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四月蒹葭

3、三、纵横

　　黄公望是什么人？

　　他住在河的另一边，赞誉者说他是仙人，憎恶者说他是魔鬼。但无论是赞誉者还是憎恶者，都承认他是世上无可比拟的幻术和兵法大师。

　　当楚河舟跪在他面前、求他传授自己连横术的时候，黄公望眯起眼："为什么要学'连横'？"

　　"为了光耀门楣，为了重振息国。"楚河舟铿锵作答，但他心底却有个声音低声说：为了阿凝。为了让她重回公主的荣耀，为了她一生安宁平静。他脸上一烫，忙把头深深埋下去。阿凝是他心中最隐秘柔软的一块，他生怕黄公望看穿了自己的秘密。

　　"可这样的兵法和幻术是不该存于人间的。要掌控它，就须得用最珍贵的东西与诸神交换--你愿意吗？"黄公望又说。

　　楚河舟略一思索："就算用性命来换，我也不会后悔。"

　　黄公望点点头让他起来。他们身边的薛凝忽然盈盈拜倒："求先生也传授我合纵术。"

　　"阿凝，这样危险的术法--"楚河舟几乎将"你不要学"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却被她的眼神制止了。黄公望饶有兴趣地望着薛凝："公主也要学习兵法和幻术？为什么？"

　　"为替父王报仇，为了重振息国。"薛凝的声音水一般柔和轻软，但她看着楚河舟时，净瓷般的面颊微微红了。黄公望笑着扶起她，并没有问小公主是否愿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来与诸神交换。而在后来，楚河舟曾悄悄问她学习合纵术的真正目的。她偏着头回答：我早听说合纵术与连横术相辅相成，是不相上下的术法。既然你学了连横这样厉害的兵法幻术，我怎能输给你呢？但在楚河舟愣神的当口，她咯咯笑了，贴着他的额头轻声说：因为我不愿你再为我涉险，不愿只被你保护。我想长久地站在你的身边，在你危急时助你一臂之力。

　　她温柔的话语萦绕在楚河舟耳边，脉脉深情让楚河舟在之后的岁月中怀念不已。他们都成了黄公望的弟子，一道学习连横、合纵中潜藏的兵法，还有其中的幻术部分。他们常以荒野为战场，驱动草木山石互相攻击，但往往还没分出胜负就笑着闹成一团，直到出师的那一战--黄公望在深谷中划出界河，让他们以山峦为棋子，用天地为棋盘下棋。他们鏖战了整整七天，最终精疲力竭，棋局也成了一副僵持的死局。察看残局后，黄公望赠予了两个徒弟出师的礼物。

　　这双礼物是由他常用的一副棋点化的。给薛凝的是棋盘变作的葫芦，给楚河舟的则是一枚棋子化成的大弓。

　　接过弓时，楚河舟心中咯噔一下，不详的阴影弥漫上来：

　　弓是赤色的，朱红的火光不停在箭矢上流动闪耀--正是当初在梦中，他向阿凝所射出的弓箭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