉高亢持续不断，几乎将她的耳膜震破。接着便是其他的海军船和海贼船闻声而来，看到了他们同伴的惨状，纷纷怒骂着将炮筒和绳钩对准了这小小的潜水艇。炮弹呼啸而至，在船侧的海水中爆炸，激起二人多高的浪花。潜水艇在风浪中颠簸着，璟珫死死抓住船舷，罗一把拎过她的后领推向船舱，“你在这里还不够添乱的，给我下去！”
　　“船长，要下潜吗？”一个水手扯着嗓子大吼。
　　“老子来这是为了升赏金的，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的。”罗冷冷地回应，“你们去把炮都推出来，准备战斗！”
　　“吾等咒怨如死神之镰上光，洪荒之兽自地底起，毒龙恶焰延烧九天，横与吾等敌手面前为修罗之道……”璟珫躲在贝波身后，抱着他的手臂，盯着前方的三艘军舰，口中念念有词。三条巨龙自海波中升腾而起，翻卷咆哮着挡住了军舰的去路。恐惧的尖叫一瞬间划破天际。罗吃惊地回过头，看着全神贯注喃喃念咒的璟珫——这小丫头之前还只有那点程度，现在竟然可以做出这么出色的幻术效果，成长速度还真是可观啊。
　　当然他不知道，璟珫之所以冒着失败的风险使用这个勉强算上手的咒语，完全是被他刚刚那一句“添乱”给激的。
　　夏其和佩金两个人是海战的行家，两个人用起大炮来几乎不用时间校准目标，然而十几箱炮弹打出去，几乎弹无虚发，而且炮弹的落点都是敌船的要害之处。船上的其他水手与他们两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在浪费炮弹。璟珫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身边的夏其吸引了，差点没维持住三点钟方向幻化出来恐吓一支海贼船队的怪兽利维坦。贝波手忙脚乱地操纵着船舵，璟珫惊异地发现他的航海技术虽看起来笨拙慌乱，却尽可能多地避开了袭来的炮弹。
　　璟珫开始有些疲惫了，她为保持体力，不得不使用最简单的幻术雾困住那些前赴后继喊打喊杀冲过来的杂兵海贼团——他们满心里想着要是能把声威赫赫的红心海贼团做掉了，该是多么扬名立万的事。没准自己的赏金也升上去了。罗看着她，微微皱眉。
　　这时罗下命令：“璟珫，把潜水艇前方的幻术撤了，移到船后去！贝波，船往两点钟的那三艘海军主舰开过去！小的们，准备接舷战！”
　　接舷战，之前夏其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跟在他身边打的战斗。璟珫望着身边的水手开始将大捆的挠钩从舱底扛上甲板，听着佩金絮絮地嘱咐她：“一定要小心，爬钩绳的时候千万不能只看着自己的手脚，一定要看钩绳对面有没有人割绳子或者是用枪打你，动作绝对不能慢，不然就是活靶子，如果对面也有人爬过来，看清楚是不是自己人再动手……”
　　璟珫抓紧手中的判官笔，点点头。罗眼神阴郁地看着她大概有半分钟，“你还是给我守船算了。夏其，佩金，你们两个不用管她，跟我到海军船上去，这里还有贝波呢。都给我听好！佩金带一队人跟我上中间那艘主船，夏其带一队人划小船出来待命，我一把哪艘船弄翻，你们就给我打扫战场！尤其是要把航海日记和文件搞到手！贝波带着其他人给我好好守船，别让海军攻上来！璟珫，一会儿你用幻术控制住右边那条海军船，我知道你现在也撑不了多久了，但最起码要坚持到老子把其他两条船收拾的差不多了为止！”
　　说话间海军主舰近在眼前，红心海贼团的潜水艇直直向着三艘主舰合围的包围圈冲了进去。几十门大炮齐发，都被罗用ROOM防了下来。潜水艇上甩出几十条挠钩挂住中间那艘军舰的船舷，接着便是不怕死的海贼们前赴后继地往上攀爬。杀声四起，炮火硝烟弥漫。
　　璟珫定了定神，沉住气，盯住右边那艘军军舰开始念咒——罗这样安排是对的。她知道。比起同时困住三条军舰，困住一条军舰所需要动用的幻术所耗费的体力要小得多。几乎在她开始翕动嘴唇的同时，一头巨大的九婴啸吼着冲出波浪，将脖子缓缓缠上军舰甲板。不止是海军，自己这边好几个海贼也被吓住了，“这是什么怪物啊——？！”恐惧的尖叫几乎能撕开头上的云翳。罗扭头过去看了一眼，有一瞬间他的表情也相当震惊，然而他接着就大吼起来，“璟珫，你别把这船吓跑了！我要上面的东西！”
　　“船长已经把她当成夏其和佩金前辈那样可以独当一面的战斗力了啊……”一个搬着大箱炮弹从她身后走过去的水手小声嘀咕。另一个拍拍他的肩，“行了，赶紧干活。璟珫要真累病了，船长又没觉睡。”
　　而罗在踏上中间那艘主舰的时候舒缓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先冲上去的夏其带着船员们已经开了杀戒——不得不说夏其以一敌百的战斗力和强悍的心理素质在这种时候给他省了不少事，不需要他一边亲自动手收拾杂兵一边把身边某个见血就手软的女船员骂得狗血喷头。
　　罗闲闲地走到船头，将ROOM扩大到左边那艘正疯狂地向着红心海贼团的潜水艇开火的军舰，“room-shambles.”那艘军舰在五分钟后被解了体，无数人体碎块和船体零件漂浮在海面上，佩金的小船队四散分开，将战利品和物资打捞收集起来，忙的不亦乐乎。罗和夏其一道将一船的海军全部搞定之后，转向右边的军舰，大喊，“贝波，你也带一队人下来打扫战场！璟珫，把幻术收了吧——你造的怪物把船都遮住了，我看不见。”
　　此时已经有些脱力的璟珫合上双唇，重重跌坐在甲板上。海面上无数完整的海军和海军人头哭嚎求救如地狱一般，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海战，如此壮阔残酷的场景，让她永生难忘。她除了念咒一直没怎么说话——实在是感慨太大，完全不能形诸言语。船员们带着大量战利品回到船上来之后，罗手一挥，“我们去把剩下的海贼船也处理了。估计他们和那些海军厮杀到现在应该也没剩什么弹药装备了——我们刚击败那三艘主舰的时候，剩下的海军们就全跑路了，一帮渣滓。没想到军舰逃跑速度这么快……对海贼船不用客气，统统拿干净，敢反抗的直接杀掉，对了，别把其他海贼船上的女人带上来。”
　　璟珫一脸疑问地看着夏其。夏其淡淡解释，“我们遇上海军的时候，是不带走他们的食物和淡水的，反正他们也没什么值钱东西，无非就是弹药资料，五金补给什么的，偶尔运气好点还会有个恶魔果实可以卖钱。但海贼船上就不一样，你也知道的，都会有些金银珠宝，藏宝图什么的。而且是和我们一样的□□的话，完全没必要手下留情，粮食啊酒啊什么的都不必留。至于不要女人——嗯——那是因为——”
　　“有种说法是海贼船上带女人容易沉。迷信啦，你别在意。”佩金笑着插嘴。
　　璟珫一听就笑了，看了一眼船长，“船长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还让我在船上……”
　　“谁知道那些女人从哪个妓院里被带出来的……我要她们干什么。”罗冷哼一声，“一个个除了勾引男人就是浪费粮食，我手头再宽裕也养不起这些废物。”
　　璟珫坐在甲板上回头望着大海，藏起嘴角边一丝笑容。海面上大群海贼船刚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海战，一个个帆破船裂惨不忍睹。罗站在船头又用了一次ROOM,把除了累的坐在地上动不了的璟珫以外的所有船员都派出去搜刮战利品去了。
　　“真没想到船长还如此喜欢敛财……”璟珫笑着调侃。
　　“别犯傻了，大海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出现，积聚物资是为了突发情况下自救啊，懂吗？”
　　璟珫人生中第一场海战，以半个小时之后红心海贼团将海面上无论海军海贼全数扫荡干净作为结束。当晚璟珫在船舱里清点物资，忍不住说，“要是再多点食物和淡水就好了，一年半载的不用上浮，也就不担心遇上海军了。”
　　“一年半载的不用上浮？你杀了这一船人算了，璟珫。”在一边看着的佩金和夏其哈哈大笑起来，罗走过来问，“怎么了？”
　　“刚刚大小姐嫌食物和淡水少了，说是要能一年半载的不上浮该多好……”夏其摇摇头，罗也笑起来，“你要是船长，船员非疯了不可，跟着你当海贼跟进修道院一样。对了，那些金银珠宝你看过了吗？”
　　“都看过了，我把原料，成色和做工相对好一点的放在那个黑色铁皮箱子里了，一般般的放在那边几个木箱子里，上岛的时候拿个木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换成贝利吧。”璟珫将一张藏宝图递给罗，“我刚拣出来的，船长你来看看。”
　　罗接过藏宝图，顺手揣进衣兜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你从那个黑箱子里拣两件好的自己留着吧，他们那些去抢战利品的都私下扣了不少东西在手里，这次海战你也是有功的。”罗知道她自小成长豪门，这样的东西不知见了多少，何况海贼的审美向来都是珠宝一定要个头够大分量够足才富丽威严，至于雕花配色之类的问题向来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而璟珫平时戴的镯子钏子一类首饰风格向来做工精细，雅致清贵，和那些珠宝是两个极端，只怕那个铁皮箱子里，璟珫没一件看得上眼。刚刚她说的话里对那些珠宝，也没有丝毫褒扬。
　　但是他不想一点表示都没有。这时她第一次参与海战，表现还是说得过去的。
　　璟珫微微一惊，抬头看着罗，佩金暗暗叹了口气，准备好听她的婉拒理由了。然而璟珫却只是微笑着说，“如此便谢谢船长了。”一边走过去开了那只黑铁皮箱子。
　　夏其吃惊地和佩金对视一眼——这大小姐难道早就有瞧上眼的东西了？还是她打算改变一下配饰风格？罗也十分惊讶地看着璟珫在那满箱的珠宝里翻了一阵，拣出一个长方形的三层黄金嵌宝首饰盒，“这个给我可以吗？”
　　“你看中了这个啊。”夏其也走上来细细查看。
　　“不，是首饰盒里的东西——我刚看见这东西的时候就很奇怪，首饰盒什么的我见多了，但这么严丝合缝的首饰盒我还是第一次见。然后——”璟珫说着拉出首饰盒里的一个小屉子，屉子里散出一阵香气，满满盛着一种深蓝色的凝脂，“里面全是极其稀有的毒药，一共有十四种，比我从重华岛岛主地牢里偷出来的强多了。”
　　罗问，“有解药吗？”璟珫笑笑，“都写在小抽屉下面了，毒药与毒药之间互为解药，这是很少见的好东西呢。”
　　第二天早上多福朗明哥又打来了电话虫，是夏其接的——“船长，是堂吉诃德先生！”
　　在厨房洗碗的璟珫听见动静急匆匆走出来时，一脚把走在前面的佩金的鞋跟踩了下来。两个人走到起居室时，罗已经在接电话虫了，“我的赏金升到一亿了？哦……我知道了。堂吉诃德当家的，我们大概明天就能上岛，我去哪里找你？——岛西边的豪华游艇？好的，我知道了。什么？你要和璟珫说话？”
　　佩金和夏其面面相觑，罗也拿不定主意。璟珫背上一寒，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把电话虫的听筒从罗手里拿了过来，“早上好，堂吉诃德先生。我是璟珫。”
　　“呋呋呋呋呋……昨天有人报告说，海面上出现了来去不明的怪兽，连海军都被吓退不少，是你做的？”一个低沉而愉悦的男低音伴着怪异的笑声冲入她的耳廓。
　　”是的，堂吉诃德先生。“璟珫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恭敬，冷静与克制，“但没有您说的那么强大，幻术终归是幻术。”
　　”重华岛‘玉琢’的幻术，还真是不能小觑啊……“多福朗明哥沉吟。
　　”承您谬赞，其实并不敢当。“璟珫的手心里开始微微出汗。
　　“怎样，在罗的船上呆得还适应吗？我都忘了——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当海贼的话，会很不习惯的吧？”多福朗明哥话锋一转，“我很想见见你，明天和罗一起来我的游艇上吧。”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堂吉诃德先生。承您厚意，非常感谢。”璟珫略略松了口气，“我让船长来接电话，可以吗？”
　　罗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伸手把电话虫的听筒夺了下来。
　　夏其和佩金立刻把璟珫拉到一边压着嗓子低声问她怎么回事，罗和多福朗明哥客套完，立刻挂上了电话虫，“明天佩金，夏其，璟珫，你们三个和我去游艇上见多福朗明哥。璟珫你听好，明天上了游艇，你身边绝对不能没有人，我是说，没有我们船上的人。一旦发现自己落单就用小电话虫叫我，不要相信任何堂吉诃德家族的人，记住了吗？”
　　璟珫点点头，对着面前忧心忡忡的三个人微微一笑，回厨房去了。
　　母亲去世之后，连她的父亲平时都很少对她微笑，长辈昏聩不堪，对她的喜欢竟抵不上继母巧舌如簧的一番游说。罗他们这种对着她的忧心忡忡的表情，只出现在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人和那些为数不多的关心她的生活是否幸福安稳的亲友脸上过——一只手就数得出的人数，却支撑她在家族中明里暗里死去活来斗了那么多年。
　　她不能再输第二次了。她不是承宛，她输不起，也不想输。
　　第二天璟珫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做早饭，她的装束让罗觉得有些不习惯——左胸上绣着红心海贼团标志的白衬衫，粗粗的皮腰带，深蓝色牛仔裤，黑色长靴，长头发一丝不乱地用一支银簪盘在脑后。她化了非常精致的淡妆，神色安详冷静。虽是极普通的衣着，但她眼神清澈锐利，整个人沉稳挺拔不怒自威，是罗之前从未见过的骄傲张扬。
　　对此璟珫的解释只有一句——反正我再怎么内敛退让，他也只会觉得我卑下弱小，那么偶尔强势一次也无妨。
　　罗感到璟珫那温婉安和的皮相底下裹着的利刃开始一点一点闪出有毒的斑斓光彩，向着未知的危险刺过去——现在的她确实弱小：体能连很多同年龄的女孩子都比不上，也没有恶魔果实，对海贼的世界一无所知，在战斗方面也只能勉勉强强不拖后腿——
　　但她的强大正在疯狂地生长拔节，她的机略智谋，她的幻术，她的眼界——并且她会像他一样，为了一个自由的未来，好好活下去。
　　那天红心海贼团的潜水艇一路下潜而行，直到当值水手说在潜望镜里看见海面上出现了类似游艇的巨大船体。当璟珫又一次呼吸到来自外界的空气时，站在她身前的三个男人将她的视线完全挡住，只听见罗的低沉声音，“走吧。”
　　从潜艇上放下来的小船缓缓向岸边的巨型钢灰色游艇划过去，当璟珫登上游艇时虽然脸上依旧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冷静神态，但目之所及尽皆奢华——雕花白色大理石的淡水泳池，随处装饰着芬芳艳丽的珍奇花朵，甲板上铺着五彩斑斓的手织地毯，胡桃木质地的桌椅几台上用精雕细琢的水晶器皿盛装着精致细巧的食物和琼浆，美女如云，名酒的香气一阵阵扑入鼻尖。游艇上喧哗异常，各种她见过的没见过的大人物都在这里言笑晏晏，谈天说地——或者，私下里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也说不定。
　　璟珫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跟着罗一路分开人群向前走去。打算用富贵奢侈来摆局震慑她吗？还是趁早消了这个念头吧，堂吉诃德·多福朗明哥。她知道有不少人正盯着他们四个窃窃私语。贝拉米的名字也时不时从什么人口中漏出来。她听见罗在前面轻轻哼了声，“无聊。”
　　“罗，你来了啊。”一位翡翠色长发，身材窈窕优雅的美女迎着他们走过来，微笑着打招呼。
　　“很久不见了，莫奈。”璟珫竟发现罗的神色有点僵。
　　“佩金，夏其——我猜，这位便是璟珫小姐了是吧？”莫奈眼波流转，看见璟珫的眼神，温宁安和中竟有一闪即逝的锋芒，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怎么回事？好像……跟维尔戈和伊雷内描述的有些不一样啊。
　　“初次见面，莫奈小姐，我叫璟珫。”语气低柔温婉，然而不卑不亢。
　　“堂吉诃德当家的在哪里？”罗咳嗽一声，挪了一下身体挡住莫奈直射向璟珫的目光。
　　莫奈回过神来，笑容温熙甜美，“我带你们过去，说着话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