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恶人谷》小兰乱流年

27、第二十七章

　　我凤梓栖纵横江湖二十余，从不曾想到自己会有一日被深宫厚墙所困。而困住我的人竟是莫阴的一杯说是安神的药酒。

　　内力被封，现在我和深闺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姐唯一不同的是，她们不会，也不敢仰着脖子对新帝指着鼻尖骂。

　　见辞慕幽幽地看着我，眼中满是黯然。我……紧了紧拳头：“辞慕，我从未想过，你会对我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强扭的瓜不甜，你这又是何必。这世间不是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同时拥有。我不愿做你的妃子。”

　　“你会是皇后。”辞慕倏地紧抱住我，将头埋在我脖颈间：“梓栖，答应我好吗？在你面前，我依旧是你的辞慕，而并非楚帝。你也一样，依旧唯一能够让我牵肠挂肚的梓栖。”

　　我紧抿着唇，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辞慕语气中的苦涩以及无可奈何。莫说看到心爱之人和别的女人共赴云雨，光是想起来，我都会觉得胸闷气短。白水公子曾说，若是爱，上穷碧落下黄泉。我喜欢的人就在我面前，现如今高高在上的楚帝却用哀求的语气希望我能够留在他身边。

　　“辞慕。”我反手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

　　晨曦通过窗棂洒在辞慕清俊的脸上，然而此刻的脸色却苍白若纸，看着他乌黑的眉宇苦涩地皱成一团，我的心又何其不难受。我缓缓伸手替他拂去额间的苦涩：“不过我可以努力试着去接受，现在的你。”现在这个为了帝王业，必须笼络人心，纳众大臣女儿为妻的他。

　　“梓栖，你……”辞慕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乌黑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的光华。

　　见他唇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但在我提出让他恢复我内力时，辞慕唇角的笑却瞬间冻结。他静静地看着我，那深邃的眼眸流动着我无法读懂的情绪。片刻思索之后，他道：“若你肯留在我身边，无论何事，我都答应你。”

　　“真的吗？那你放了上官辰可好？”

　　此时辞慕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眸光瞬间变得凛冽：“凤梓栖，我可以恢复你的内力。但除了上官辰的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不待我有所反应，怒脑的辞慕已拂袖而去。

　　“辞慕……”心知辞慕特别在意我提上官辰，我有些后悔想唤出他认错，然而他却踏着龙靴，头也不回地走掉。

　　这天晚上，我本欲蹲在屋顶上，看看星星，发发呆。然后伺候我的公公却浑身发抖，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求我从屋顶上下来，莫要摔了自己。

　　不能坐屋顶，我便坐御花园喝闷酒便是，然而在我饮下还未到半坛子酒时，那公公又劝说我道，饮酒伤身，夜凉如水，让我刚进会寝殿莫要染上风寒，寒气入体才是。

　　那声音就像是有一只蚊子在我耳边一只嗡嗡叫，甚是心烦，真想一巴掌直接拍死。

　　这附近藏了多少双眼睛，我又何尝不知。我摆了摆手，为不留下口舌，只得转身回到辞慕赐给我住的地方。

　　翌日，不等我睡到自然醒，便婢女就已经端着洗脸盆侯在我床边。我从小睡得惯野地山洞，听得惯鸟叫虫鸣。但若是有人站在我身旁，守着我睡觉的话，这人除了离锦之外，换谁我都会睡不着。

　　心知辞慕心思缜密，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我自然会懂，自然知道如何拿捏分寸。

　　看着天边刚露出的一抹鱼肚白，估摸这个时候辞慕准备好上朝。

　　起身让婢女伺候洗漱，我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看相精致的早膳，却不由脱口问道：“御膳房中可有红烧乳鸽？”

　　估摸着极少有人会像我这般大清早便嚷嚷着如此油腻的东西，婢女极是为难的蹙眉：“若是主子想吃的话，我这便让御膳房去做。”

　　“慢着。算了，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吃吃这些糕点也不错。”

　　这天因为辞慕刚登基不久有许多政要需要处理，他并没来看我。

　　晌午过后，我撇下一堆烦人的公公丫鬟，独自到来御花园里走走。却不想被一穿鹅黄衣衫的小姑娘拦住去路，小姑娘相貌清丽，但看我的眼神却带着几分不屑。

　　“你就是混江湖的女匪。”

　　虽不知这小姑娘的身份，就凭她一袭华衣，又出现在这御花园中，我便知她身份不低。

　　见我不理会她，绕道继续往前面走，小姑娘又小跑两步拦住我道：“我叫玉菱儿，是玉丞相之女。”

　　果然，是来寻我挑衅的。

　　猜到我会继续无视她往前面走，小姑娘紧紧拽住我的手腕，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掐更来得恰当。江湖话本我看得很多，后宫争斗的话本，我也看得不少。要收拾这种不会武功的小丫头，我只需要一脚把她踢入荷花池中就好。

　　然而事实上我却不能那样做，我不是怕有人说我的话，而是不愿辞慕难做。

　　“放开。”我目光一凛，低声道。

　　小姑娘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没想到我会露出女匪般凶煞的目光。

　　开玩笑，我何止是女匪，我乃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九大恶人之二好吗。

　　我道：“你说的没错，在江湖上，若是有人像你这般将指甲深陷入我的手腕，我肯定会当场剁下她的手。”

　　听到我的威胁，小姑娘浑身倏地一抖，放开我的手，却又仰着头道：“这里是皇宫，并非满是痞子女匪的江湖，辞哥哥是不会让你在这里撒野的。”

　　辞哥哥……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问道：“你认识辞慕多久了？”

　　见玉菱儿伸出手，比了九这个数字。我忍不住一声轻笑：“不过认识九天而已，你确定辞慕允许你叫他辞哥哥？”

　　就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我完全没料到玉菱儿竟会突然红了眼眶：“你胡说！我认识辞哥哥已经整整九年。你和辞哥哥一同捉过麻雀吗？你和辞哥哥一同看过日出吗？你和辞哥哥一同洗过澡吗？”见我一副震惊至极的表情，小姑娘变脸比翻书还快地笑道：“辞哥哥又怎会花时间陪你做这些事情。在我小的时候，辞哥哥每年都会亲自替生辰礼物送给我……”

　　“你说的没错，你的辞哥哥忙着坐拥江山确实没时间和我一起捉麻雀，一起看日出，不过赤诚相待都是有过。”我打断玉菱儿的话，说得比她更加傲慢。

　　“你……”也不知是羞还是怒，玉菱儿的脸刷得一红，指着我鼻尖骂道：“你无耻！”

　　我从不是一个迂回的人，并非是我不懂迂回的人，只是我不愿而已。

　　除了幼时在伶人馆中，被龟公指着鼻子骂之后，我已经很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若是离锦看到有人这样对我的话，就算对方是个小姑娘，他也会眼也不眨地直接用火药把这小丫头骗子炸成乌鸦。

　　我冷声笑道：“自古以来，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你小小年纪便觊觎辞慕的身体，你难道不无耻。”

　　“你……”说不过我，玉菱儿哭着便朝御花园深处跑，而我却祥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转身离开。

　　然而在是在玉菱儿的视线之后，我却停下脚步，纵身躲藏在树荫里。

　　果不其然，看到玉菱儿去而复返。我不由觉得那些描写后宫争斗的画本我都没有白看。在看到玉菱儿深吸一口跳到荷花池中大喊救命时，我也直接跳了下去。

　　我不会凫水，但这并不影响我扯着玉菱儿的头发一起往下沉。反正听到动静，守在周围的侍卫也会前来捞人。

　　但我没想到就在我拽着玉菱儿往下沉时，来的人竟会是辞慕……

　　“菱儿，你醒醒。”

　　见玉菱儿装死，见满脸担忧地辞慕低头便欲给玉菱儿渡气。

　　一股醋意瞬间翻涌在心中：“让我来。”

　　我咳嗽着推开辞慕，就在准备为玉菱儿渡气时，与我料想中的一样，玉菱儿倏地睁开眼，神情恐惧，浑身发抖地说：“凤姐姐，我知道你是在跟菱儿开玩笑，并非有意吓唬菱儿，让菱儿掉入荷花池中的。”

　　“你不是吓得我也掉了下去？还好你会凫水，不会像我差点就被这池水给呛得背过气，咳咳……”

　　大概准备倒打我一杷的玉菱儿没有料到，我会算到她陷害我跳入荷花池，更没有想到就算我不会凫水也敢跳下去，扯她的头发。

　　玉菱儿眼眶红红地说：“辞哥哥，菱儿没料到凤姐姐不会凫水也会毅然跳入荷花池中来救我。见风姐姐沉入池中，菱儿本想救凤姐姐，结果反倒被她拉着一起往下沉。”

　　一口老血憋在喉中恐怕就是我此刻的心情。我竟不知如何反驳。见辞慕脱下衣袍裹住浑身湿淋淋的玉菱儿，我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害怕自己一张口说出来的便全是问候她全家的粗话。

　　辞慕见我紧抿着唇，这才松开握住玉菱儿的手：“来人！送菱儿回玉香阁。”

　　“辞哥哥……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和凤姐姐，今晚我能同你们一起用晚膳吗？”在被丫鬟搀扶着离开之前，玉菱儿可怜巴巴地拽住辞慕的衣袖问道。

　　见辞慕点头，玉菱儿这才满心欢喜地转身离开。

　　“梓栖，菱儿还小。你莫要与她置气。”

　　冰凉的手被辞慕温热的大手所包裹，掌心传来阵阵他的内力，却驱散不去我内心腾起的寒意。

　　这世间有许多人是不能比较的。

　　我没傻到要让辞慕回答我和他娘亲谁更重要。

　　然而在我和玉菱儿一起跳入河中时，辞慕最先关心的人，却是会凫水的玉菱儿，而并非不会凫水的我。

　　与许多招安的楚国大臣有所不同，玉菱儿的父亲玉安是西蛮人，他不仅是辞慕的亲信，更是辞慕不可或缺的左右臂膀。

　　换上清爽干净的衣裙，见我脸色不佳地坐在他对面喝闷酒。辞慕突然命人却来玉笛。

　　悠扬的笛声婉转空灵如同天籁。还记得上次在迷踪谷时，他曾问我到底是上官辰的琴音好听，还是他的箫声好听。那时我很是遗憾没能听到辞慕的笛声。然而现在就算听到，我也没那份心思听。

　　我甚至有些心烦。

　　我完全没料到上官辰会突然出现在盐帮，更不曾想到原来整个盐帮早已被辞慕所控制。是辞慕指使晏九儿来劫持我和上官辰的，也就是说辞慕早就已经料到我会去寻找私盐的下落。而就在上官辰用琥珀草迷惑晏九儿的时候，莫阴早已在那画纸上下毒。

　　笛声结束之后，辞慕揉着我的发顶，将我拥入怀中：“听丫鬟说你今早想吃红烧乳鸽，一会我亲自做给你吃。”

　　“你以为一只红烧乳鸽就能哄好我？”我说完转身看向窗外黯然道：“辞慕，我想回恶人谷看看。”

　　辞慕不假片刻思索道：“你若想回去，我明日便命人安排。听说你大姐喜欢美酒 ，三妹喜欢和尚，四弟喜欢针线，回去时，我让公公挑些他们喜欢的物什送去。”

　　不详辞慕竟会如此干脆地放我离开皇宫，我闻言倏地转身看向，眼中除了诧然之外，还有不解。

　　然而辞慕去好似好穿我的心思，他道：“我相信你。”

　　四个字，瞬间让我心中一暖，甚至愧疚自己对辞慕的猜忌与不信任。

　　那晚，辞慕把玉菱儿唤来我的住处，一起用膳。

　　玉菱儿刚及笄不久，因为辞慕说他待玉菱儿如妹妹，所以我也尽量避免与她发生言喻冲撞。

　　不得不说换上一袭白色纱裙的玉菱儿就像是冬天雪地里堆的娃娃。若不是下午与她“打过照面”，兴许我现在就如同辞慕这般，被她清纯可爱的外面所迷糊。

　　“辞哥哥，凤姐姐。”玉菱儿甜甜地唤道，然而却在转头坐下的一瞬间，白了我一眼。

　　我静静看着玉菱儿缓缓点头。然而就在这时，在木桌底下，辞慕如同安慰我一般轻轻握住我的手。

　　之前辞慕说玉菱儿不过是年纪小，刁钻任性了一些。

　　但，就连我都看得出来玉菱儿对辞慕的心思，辞慕又何尝不知。

　　在看到盘中的红烧乳鸽时，玉菱儿不由双眸一亮。

　　“辞哥哥，原来你还记得菱儿最喜欢吃的便是红烧乳鸽，还有惜花酥饼！”

　　在听到玉菱儿的声音时，我握着象牙箸的手不由一僵。原来辞慕在五福楼做的东西都是玉菱儿所喜欢的。

　　见我恍然失神，玉菱儿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靥，将夹起来的红烧乳鸽转而放入我碗中：“凤姐姐你尝尝看，辞哥哥亲手做的红烧乳鸽可是天下一绝。”

　　虽然我是一枚吃货，但与气场不合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就算是山珍美味，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菱儿，之前你说想来宫里小住几日。是辞哥哥考虑不周，忘了你已是及笄待嫁的姑娘。这楚国能人甚多，择日辞哥哥为你寻一良婿如何？”

　　“辞哥哥，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玉菱儿震惊地看向辞慕，而后黯然底下头：“辞哥哥，菱儿尚且年幼，想多些时间呆在爹爹身边，还不想嫁人。”

　　“既然菱儿想多些时间陪伴在玉丞相身边，辞哥哥明日便安排人送你出宫。”

　　“辞哥哥我……”

　　“玉妹妹，你不是说喜欢吃阿慕做的红烧乳鸽吗？要不是阿慕知道我想吃，他又怎会纡尊亲自下厨。多吃点，待明日出宫之后，就算你想吃，也吃不着。”我笑着就像玉菱儿之前那般，夹了红烧乳鸽放入她碗中，心里甚至安慰。

　　辞慕知道我不喜玉菱儿，所以在我出宫时，也让那惦记他的丫头收拾包袱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