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艳靡

12、第十二章

　　我认真地看着秦守，他的皮肤不如我见过的京城子弟般细腻光洁，他的皮肤粗糙带着黄褐色，就算在上等锦衣的衬托下依旧难言他在军营里历练出的刚毅硬朗。

　　“哪儿苦吗？”我轻声问，语气是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温柔，还有敬佩。

　　秦守很显然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问，他道：“不苦。”

　　“守卫边关的将士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我真诚地说道。

　　正在这时，小玲领着銮轿和太医来了，秦守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并没有让太医再看，只道已经好了，便坐上了銮轿。

　　回到仙灵宫，我便听问大皇子被放出来了。这些事情，不用我问，宫人们的嘴就会从侧面传到我的耳里，而我只要顺着他们意思问一问即可。

　　听说，乾脱光了上衣负荆请罪，父皇在御书房前拿起荆条狠狠抽了一顿乾，乾一声未吭。最后，乾还去了祺贵妃的清华殿请罪，祺贵妃并没有责罚乾，反而大度地原谅了他。

　　我轻轻叹口气。让一个无罪的孩子承认自己的罪行，这是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乾被放出来的下午，祺贵妃就带着韵和二皇子睿一起来了。

　　我去看过乾，父皇从我这里离开后就放了乾，祺贵妃有想法很正常。

　　祺贵妃并没有对我说起乾的事情，而是将韵推到了我的面前，笑眯眯地说：“这次多亏大公主救了韵，韵，还不快谢谢你大皇姐。”

　　韵对着行礼，说着感谢的话。

　　我让韵免礼。不知为何看着祺贵妃的笑容，我想到了蛇吐信子的声音。

　　“韵醒过来后一直念叨着大公主，说极为喜爱大公主，韵一向胆小羞涩，不似大公主这般典雅大气，我就想着让韵能多跟着大公主学学，又怕打扰了大公主……”祺贵妃含沙射影地对我说。

　　我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她不外乎是让韵借由我亲近父皇，亦或者是让人觉得我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可无论是哪一种我都不愿意让她如愿，这些年，我沉寂，不代表我就可以任由她随意算计。

　　要是搁在平常我不会这样生气，可祺贵妃她是一个母亲，她怎么能如此残忍地利用自己的孩子去争权夺利呢？

　　而韵呢？一个不过七岁的孩童心肠竟然跟其母如此相似。

　　我喝着香高味醇的铁观音茶，这是今年的新茶，茶叶碧绿在洁白的茶杯中显得清新雅韵。

　　祺贵妃见我半天不表态，便对韵使了个眼神。

　　韵笑吟吟地上前，声音极为甜美软糯地说道：“大皇姐，韵想同您玩……”

　　我看了韵一眼，又看向了祺贵妃，道：“打小福儿便没了母亲，小时候福儿经常想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呢？但在福儿心中母亲定会把福儿当成心头宝疼爱，祺贵妃，您觉得福儿说得对吗？”

　　祺贵妃面首一僵，又笑了起来，“大公主也不必伤怀，大公主是圣上一手带大的，这是天大的福气。”

　　我道：“祺贵妃说错了，在福儿的记忆里，每日见到父皇的日子只怕连短短一个时辰都没有，整天围绕在福儿身边除了奶嬤，便是侍奉的下人，那时，福儿时常想要是母亲在就好了。”

　　不待祺贵妃说话，我又道：“或许是母亲自小便不在身边，福儿总是习惯与人亲近，总是喜欢安静。我与韵的年纪相差太多，哦！溪贵人的娇和姝年纪与韵相仿，不若祺贵妃去寻寻溪贵人商量？”

　　我这样直言不讳的拒绝让祺贵妃的脸色很难看，但到底是能忍的嫔妃，只那么一瞬间，便依旧是一脸笑容，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带韵和睿离开。

　　在行至门口时，二皇子睿突然回头对我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我莫名其妙之余又觉得可笑。

　　我想她一定是听出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这一次，我把祺贵妃彻底得罪了。

　　我静静地饮着茶，望着殿外。

　　我知道每日给我整理宫殿的两个宫婢是祺贵妃的人，我知道负责打扫的两个宫人是溪贵人的人，就像我知道皇后私下里也找过小玲一样。

　　这个宫里就是这样，无所谓背叛，只是利益驱使和迫不得已罢了。

　　有时候，我都快忘了穿越之处那份悠然自乐的心态。

　　公主，面首，看着触手可及的东西，我却感觉比之从前更加困难了。

　　我实在想不通父皇到底作何想？我这个年纪放在早熟的古代就是大龄女，就算身份再尊贵也改变不了年纪大了的闺女难嫁的事实。

　　可是，看父皇的态度似乎丝毫没有给我选驸马的意思？

　　现在的我已经被这个皇宫逼得退而求其次了，先嫁了驸马出了宫在徐徐图之，静待驸马出轨后，再闹着养面首。

　　这是，我通过小说和电视剧总结下来的步骤。

　　翌日，傍晚，晚膳撑了点，我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父皇就带着一身怒火来了。

　　父皇将手里的画扔到我面前，怒问道：“福宝，你可知罪？”

　　我捡起画作一看，画上的我，一身华美艳丽的宫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处处都透出生机勃勃的鲜活气息。

　　这个沈城挺会讨好人的，我自个儿还不知道自个儿什么样，这些年宫廷的生活早已经将我最初的鲜活打磨得光滑了。

　　“父皇为何生气？”我不解地问。
　　父皇对于我这样的态度非常的不满，“为什么生气？你一个堂堂公主竟然让外男随便作画？福宝，你的《女论语》都学到哪里去了？”

　　我问：“难道公主就不能让人作画吗？”

　　“福宝是朕太宠你了才让你如此放肆？”

　　我怔怔地看着父皇震怒的面孔，那张面孔是我陌生的，不，我从来就没有熟悉过。

　　“沈大人是不会将福儿的画流传到外面去的。”我跪在地上，静静说道。

　　这一次，父皇并没有叫起，问道：“呵！你还敢为他人狡辩了？”

　　“福儿不是为他人狡辩，只是福儿知道没有人不怕死。”我低眉敛首看着白玉石板，泪从眼眶中掉落，一滴一滴地拍打着地面，声音脆脆的。

　　头顶上，父皇叹了一口气，将我从地上搂起，我僵硬地靠在父皇怀里，父皇安抚地拍着我的背，叹息道：“傻福儿，为什么不像以往对着父皇撒撒娇……”

　　我伏在父皇的怀里低声哭泣出声，心底比之从前越发冰凉，主动示弱：“父皇……福儿知错了，福儿只是太无聊了，福儿以后再也不让人作画了。”

　　我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满脸的害怕，无助，道：“父皇，别生福儿的气，别不要福儿，福儿只有父皇了。”

　　父皇用手指擦掉我脸色的泪，道：“傻瓜，以后父皇生气时，你就像现在这样撒撒娇，父皇就不会生福儿的气了，知道吗？”

　　我破啼一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父皇牵着我的手往殿内走去，边走边说道：“在过些时日就是福儿的生日，福儿可有想要的？”

　　我像个害怕被遗弃的孩子，紧紧拽着父皇的飞龙纹宽袖，小声道：“福儿只要父皇一直陪着福儿，一直对福儿就满足了。”

　　父皇拉着我坐到了榻上，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语气颇为宠溺地说：“你呀！父皇拿你就真没办法。”

　　我俏皮地对着父皇吐了一下丁香小舌，嘟着小嘴委屈地说道：“哼！父皇就是个大骗子。”

　　父皇笑着问：“父皇怎么是大骗子了？”

　　“父皇答应过福儿，要带福儿出去玩儿的……”那是父皇还不是皇帝时，父皇曾说要带我出去玩儿，可知道现在那个承诺变成饿泡影。

　　父皇似乎也没有想起这话什么时候说过，不过，父皇倒也慷慨，道：“为了补偿福儿，这样吧！今年福儿的生日，父皇允许福儿再提一个要求。”

　　我喜笑颜开，开心地问道：“真的吗？”

　　“君无戏言。”

　　“那福儿想开公主府，可以吗？”我一说完，父皇脸色就沉了下去，道：“这个不行，换一个。”

　　我见父皇的脸色，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偏着脑袋，可爱地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皱着一张小脸，道：“可是福儿现在很满足，没有什么想要的。福儿可以将这个愿望暂时存在父皇这里吗？”

　　父皇笑着说了好。

　　看着父皇的笑颜，我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下来，接着又是一阵插科打诨讨着父皇的喜爱，直到路公公提醒父皇今夜翻了玉小主的牌子，父皇才离开。

　　等着父皇离开后，我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画为什么会到父皇的手里？为何父皇会对此事如此敏感？

　　我屏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坐在床上，发呆地看着窗台处那妖娆着姿态的安神香。

　　一月后，皇后解禁，父皇竟然又将宫权交回了皇后的手中，仿佛那日的震怒，斥责，厌恶，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尝过权力之美的人，又何尝放得下？不论父皇在算计什么，总归与我无关。

　　又恢复了往日尊贵的皇后，第一时间来了我这里，带了许多礼物。

　　皇后并没有说感激而无用处的假话，她只是告诉我一个关于沈城的往事。

　　沈城曾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子，这不是他轰动京城的原因，最轰动京城是他竟然喜欢了比自己小一岁的亲妹妹沈婉，并且与沈婉私奔。

　　后来，两人被抓了回来。沈婉迫于家族压力，一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听说沈城也曾自尽过，只是被救了回来，醒过来的沈城，将过往的一切都忘记了。

　　而，父皇少年时与沈城是好友，那时，情窦初开的父皇也喜欢上了沈城的妹妹沈婉，可沈婉却拒绝了父皇。

　　这事儿发生后，父皇就与沈城彻底断交了。

　　皇后走后，我竟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想到那日父皇的怒斥，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是高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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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皇帝扭曲的契机，一个前缀。损友的影响是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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