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四月蒹葭

7、七、萤光

　　棋盘谷一役的结局令后人唏嘘。薛凝死了，楚河舟失魂落魄了三天，然后将所有被困的叛军一并放走。当所有人都猜测他会拥兵自立时，他却失踪了。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把赤红的连横弓。

　　没有人知道楚河舟去了哪里。事实上，楚河舟自己也不知该去往何方。他漫无目的地漂泊着，浑噩得仿佛失去了灵魂。连那把令天下闻风丧胆的连横弓，也沦为一把猎弓，仅仅成了他猎取衣食的工具。薛凝似乎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在赶赴棋盘谷之前就已将后续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息国并没有再失去君主而再度陷入混乱。

　　战争的伤痕远去了，烽烟渐渐平息。楚河舟四处游荡，目睹兵火烧过的荒原重又变得膏腴，看到无数曾经的军士重为快乐的农夫。他渐渐理解了薛凝，或许她所追求的仁义民心并不是假话，而诸神所传下的幻术也不是只用来屠戮。

　　但薛凝，是无法再回来了。

　　他又一次来到那条大河边，河水滔滔一如当年。当初他正是和薛凝在这里被远桥居士搭救，随后在黄公望处学得幻术与兵法。

　　楚河舟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远桥居士的话。

　　--如果将来你后悔了，就再回到到这里来。

　　那梦一般的竹林院落，不存于人世的苍白青年又一次从他脑海里跳出来。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遗漏了。他踏上木桥，去寻找记忆中缀满露珠的竹林却一无所获。大胆的猜测从他心里升起，他领悟到了什么，朝黄公望的住所赶去。

　　"师父，我记得你曾说过，从未将连横术传授给第二个人。"

　　"是的。"

　　"但在出逃息国时，我确实曾遇到使用连横术的高手，他并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黄公望看着他："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知道，我手中的棋子究竟是什么。"

　　黄公望的住所，草木都已飘黄。扔在假山上的棋子已青苔累累--它们失去了棋盘，也失去了其中一枚而变得不完整，因此多年来未被使用了。

　　接过连横弓，黄公望把它轻轻一晃，化作一枚棋子递到楚河舟手中。

　　"原来是'卒'啊。"看清上面的字后，楚河舟失笑："一枚过了河就无法回头的棋子--师父，如果我想再过一次河，改变一些事，该用什么样方法？"

　　"河水不可倒流正如时间不可止息。"虽然常年隐居，黄公望早已知道息国的事，也明白楚河舟的来意。他说："强行拨转时间的转轮，只会让身体在时间中湮灭。况且，从过去看现在和从现在看过去，看到的都只是幻影。"

　　楚河舟看上去很平静："但有一个人，我很想再见到。我想，既然诸神已经让我用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连横术，那我也可以用连横术再交换一次。"

　　黄公望注视着他，良久点一点头："好吧。"

　　棋盘在山石上画出来了，棋子一一摆上。楚河舟与黄公望对坐而弈，当楚河舟的棋子落在盘上时，棋盘放出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