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艳靡

13、第十三章

　　我浑浑噩噩地坐在如意锦软榻上，时悲，时疼，想哭，想讽笑，却只觉得满心的无力。

　　“公主，您怎么了？”小玲的询问如同惊醒梦中人一样，我下意识地呵斥道：“谁让你随便进来的？”

　　小玲被我从未有过的严厉冷酷吓了一大跳，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跪在了地上，恭敬道：“奴婢见皇后娘娘走了许久，公主都未曾出来，奴婢只是担心公主？”

　　我看着跪在地上谦卑而恭敬的小玲，淡淡地说：“以后没有我的召唤不准随便进来。”

　　“是。”小玲低敛着委屈的脸色，退了出去。

　　皇后本在禁足之中，可我的事情她却知道这样清楚，包括遇见秦守的事情。

　　走时，皇后又说什么呢？祺贵妃的妹妹看上了秦守，正托祺贵妃帮忙牵线。皇后是想劝我先下手为强，还是想让我与祺贵妃对上？

　　不过，这一切还不能说明一个问题吗？小玲，也不是我的人了。

　　我的人？谁是我的人呢？我笑，恐怕只有我自己是我自己的人。

　　此后，我开始疏远小玲，小玲也感觉到了我的疏远，每日是侍奉我更加用心了。可她的殷勤侍奉仍然无法弥补我对背叛的深恶痛绝。

　　一日，父皇来看我，我便说了日子无聊，想要些新面孔。

　　父皇嘴一张这事儿就成了。

　　当日，司礼监就领来了七八个年纪年轻的太监和宫女。我逐一询问了一些话，最终选择了四个。

　　小玲看着我好几次都欲言又止，我却全当作没有看见。

　　直到，每日伺候我梳洗的亲密工作都交给了新来的宫女时，小玲终于忍不住跪在了我的面前，哭泣道：“公主，您告诉奴婢，奴婢到底做错了什么？奴婢改还不行吗？您别不要奴婢。”

　　我斜靠在软枕上，小宫女惦着脚尖动作轻柔地梳理着我的长发，我冷淡地看着哭泣的小玲，声音冷而无情地说：“你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我一直对你诸多放纵。可你呢？你好生想想自个儿做的事情。”

　　闻言，小玲瞪大了眼看着我，拉着我的裙裾，辩解道：“那时，皇后娘娘的确来找过奴婢，可奴婢从未背叛过公主。”

　　我俯视着急切得哭泣小玲，只冷冷一笑。

　　“公主要如何才相信奴婢。”小玲泪流满面地问。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将裙裾从她的手中抽走，合上眼不欲理睬她。

　　隔了许久，小玲问：“是不是奴婢死了，公主就会相信了？”

　　我才不会相信有人会为了这么个理由去死，更何况是她这样的背主之人。

　　忽然，殿内一声咚的响声，我睁眼一看，只见小玲竟然撞了一旁的墙，血从她的头顶流出，模糊了她清秀的面容。

　　我猛地坐起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我顾不得穿鞋，伸手抱住她，大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小玲奄奄一息地躺在我怀里，笑着说：“这下公主相信奴婢了吗？”说完，她忽地就闭上眼。

　　我颤抖着伸出手往她鼻上探去，那里没有一丝属于呼吸的热风。

　　我就这样呆呆的将手放在她的鼻息处，不知所措。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我的脑袋里只不停地告诉自己，是我的不信任逼死了小玲，是我逼死了同自己一块儿长大的小玲。

　　或许，这才是那些人的目的，让我身边再无一个知心人，让我身边有机会可以安插她们的人。

　　冷……真冷……我坐在那里，听着太医宣布小玲的死亡，听着宫人询问该如何处理？

　　我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我脑子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到，模糊的眼前只见宫人手脚利索地将小玲的尸体的抬走，墙壁干净了，殿内燃起了清香，就这样掩盖了一条人命在这里消失的事情。

　　而这条人命还是自我手中消失的。

　　我感觉有什么从我嘴里流出来。

　　“公主，您怎么流血了？”似乎有宫人惊呼出声。

　　当我清醒过来时，一双手即使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侧目看去，父皇正坐在床头温柔慈爱的看着我。

　　我感觉一切仿佛都找到了宣泄口，我扑到父皇的怀里，大声哭泣起来：“父皇，我不是真的想要逼死小玲。她同我自小一块儿长大，在我心中她就像我的姐姐，就因为这样，我才如此生气她的背叛……”

　　因为把她当成亲人，所以才忍受不了亲人的背叛。忽地，我又觉得自己很虚伪，如果我真的把她当成亲人，我又岂会不相信她？

　　归根结底，我就是个多疑，自私，淡漠，冷血的女人。

　　曾经，我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时候我开始变得草木皆兵？是什么时候我开始漠视人命，漠视一切？……

　　父皇安抚地抚摸着我的背，温柔声安抚道：“不就是死了个忠心的宫婢，父皇再赐给福儿一个就是了。”

　　我愣在父皇怀里。

　　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不……不……我现在不就是这样了吗？

　　我从父皇怀里挣脱出来，看着父皇哀求道：“父皇，你放福儿出宫吧？这个宫里福儿一天都呆不下去了，这里的人都太可怕……”

　　父皇脸色沉了一下，遂而强行将我拉入怀中，擦干我的眼泪，一边用手指梳理着搁在胸前的凌乱黑发，一边说道：“傻福儿，这宫里有父皇，他们谁能伤害你！”

　　“不……不，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离开……”这一次，我态度格外的坚决。

　　父皇眉头皱了起来，梳理着长发的手指停了下来，大声呵斥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公主的安神汤怎么还不送过来。”

　　父皇在我痛苦而祈求的眼神，笑着说道：“福儿乖，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一觉。”

　　我欲再说话，父皇却接过了宫人送来的安神汤，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了我哦的嘴边。

　　我伸手打落了父皇手里的安神汤，态度强硬地说道：“我要离宫，你为什么不放我离开，我早就该离开这里，这样小玲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我要离宫……彻底地离开，永远的离开。”

　　父皇这一次是真的被我激怒了，他站起身来，神情那么凛然，眼神那么冷，声音那么霸道不容违抗：“朕看你是被吓糊涂了，朕这次不与你计较，你呆在这里好生反省一下。”

　　父皇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而去。

　　我躺在床上痴痴的笑，笑得咳嗽不止。

　　那日之后，我就真的被父皇困在了这座华丽的仙灵宫，父皇也未在来看过我。

　　每日锦衣玉食，每日太医问诊，看着荣宠不断，可我却日渐萎靡，有时候我想，当初的我怎么就那么自信来着？当初的我怎么就那么乐观来着？
　　哦！是呀！当初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三丈红，还不知道什么叫“墩锁”“提铃”和“板著”，还不知道……
　　午后，阳光正灼热，我让人搬了榻在树下，往上面一躺，微微眯着眼透过茂密的树叶望着遥不可及的天空。

　　“参见皇后娘娘。”耳边传来了宫婢行礼的声音，我浑身软得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皇后站在我的榻边，在我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皇后并没有在乎我的无礼，扬手摒退了左右，坐在我的榻上，徐徐声说道：“我其实并不是高将军的嫡女，而是一个丫鬟生连名分都没有的庶女。因为嫡姐早与人不洁，高将军只能李代桃僵。而，皇上也知道这些，可皇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许了这一切。”

　　“你该问，我为什么知道皇上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是吗？”皇后轻飘飘地笑着继续说道：“因为成亲当日，皇上就对我说，只要我不犯大错，高将军不犯大错，我和我的孩子都会安安全全的活到老，否则欺君之罪，高氏一族是承受不起的。”

　　“或许高将军是一位保家卫国的好将军，可他却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父亲。从我有记忆起，我就像条狗一样侍奉着嫡姐，忍饥挨饿，随意打骂。现在呢？嫡姐，乃至高将军看见我都卑躬屈膝。”

　　“还记得我给你说过，在这个宫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置身事外，不是你算计了别人就是别人算计了你。”

　　隔了半晌，我扭过头，冷漠至极地看着皇后，问道：“现在小玲死了，你们不该高兴吗？”

　　皇后轻笑，反问道：“难道你以为是我算计了小玲？”

　　我冷笑。

　　“福儿，你错了。最初，我是想在你身边安排人。可，后来我觉得没必要，因为我只要在祺贵妃身边有人就可以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皇后。这一刻，我谁都不会相信。

　　皇后似乎并没有打算让我相信，只道：“我们在这个宫里在折腾都翻不出皇上的手掌心，福儿，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你肯，你会是这个宫里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存在，那时，你也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痛苦了。”

　　皇后说完这些就离开了。

　　其实，我并不是颓废，更不是悲观的放弃，在这个宫里放弃就等于放弃生命。我只是觉得日复一日的作戏让我觉得好累，我只是想要停下来歇歇。

　　此后，这个宫里，谁都别想爬到我的头上，谁都别想算计到我的头上。

　　几日后，晚间，我突然发起了噩梦，嘴里说着胡话，不停叫着父皇。

　　最初，太医只说我是积郁在心所致，后来，见我白日里都时而浑浑噩噩，时而精神百倍，太医开始感觉不对劲儿了。

　　我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问题，可我自认为已经非常小心，可还是着了人家的道。

　　瞧，这就是宫里，趁你有病就想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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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会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