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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四、心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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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弓箭,究竟是由那枚棋子化成?
楚河舟又一次在帐外凝视着连横弓。无数次使用这把弓,他的掌上已磨出厚厚的老茧。弓脊在月下泛出铁一般坚硬的光。它的颜色是越发鲜红了,仿佛吸附上了那些箭下亡者的血。
他有些不安。黄公望用同一副棋分别作为他和阿凝的武器,有什么意蕴?
思绪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楚河舟无需回头已明白是谁,声音温柔下去:"阿凝。"
"想什么呢?一个人到外面来坐了这么久。"薛凝轻轻搂住他肩膀,温热的气息弄得他耳朵痒痒的。楚河舟转身将她抱到了自己膝上,微笑着轻嗅她发间的芬芳:"没想什么,我只是来紧一紧弓弦。"
薛凝任他把玩自己的长发,抚着他的头叹道:"每次大战前你都盯着它看。你忌惮着它,它是你心中的一根刺,是不是?"
"为将者怎会忌惮自己的兵器?"楚河舟笑笑,岔开话题:"阿凝,我已安排好天明发动攻击,南叛军一灭,离息国平稳就又近一步了。"
两年前薛凝以长公主的身份归国,楚河舟随后竖起勤王的旗帜征讨当初叛乱的权臣。他很少让薛凝使用合纵术,常说她是日后的王者,不应染指攻掠杀伐。况且,应对叛军,连横术也完全够了。仅仅两年,息国的狼烟就被扫荡一空,仅存最后的南北两支叛军也被困住。按楚河舟的计划,天明后就要对南叛军收网了。
"我正是为了这个来和你商议。"薛凝抿了抿唇,叹息般地说:"河舟,我觉得这个布局太狠,你连一个活口都不愿留下。可他们早已没有反抗的力量,也愿意归降。"
他有些不悦:"阿凝,你又对敌人心软了?"
薛凝劝他对败军宽宏些,已不是第一次了。
"这些敌人,也是息国的子民。向诸神求得连横术,就是为了这样使用么?"
"我不知诸神愿我将连横术怎样使用,但我知道斩草若不除根,后患无穷。我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楚河舟脸上浮出狠戾的神色:"你下不去手的,我来做好了。"
薛凝忧伤地蹙起眉:"这正是我所担心的--连横弓的颜色越来越艳,你的杀气也越来越重了。刀子磨得太快太锋利,最容易伤到的是自己啊。"
她的眼中噙满泪水:"河舟,我害怕。害怕你已渐渐的不是过去的你,害怕诸神真将这些血账记在你的头上。"
楚河舟明白薛凝的忧虑。他也曾是温文恭俭的贵族少年,拔剑只为起舞博取伊人一笑。但家国之乱让他深感深感权势争斗的残酷无情,他一贯斩尽杀绝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不愿给荆棘王座上的薛凝留下后患。但如果阿凝因此不安,他所做的,是否就失去了意义呢?
薛凝的泪光与星光连成一片,楚河舟心中一抖,紧紧拥住了她。她的泪水滴落在他颈间,如草叶滑落的晨露。草木般淡雅的清香淹没了他。迟疑片刻,他附在她耳边说:"阿凝,我答应你,绝不会再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