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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洗罗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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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洗罗店
没等陆川祐青说出任何话来,白井和辉便叹了口气继续道:“他的身上有我们大和的武士道精神,所以,大家敬重他,为他树立了墓碑。今天……刚好是阎海文的‘三七’——去世后的第二十一天,我就……按照□□人的习惯,为他烧一些纸钱。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亲人、朋友了。”
“有的,一定有。”陆川祐青喃喃地回答,而下一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全中国的爱国同胞,都是他的亲人、他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
然而无论如何,白井和辉沉痛的语气与哀伤的神情着实令陆川很是惊讶。那种情绪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恰恰相反,陆川倒觉得白井是在极力掩饰。联想到对方不仅仅精通中文而且貌似也相当熟悉中国文化,他愈发觉得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大佐和其他的日本兵都不大一样。然而具体有什么差别,陆川自己也说不上来。
甚至,陆川还隐隐约约对白井有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好感。
别在胡思乱想了!鬼子就是鬼子。陆川严厉地警告自己。不过转念一想,陆川祐青意识到白井和辉毕竟比自己的职位高,如果能利用他对中国的好感投其所好拉上关系,那么在将来或许还有机会派上用场。
带着这样的心思,陆川祐青决定允许自己“适当地”接近白井大佐。
艰难地拿下了宝山之后,日军在接下来的十几天里都没有明显的进展。蒋中正在上海下了血本,虽然上海派遣军的确一点点地向前推进,但却远不如松井石根曾经夸下海口的那样轻松迅速。在中国的土地上,日军每前进一小步,都会遭到中国军队激烈的抵抗。
战事进展的缓慢甚至停滞,给了陆川祐青充足的时间在心中为那些牺牲的同胞哀悼、为一点点陷落、被占领被蚕食的中国土地而黯然。
白井和辉注意到陆川情绪低落,忍不住有些担心这个似乎才刚刚从军校毕业、和自己比起来还是个孩子的年轻人。他注意到这一次,陆川祐青倒是没像在最初时那样拼命朝前方冲,而是安静地蹲坐在掩体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趁着子弹不那么密集的时候,白井和辉走到陆川身边,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开口问道:“陆川君,怎么这样没有精神,想家了吗?等战争结束,我们就都可以回日本了。”
是啊,回到日本……等到战争结束的时候,或许你们这群日本鬼子还有机会回家,尽管并不是以什么光彩的方式。可是我……却真的是永远也回不去了。陆川祐青——陆兆青——悲哀地想。
他想起他的家乡,他生活了十八年的那个地方。他还记得家乡的地名,然而那地名却已经模糊在了当下的硝烟炮火当中。
不管是哪里,都是一片硝烟、满目疮痍,到处都肆虐着太阳旗的血光。东北、华北,包括现在还叫做北平的共和国首都北京;很快还会包括上海,以后还会有苏州、武汉、昆明、福州甚至租界香港,还有现在的中华民国国都南京。
在鲜血般刺眼的太阳旗下,在弥漫着血腥味的硝烟里,陆川祐青心中突然阵阵发紧。或许现在看来,他从前的那个家乡,具体在哪里都已经不重要。而真正重要的是,不管它曾经在哪里,他现在都已经回不去了。
在大学里,他也曾经按部就班地过着和大多数同学差不多的大学生活——平时听听课、打打球、上上网,考前突击准备,考后胜利大逃亡。与日本的最直接联系,除了在宿舍或者食堂高谈阔论钓鱼岛自古以来都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之外,就只是支持各位著名老师的动作文艺爱情avi。
这种生活的持续直到他突发奇想决定牺牲一个暑假去边远贫困的地区支教。发生在支教期间的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迫使他的人生轨迹偏离规划好的航道,跌跌撞撞地奔向一个茫然而不可知的未来。
陆川祐青抬起头看看白井和辉,点点头又摇摇头,沉吟了一下,突然反问:“白井君,你说,在□□的土地上,日本军到底还能走多远?”
听到这个问题,白井和辉下意识地皱皱眉,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沉默了下来。因为这突然的沉默,周围明明枪炮声不断,却不知为何依旧显出了瞬间的寂静。
陆川祐青并未催促答案,只是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来回划了几下。
“现在,皇军在上海的兵力已经达到了三十万。昔日的八国联军,区区数千人就可以进入北平,皇军一定能够走得更远吧。”最终,白井和辉还是打破了喧嚣背景下的诡异寂静。
然而他答案中的语气似乎也并不确定。
那他又是为什么底气不足?
看到那些为抗击侵略而抛头颅洒热血的英烈,看到他们骨子里的勇敢、坚定和宁死不当亡国奴的决心,即使是你们这帮心狠手辣的鬼子兵,也会颤栗吧?陆川祐青心中想着。这就是中华儿女的力量,这就是我们华夏民族的希望,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
陆川祐青忍不住将憋了许多天的心里话说出来:“可中国这么大,根本望不到另一边。而且,他们还有四万万死士。”
白井和辉没有再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陆川一眼,便低下头,再次陷入沉默。
这是因为感到害怕了吗?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急匆匆的传令兵。传令兵带来军部的电报,根据命令,他们将在明天开始发起对罗店的猛攻。
第二天,对罗店的进攻正式开始。皇军武士哇哇怪叫着企图冲上去,但是据守阵地的中国军人们比他们想象得更加顽强。
第一轮进攻失败之后,花谷健太郎恼怒地走进掩体,狠狠地踢起地面上一颗小石子:“罗店的□□守军,比宝山的还难对付,真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
花谷的声音被外面不时炸响的机枪声、爆炸声分割得支离破碎。
掩体中有几个士兵和勤务人员,见到花谷便整齐地立正敬礼。花谷漫不经心地回礼之后,看到陆川祐青与白井和辉也在,便随意地打了声招呼。
听了花谷刚才的抱怨,陆川抬起头张张嘴,但还没说话,白井就急忙给了他一个制止的眼神。他迟疑一下的功夫,花谷招呼了几个人跟在自己后面,愤愤地转身离去。而他的指挥刀重重地碰在掩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等到花谷健太郎和那几个人的身影都从视线中消失,掩体内就只剩下了陆川和白井两人。
周围连续的爆炸震得掩体也不时微微摇晃,有硝烟和灰尘纷纷扬扬地落下。陆川祐青下意识地伸手挥了挥,试图赶走落在自己身上的灰尘,同时对白井开口:“你看,这些罗店守军,只是四万万死士当中的九牛一毛。”
“……陆川君,这样的话,我们私下里讲讲没问题,但当着其他人的面就不要说了,对你不好。”白井和辉沉吟片刻,提醒道。
第二轮进攻刚刚开始没多久,枪炮声还没有非常密集起来,临时指挥部的门就“砰”地一声被撞开了。花谷健太郎似乎生着一肚子气,一进指挥部,随手将指挥刀收回刀鞘,抱着手臂站到了军事地图前,盯着地图不说话。
“怎么,花谷君,情况十分不顺利吗?”白井和辉见状,关切地问。
花谷皱起了眉头,双手紧紧握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用人肉炸坦克,□□人一定是疯了、疯了!”
“花谷大佐如此精通战术,还对付不了人数远少于皇军的一群疯子吗?”听到花谷的抱怨,陆川佑青不由得凑了过来,语带讽刺地说。
花谷闻言忍不住瞪起眼睛。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反驳,陆川马上又开口:“或者还是说,花谷君根本不懂用兵打仗才会用战术作为借口,而阁下所谓的战术,莫非就是指望靠祈祷来争功?”。
“帝国的军人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而我花谷健太郎最懂得如何发挥我们优秀的军力!我们一定要打败□□兵,攻下罗店!”
花谷朝陆川狠狠地扔下这句话,甚至忘记和白井打个招呼便又猛地抽出指挥刀,冲出门去。
外面的枪炮声越来越激烈,陆川佑青也想出去看看情况,看看能否像他刚刚登陆的第一天那样混水摸鱼借国军的武器多消灭一些日本鬼子。然而他还没走出指挥部,便被白井拉住:“炮弹不长眼睛。陆川君还是小心为好。”
陆川张了张嘴,看着白井和辉关切的眼神,一时间没有想出反驳的话来。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白井轻轻一拉,按着陆川坐在了一张简陋的椅子上。
十一月二十四日,日军付出惨烈代价,终于啃下了罗店这块硬骨头。入城的时候,陆川佑青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但他努力掩饰着,没让脸上流露出任何不合时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