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晴天娃娃》羽千落

5、Chapter 5

　　那天谢凉竹没有再回去上课，他去了一直瞒着父母出席的拉丁舞教室。
　　舞蹈——只有这件事，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父母、师长欣赏的，是他克制而自律的样子。可是，真正能让他忘却一切、全力以赴的，却是生发在南美洲晴烈阳光下的伦巴与恰恰。
　　在滑步、旋转中挥洒汗水时，他能感到心中的死湖被某种来自高处的耀眼光线所穿透，将湖底每天都在增厚的腐败沉淀物融解、净化。
　　拉丁舞教室的教练是个年龄介于30到35之间的瘦高男人，沉默寡言，貌不惊人。然而，每当他踏入舞池，音乐奏响，抬眼的一个瞬间，眼里迸发出的锐利火花能将在场的所有女性，不分年龄，统统电杀。
　　这天的课程也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练习时间过半时，教练经过谢凉竹身边停了一下，不经意地说：“下个月的比赛，你去吧。”不等谢凉竹回应，他续道，“舞伴的事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教练说的“比赛”是天涯市每年一度的拉丁舞节的重头戏，全市所有的教学机构都会选派最优秀的学员出战。谢凉竹虽然对自己的技术颇有自信，但本没有指望能获得参赛资格，因为他一直没有固定的舞伴——自从之前的舞伴对他告白失败、离开班级后。
　　比赛是他渴望着的，通过这种方式，他能将珍贵的热情与更大的舞台联系起来，可忽然让他开始寻找舞伴却不是易事。走出练舞房时，他一边用毛巾擦拭额头的汗珠，一边在心里琢磨各种可能性。无意中一抬眼，身体顿时僵住。
　　是李兰歌。
　　她坐在马路栏杆上看着他，怀里还抱着书包，看上去也是翘课跑出来的。
　　“凉竹同学上午的状态让我很担心，所以忍不住跟过来看看。”她迅速地解释，视线却移向拉丁舞教室的招牌，眼睛因怀念而眯了起来：“这个地方，很久没有来过了呢。”
　　诧异像电流一样划过谢凉竹全身，甚至让他忘了上午从河坝上、从她身边逃开时的自我厌弃，“你学过跳舞？”
　　李兰歌很开心地点头承认：“嗯！以前看到电视里有人在跳伦巴觉得很羡慕，就自己在公园里胡乱模仿呗，正好被教练路过发现，说可以免费教我什么的，他人很好吧？可惜，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就没有再跳了。”
　　那个时候，他真的应该问清楚“一些原因”究竟是什么的。实际上他的心头也确实掠过了一抹疑惑，可他还没找到询问的机会，注意力就完全被她接下去的提议吸走了。
　　“那么，由我来做凉竹的舞伴，怎么样呢？”玻璃般脆弱的瞳孔定定凝望着他，“凉竹要出战拉丁舞节的事，没有舞伴的事，刚才教练宣布时我在教室外面听到了哦。”
　　难以置信。
　　第一反应是前所未有的抗拒。考试输给她的耻辱感还十分强烈，抵触她存在的心情也还历历在目。但是，在所有这些汇聚成庞大浊流的暗色情绪上方，有什么居于更高层的、难以撼动的信念在宣布着直觉早已提示给他的决定。
　　她一定会很适合他。
　　因为他们是像底片与黑白照片一样，拥有相同影像、颜色却截然相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