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窗月》三月芷

2、第二章

　　命定交错纠缠，错难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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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唱谁家知我意。多少事，奈回肠。怕人归后尔凄凉。两相望。
　　杨菡之素来不爱读那些古来诗词，尤是那些悲春伤秋、愁思别绪，只让她觉得枯燥无味，兴趣缺缺。相比之下，她倒更愿去读一些舶来之书。西方人所倡导的文明思想，所崇尚的新新事物，他们娓娓道来的新奇故事，都是她心之向往的活法。
　　而如今却是这古来诗中悲戚，道尽她现时的处境。

　　莫家新嫁娘的身份有多风光。
　　是公婆所说的贤淑端庄，还是叔嫂夸奖的大方得体，抑或是外人眼中新婚燕尔、举案齐眉？于杨菡之而言，只有夜晚的独守空闺，等待着那不入新房半步的丈夫。
　　回门时杨霄曾问过杨菡之，莫学卿待她好不好。
　　她笑着回答，好。可心中自是愧疚。
　　这个一心只求她一生能平安喜乐的爹爹，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
　　原以为自己选择的幸福是坚不可摧的，现在看来，多可笑。

　　入夜长漫漫。
　　曾经杨菡之也爱抬头望夜。古诉婵娟，月离她并不遥远，而围绕在旁的星仿若初见莫学卿时他那双透亮清明的眼睛，只一眼就能令她沉沦下去。但不知从何时起，杨菡之开始惧怕夜晚的来临。在这里，她无法寻得莫学卿的半分温柔，黑夜只是一再提醒着她别再自欺欺人，那些所谓柔情只不过是一个脆弱不堪的梦，而她，必须等待黑夜将那些假意的温存尽情吞噬，直到吐不出残骸遗骨为止。
　　她不怪莫学卿的。
　　她知道他不愿同房，不愿碰她，甚至无人时就尽量避着她，只因他心中有一个牢。她只是不甘心。她深知从未做错任何事就被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是多么无辜。
　　她想要拥有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春日，花园内的花儿开的烂漫。听莫家的家仆说，今年是个难得的暖春，花开得好的紧，莫家也有好些年月都没像现在这般春色满园了。
　　都说这春光无限好，可只这数十日，杨菡之的心就好似经历了千载寒冬一般。她不停提醒自己努力扮演好贤妻的角色，即使只是为了假装配合，可如今却连笑都勉强不来。
　　今日莫学卿不在，杨菡之闲来无事，便一人坐在西苑的花园廊子里静坐着打发时日。想起她在沐园小池塘边光脚击起水花的惬意日子，这一辈子可就回不去了。
　　“啪！”
　　杨菡之正想得出神，忽然听见有打碎东西的声音从书房中传来。之前莫学卿给她下了“勿入书房”的禁令，她心上虽然有些芥蒂，但也始终未不遵循。今儿也许是着了魔道，未曾多想就跑进屋去，对那条规矩自然也不管不顾了。
　　杨菡之一进屋就看见青花瓷瓶的碎片满是一地。房间里很是杂乱，书桌上的纸张散落一地，书柜架子也歪歪斜斜，而那“罪魁祸首”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错，只是舔着它闯了祸的小爪子，扔是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你这该死的猫儿，总是乱跑，尽给我惹祸！”一会儿工夫一个丫头也跑跟着了进来，杨菡之认得她是三姨婆带来的随身丫头巧心，只见她抓着猫儿猛打了一下，吓得猫儿倏地躲进角落不敢出来。
　　“四，四少奶奶好。”巧心生涩地喊着，突然惊恐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呀，糟糕！”
　　杨菡之上前探头一看，见巧心手里是一支黑花细纹的钢笔。杨霄曾在一个洋买办那儿见到一支黑身金盖的钢笔，觉得稀奇好看便买来给杨菡之当作生日礼物，她倒是识得这西洋玩意。细细端详，手头这支虽不如她那支精致，但款式简单大气，加上被主人擦拭地一尘不染，倒也是落得大方。
　　“笔头像是摔坏了。”杨菡之拿纸画了几笔，也不见墨水沾染到纸上。
　　“摔。。。摔坏了？”小丫头的脸一瞬便垮了下来。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怎么办。。。这。。这笔是四少爷的心头宝，平日春萍打扫书房时碰都不让她碰的。要是四少爷知道是我没看好猫儿，不仅让它跑进书房还摔烂了笔，我怕是在莫家呆不住了。。。”巧心努力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脸颊也应害怕而变得通红。
　　“你不要怕。”杨菡之扶住巧心瘦小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切都由我担着。我保证，谁都不能让你走。”
　　她清澈的眼神中有种无法忽视的坚定，令人安心。

　　离屋之前，杨菡之无意间瞥见书桌的偏角放着一个暗黄色的信封，上头写着“学兄亲启”的字样，虽这一看便是女子的笔迹，但这钢笔字纤秀却落笔有力，透着一份刚毅之劲。
　　想到莫学卿与她不入书房的约定，杨菡之的心好似一下被抽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