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清·四爷嫡妻日记》戴皇冠的稻草人

8、第八章

　　第八章

　　【日记之前，一波三折论婚仪】

　　觉罗氏坐在位上，笑道：“来见过这几位嬷嬷罢。”

　　这事早先就提过，进来前也提醒了，是以宝姬到没有意外的感觉。道了个万福，站起时再顺理成章的抬眼观察四个嬷嬷。她以前见过不少嬷嬷，柔芷身边的、跟在嫂嫂们的，还有陪同她孔嬷嬷和李嬷嬷。和小姑娘和主子相比，嬷嬷们的穿着自然更显简单干练，衣服大多也会选深蓝色褐色土黄色这类显得稳重的颜色。宝姬以为嬷嬷就是那样的了，没想到今日见到的四个竟比看到过的那些更简单的。她们都穿着深灰衣衫，头发简单的盘起来，发饰也只有两只通草绒花；坐在椅子上有种稳如磐石的感觉，却只是挨着椅子边缘上，似随时准备站起。

　　就连微笑的表情都类似，最大的不同，就是年纪。

　　左边坐着的两位大约四十岁左右，看着不严厉又带了股肃然；右边的两位夸张点，但看她们头发花白的模样估摸也有六十岁了，皆是嘴角带笑的表情。

　　觉罗氏为她们作介绍，年轻点的两位分别姓常和孙，右边两位老嬷嬷一姓乌苏一姓明，以后就要住在他们家，是她的导引嬷嬷了：“从今往后都要尊重几位嬷嬷，不可怠慢了去！”而后又跟嬷嬷们说宝姬的情形：“我这姑娘，虽生在京中，但幼年时就跟随我与老爷去盛京。在那也是请过女先生和姑姑，半年前回京，姑姑和绣娘都是故土难离并未跟来。”顿了顿。“皇上心善仁慈，老爷已经致仕多年了却依旧感念老臣的辛劳，尚回京便赐下良缘。皇上如此厚爱我等，只有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激，却也惶恐，如今只望四位嬷嬷能够教导好我女，不至于辜负了皇恩！”说着就站起来行了个礼，宝姬也连忙跟着行礼，嘴里说着“劳教各位嬷嬷了。”

　　四个嬷嬷们齐齐惊起，都避开不敢受礼，然后侧身服了服。

　　一番客套过后，四位中姓孙的嬷嬷略侧头用柔和不显侵略的视线打量了下宝姬。

　　宝姬的年纪在古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头发也才刚留了两年。梳妆丫头柚心心灵手巧，将她过肩一点的小捧头发梳成丱发再用两条红丝带盘缠起来，丝带末端还各缀着两颗拇指大的小金鱼儿，垂在耳际和她嫩白的肌肤、圆润的脸庞相映成辉。宝姬这些年虽吃好喝好营养充足，但不知是不是没到蹿个的时候，身量还有些小，什么六幅裙凤尾裙她穿不动，旗袍她也撑不起，是以李嬷嬷给她选的依旧是孩童的装束，配上鱼戏莲叶绣花鞋，怎么看怎么……可爱。

　　收回目光，孙嬷嬷开口说道：“看姑娘，似乎还未到换鞋的年纪？”那绣花鞋小小的，估计脚也不大真换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动。

　　觉罗氏也知道：“这个可以慢些学。”

　　宝姬在旁做认真倾听状，思绪却已经有些神游了。她奇怪，怎么请了这么多嬷嬷来呀，怎么全都是她的嬷嬷，柔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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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子后，先吩咐桃核去收拾四件单间，再让李嬷嬷召集院中的下人，将四位嬷嬷介绍给了番。嬷嬷们都很客气，礼数也周全，宝姬仿照觉罗氏客套两句就让她们去收拾行李去了，李嬷嬷在人离开后才轻声问：“四位嬷嬷都是……？”

　　宝姬颔首，“往后要多尊敬她们。”

　　孔嬷嬷认同：“理应如此。”

　　宝姬的规矩大体上还过得去，但要嫁入皇家，自然就不能含糊。“大姑奶奶那原就有两个教养嬷嬷，早上时太太询问是否还要多添个，大姑奶奶婉拒了。”李嬷嬷说出方才听到的消息。

　　宝姬恍然。“怪不得呢。”她方才还奇怪呢……

　　一般人家请教养嬷嬷多是两个或三个，这一下子就来了四个，“小姑奶奶别忘了问清楚她们是否已经分配好。”嬷嬷多了不怕，就怕不是一路人，弄得最后教学混乱或出岔子。

　　“这个我知晓。”宝姬想了想，问道：“顾先生的课还能上吗？”顾先生是她的女先生，原也是个大家闺秀，只是运道不大好。婚嫁前夕未婚夫病死了，她放言绝不二嫁，两家人就为她和未婚夫举行了冥婚。后来家道中落，夫家这边把她当成外人，娘家这边父母离世哥嫂嫌弃，她就出来托人去找活计。恰好他们家刚到盛京，费扬古不放心放男先生进内宅，就请了她当夫子。回京时唯独她跟来了。宝姬虽没有写诗的天赋，但也和她学了不少东西，兼之相处多年也是有些感情的，若因嬷嬷到来而让她没了这生计活，反倒不美了。

　　“这还要看太太的意思。”孔嬷嬷道。

　　宝姬觉得也是，跑去找觉罗氏。

　　觉罗氏见女儿又来找她，有些奇怪：“怎么了？”蹙眉。“你的丫头呢，竟不跟随主子，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宝姬连忙抱着她胳膊撒娇。“额娘～不是桃核她们不跟，是我吩咐她们去收拾厢房给嬷嬷居去了。”做了解释，又问：“额娘，顾先生的课还上吗？”

　　觉罗氏显然已经有了想法。“课你还继续上着，但时间安排还要看嬷嬷们。空出时间，正好福海到了岁数，需要请个启蒙老师，让顾先生当也使得。”福海是大哥长子雅亲的次子，今年也三岁了。

　　宝姬放心了。

　　第二天照常上文化课。《三》《百》《千》《幼学》等启蒙课和女四书等女德课早已经教完了，顾先生现在讲的是《诗经》和论语类《大戴礼记》。到了下午，因绣娘和舒姑姑没跟来这女工课和礼仪课就空置了。宝姬请四位嬷嬷来询问教学的事，得到的答案却是“尚且不急”。宝姬觉得奇怪，却没有多问，除了每日慰问外空余时间就自己看看书、练字帖，或给老爹娘亲以及哥哥嫂嫂们绣一些小玩意。几次下来，顾先生就发现她的时间变宽裕了，休息时间吃完点心了干脆继续上课。因不属于文化课时间，她就没说什么女德经书，而是教她下棋。宝姬前世只学过军棋和五子棋，倒也兴致勃勃。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顾先生的课不减反增，教学内容从琴棋书画到四书五经皆有涉及，于是，宝姬在杂学课上收获颇丰。至于四个嬷嬷，仍旧在慢慢的处着，感情上是比不得李嬷嬷孔嬷嬷，但听了觉罗氏的话面上也没什么不同，她们仍然不说教学的事情，只是偶尔在空闲时来和她拉家常，她去上课就在屋里，或是和李嬷嬷、孔嬷嬷以及院子里的丫头打络子聊天。

　　时间就这样在不疾不徐中过去。六月里的某天下午，四位嬷嬷再度齐聚正房。这种闲暇时好来聊家常的事情经常发生，宝姬已经习以为常了，反正这时间点她没什么要紧事，且听着她们聊天内容也挺有趣。

　　圆桌和绣墩放好，茶水点心上齐，坐姿摆正

　　明嬷嬷往旁的竹编篓上瞄了一眼，说道：“小姑奶奶在绣荷包呀？”

　　咦，今天要说女红咩？上回说的是服装以及流行。“嗯。”

　　“之前就听闻小姑奶奶的女红不错，嬷嬷们不才，对这个也懂点儿。”

　　“嬷嬷们谦虚了，能被额娘特地请来，定然都是有大本事的人。”说着就将自己的绣品拿了出来，脸蛋却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做得还是不大好，若觉得哪里不行的直说便是。虽说这针线活是越做越熟稔，但总是做错的，再熟稔也没用的吧？”虽说女工课学了有五年了，但针线活却是这两年才开始真正上手的。

　　明嬷嬷嘴角的浅笑多了分，拿起一个荷包细细的看，上头的青松奇石都似模似样，针脚也整齐细密，只是刻板无神，绣法也是普通的平针算不上是高明。她心里有了个普，便浅笑道：“荷包做得不错，浅蓝色做底绣上青松白鹤奇石，看着就觉得俊，寓意也好。”夸完了，一转。“不过。小姑奶奶请看，奇石上有俩针是弄错的，还有这课青松，曲折的部位……”

　　宝姬一看，的确是弄错了，记下明嬷嬷的话在她的指引下重新绣了块奇石，看着果然比原先立体好看许多。由这个她和四个嬷嬷们的话题开始展开了。

　　先是荷包的图样。乌苏嬷嬷问是送给谁的，宝姬说是给哥哥的，明嬷嬷夸她友爱兄弟，又指着竹编篓里剩余的几个荷包说，总是绣松石图样未免单调，然后告诉她女性荷包图样可以有百碟穿花、梅花吐蕊等，其余的可以绣马、竹子等。孙嬷嬷回忆她在宫中行走时曾看过的图样，常嬷嬷提点每种图样都有寓意，佩戴和送人都要看场合，举出Ｎ多例子，还说有些图不能乱用，例如五爪金龙呀金凤呀。

　　话题不知不觉的转到了配色上。

　　乌苏嬷嬷告诉她：“这颜色分很多种，红有正红、莲红、桃红、银红、水红、木红……”她整整数出了七十种颜色，颜色搭配有四类。一为对比搭配，以红绿配最典型，像水红配水绿、果绿配桃红等，以青蓝配红最常见，其余多为青蓝调配黄色；二为邻近色搭配，常见的就有红配黄红配紫等；还有同类色搭配，基本是青蓝色之间搭配；最后一种无彩色搭配，有两种方式，一个是无彩色和任何有彩色搭配，一种是无彩色之间搭配。

　　这些都让宝姬大开眼界，最后乌苏嬷嬷还帮她描了不少她没见过的图样。

　　接下去的一大段时间里，嬷嬷们都来找宝姬玩各式各样的颜色搭配游戏。慢慢的，她不仅熟悉了配色还学到了不少针线技巧，知道了刺绣的种类和特点、各种绣品、绣图的寓意，还和乌苏嬷嬷学了苏绣。期间乌苏嬷嬷还教她如何裁剪、如今南北两面流行的服装款式、衣服面料种类以及品种好坏、适合做什么用、送人面料的话要怎么送，最后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从服饰到穿衣到首饰到珠宝……同来的孙嬷嬷也会说些宫里的事，像是某主子服装搭配、宫女的装束、宫廷中各阶级都是有所限制与规定，常嬷嬷则时不时的劝慰她，这并不是个严肃的场合，笑一笑，肩膀莫拉下，腰杆挺直些，对，这样才好看。

　　嬷嬷或齐齐前来，或两两同行，或独自前来，地点在正屋或院内不一而足，渐渐的这座谈会就从半月一次到几日一次，最后变成了每日一次。等到第二年夏季到来，她在挑选衣服的时候不自觉的指了橘红色夏衫、大红色襦裙外罩蓝白相间的无袖坎肩，又点了蓝底的珐琅项圈系上两根红丝带、蓝色宫绦以及金丝手镯，看着玻璃镜中那名清秀可爱的小古代仕女，宝姬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嬷嬷们的确没有喊开课，可实际上她们的课早就已经上了快有一年半了！

　　宝姬了悟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在座谈会上却更认真了。四个嬷嬷敏锐的察觉到她的态度变化，但讲课的方式却没有改变，不过增加了一套二十四小时教导宫廷礼仪课而已。

　　宝姬这边忙着学习，朝上府内也很繁忙。

　　康熙在二十三年首次纂修《大清会典》，直到二十九年四月才修成，不知是何缘由，康熙将所有的一切都考虑周全了，连皇太子的吉服绣多少团龙都没有遗漏，却独独忘记了皇太子该怎么娶妻。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终于寻觅到满意的儿媳妇，连旨意都下去了，才发现，坏了，本朝没皇太子的婚礼章程！于是，在结婚之前还先集思广益制定个章程来！

　　首先，皇太子的婚礼，该用大婚仪还是婚仪？

　　别以为这是个小问题，大婚仪，是皇上成婚才能适用的，普通阿哥用的是婚仪。皇太子算是诸君但又不是皇上，是阿哥却又高于普通的阿哥，于是这个为了这个“大”字，朝上两位尚书大人从三十一年夏吵到了三十二年夏，终于在康熙的拍板下，定下了“大婚仪”！

　　宗人府大臣在乾清宫宣读了皇太子妃旨意，东阶下，石文炳承旨，行三跪九叩礼谢恩。皇太子“大婚仪”完毕，董鄂家和乌喇那拉家也先后到乾清宫东阶下承旨。宝姬这会儿才知道，原来之前那道圣旨只是道任职通知书，这回在乾清宫得到的圣旨才是正式任命书。

　　此次承旨，三家人，三种反应。石家人很淡定，董鄂家很欣喜，乌喇那拉家很忧愁。三家人虽然都是在同年里被指婚，但前两家的女儿这会儿十四五左右，正是婚嫁的好年岁，可他们家的那位才十一岁，就算内务府筹备婚礼需要一年的时间，那时候也还没张开呢！

　　喜也无用，愁也无用，婚礼依旧按照皇家的进度进行。三天后，四阿哥穿着彩服蟒袍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进乌喇那拉家拜见费扬古和觉罗氏，宝姬是不能出外围观的，只能从事后五格的嘴里得到对四阿哥的评价：毛头小子！

　　觉罗氏开始盘点嫁妆，五格看看腰间的新荷包又看看正打算给富存做指套的宝姬，心里不住的念叨，婚礼慢点婚礼慢点。他的心想事成技能满级，晚上星辉回来告诉他们：“文定礼怕要延迟了。”

　　觉罗氏连忙问：“怎么了？”她会这么关心太子的婚礼，一方面是皇太子乃是未来的诸君，另一方面则是四阿哥是皇太子的弟弟，皇太子什么时候成了，就什么时候轮到下头的弟弟们。

　　星辉解释：“需要商议采纳礼。”

　　费扬古倒是一点都不意外：“那毕竟是皇太子的婚礼。”

　　星辉认同，并宣布，他又要外出公干了。

　　康熙三十二年十月，富存带回消息：“礼部商定好皇太子的文定礼了。”

　　与之前的相比较，这次才用了三个月，真不容易！

　　觉罗氏算了算，皇子结婚六步骤——指婚、纳采（文定）、奉迎、合卺、朝见、归宁，既然文定礼都已经下去，那么迎娶也快了。

　　皇太子要大婚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还会迟么？！

　　觉罗氏则召来三个儿媳妇和宝姬，告之此消息。“一旦皇太子的婚礼结束，紧接着就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了，前面大阿哥已经成婚，有此前例在，两位阿哥成婚的各项办置怕会很快。”

　　于是之前放慢步伐的事再度提上议程，四个女人再度为嫁妆的事忙得不亦乐乎，两个月后五格无奈的拉住觉罗氏：“额娘，先别忙乎了。”

　　“怎么了？”觉罗氏不解。

　　“咳，那个……”五格望天。“皇太子的仪仗还没有商量好。”他绝对没有偷笑！

　　“不是都已经下了纳彩礼了？”

　　“是呀。”但是纳彩礼商量好了不代表逢迎礼也商量好了嘛。“皇太子妃乃未来国母，使用的舆到底该是凤舆还是福晋舆？”这是目前朝上正在争执的问题。

　　“……。”觉罗氏ＡＮＤ三个儿媳妇。

　　康熙三十三年八月，晚膳时富存顺口通知了句：“皇太子的婚仪章程都弄好了。”

　　都快一年了……乌喇那拉家都已经淡定了。这一出一出的戏码，这会儿说是弄好了，谁知道过后还出什么事呢？

　　五格现在又是喜又是愁。如今朝中索明两党人士当真是为了皇太子婚礼吵得不可开交，一个死命往上抬一个死命往下压，照前头的趋势，保不准中途出事再吵上几年了。哎哟，他是想让妹妹晚点嫁人可不是想妹妹嫁不了人啊！

　　宝姬倒是无所谓：“这会儿最急的不是咱们家。”

　　是的，石家和董鄂家更急，他们家的姑娘已经十七岁了！

　　五格笑了，对，谁怕谁呀，反正拖到最后还有两垫底的！

　　行了，都别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