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尔夏日》独木不成林

56、拥吻长谈

　　整整八十九个小时，李汐未和诺兰有任何联系。

　　自上周六深夜那钞拥吻长谈’之后，李汐深觉脑子有些许不够用，太多的事争先恐后盘踞在她心间。热吻告白固然美好动人，但李汐没法将诺兰那张谈及往事而悲切忧伤的面孔涂抹掉。她从未想象过，镁光灯下的焦点，双料影帝诺兰·肖恩身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以至于他的笑容总是稍纵即逝令人难以捕捉。

　　是谁说刚刚陷入爱情的男女之间洋溢着热烈火花与说不完的情话？事实上李汐和诺兰这一对儿却是相视无言，只能牵手凝望。在听完诺兰的亲身遭遇之后，李汐不知道该用何种恰当的语言去安慰他，似乎任何慰藉都无法填补上诺兰心中的缺口。

　　对于诺兰的故事，李汐就是无法让自己全盘接受与相信，如果说事情如此清明了然，诺兰是导致泰森车祸的直接原因，甚至可以说是凶手，那为何失去亲人的安妮非但不视诺兰为仇敌，而是死死黏在他左右？这会是一个正常人做出的事儿吗？血仇真的可以用诺兰口中所说的‘精心照顾’而抹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在目睹亲生哥哥血肉模糊之后，还会腻味在肇事司机身边，甜甜柔柔唤着他的名字？

　　到底是李汐思虑过多，还是安妮这个人令人无法琢磨。在诺兰叙述的整个事件中，唯独安妮的奇怪举动令李汐没有头绪，不光如此，诺兰的舅舅查理突然跳出来要求她‘帮个忙’，此举滑稽诡异至极。

　　李汐最初认为，查理不过是在耍那些龌龊的小手段，试图借她来控制诺兰，但事情果真如此吗？且通过诺兰之口，李汐得知自车祸发生后，诺兰的母亲柔丝便日渐精神衰弱，有时候见到诺兰不免发作，总是哭闹着要他去向查理赔不是，为此诺兰对柔丝稍有怨言。诺兰只觉柔丝认人不清，头脑混乱，但在李汐看来，事情似乎另有蹊跷。

　　别的不提，李汐曾拜访过柔丝居住的大宅。她清晰记得，那个家虽然略显空旷，但却整理得颇有活力与色彩，完全不像是一个半疯女人的住宅。搜寻记忆，李汐回想起客厅书架上随意摆放的最新杂志与小说，想来不会属于管家与护士。那么说来，诺兰母亲并非远离尘嚣封闭内心之类，而是与寻常英国中产阶级上层妇女居家生活并无二致。审视他人住家居所，总能通过蛛丝马迹获取到房屋主人的某些特质与性情。

　　会不会，诺兰的母亲柔丝也有自己的秘密呢？这秘密会不会就是她时而疯癫的原因？李汐的大脑前所未有的高速运转着，她想靠诺兰更近，揭开那层黑纱，现在黑纱已被挑起，为何事情更似水中月雾中花，令人摸不着方向。

　　李汐谨慎地并未将心中疑虑告之诺兰，她只是将头靠在诺兰肩膀，出神地盯着深蓝色丝绒般幽邃的午夜天空。曾几何时，李汐认为自家那些事儿已够混乱不堪，令她不甚烦恼，谁曾想诺兰的家务事更是鲜血淋漓。李汐只能自嘲她和诺兰同‘病’相怜。稍有区别的是，她的家庭充满着憎恶与无视，而诺兰的家中却是压抑与愁苦。李汐可以将母亲之事关押在心灵深处，挂起厚重铁锁。而诺兰却没有这般幸运，父亲惨死与好友遇害像是两块巨石，稳稳压在诺兰胸口。

　　透过诺兰几度欲言又止的眼神，李汐心知肚明，他在无声询问自己，饶是听过这种故事，仍愿意喜欢他吗？诺兰的紧张令李汐不由得唇角上扬，谁会相信傲慢不可一世的诺兰会露出这种孩子气的傻表情？

　　当二人并肩而坐起码四十分钟后，诺兰别别扭扭开口将韦伯欲炒作李汐与乔绯闻为慈善演出造势一事告知李汐。李汐足足愣了半响，这才回过神轻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儿？却瞒着我不说？还是说你乐见其成？”

　　李汐故意扭曲诺兰意思，正如她所料，诺兰收敛笑容，沉下脸冷冷回答：“我有这么无聊吗？你若想答应就答应，我才不在乎。”

　　李汐故作沉思状，又停顿许久，回答诺兰道：“想来也是个成名的好机会。”

　　“你就这么想成名？”诺兰没好气抢白道：“并且要想一夜走红，和我传绯闻不更快更有效？！”

　　“但我不想和你传绯闻啊！”李汐露出一派天真笑容，她见诺兰的脸色已与天色有一拼之后，这才赶紧收了话茬道：“我和你之间又不是无中生有的绯闻关系……”李汐弱弱补充着。

　　“那是什么关系？”诺兰见终于有扳回一城的可能性，忙不迭抢话道。

　　“导演和演员的纯洁工作关系！”李汐见诺兰上了钩笑眯眯地收起网。

　　“才不是！”诺兰突然将脸凑到李汐面前，用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凝视着李汐，缓慢但坚定地将唇印在李汐唇瓣。这是个措不及防的火热亲吻，李汐的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沉重，面色涨得通红，不知过了多久，诺兰终于移开双唇。

　　“如果我和乔传绯闻，你会吃醋吗？”李汐附在诺兰耳边柔声问道。

　　“当然不会。”诺兰嘟着嘴嚷嚷着。

　　“一点都不会？”李汐露出一副失望表情。

　　“呃……”诺兰犹豫片刻，窘迫地别过脸小声说：“大概……会吃十分一的醋吧。”

　　“这么少？”李汐追问道。

　　“我掉进醋缸里你才满意对吧。”诺兰被李汐挤兑的有些恼羞成怒，他粗着嗓子回答：“喂，马上换话题！吃醋嫉妒这回事与我无缘！”

　　不待李汐回话，诺兰飞快补充道：“不许说‘怎可能’‘你骗人’之类的，总之韦伯要炒作绯闻只能是你和我，谁在乎乔啊……”

　　李汐抿了抿嘴唇，打量着诺兰：“你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累吗？并且演绎口是心非你真是行家，诺兰。”

　　李汐的自主言论到此结束，剩下的时间她基本上处于亲吻诺兰和被诺兰亲吻这两种境地中无法自拔。

　　直到天边升起第一道白光，诺兰才依依不舍地为李汐订了出租车，在等候出租车的短暂时刻，他与李汐约定好暂且不将二人恋情曝光，以免干扰到义演的顺利进行。

　　即便是几十个小时前发生的事儿，仍能令李汐不住低首微笑。坐在距离李汐不到一米远的吉玛对好友这几日的反常脑残表现心中有个大致的猜测。周六那夜李汐并未回家，甚至连电话都直接关机，吉玛与露娜猜测自家好友应该是偷会情郎去了。至于那情郎是谁，不用猜也知非诺兰莫属。

　　虽然吉玛与露娜未能从李汐口中套得任何只字片语，但光看李汐那红润双颊与笑容洋溢的脸，她们也能推测出李汐和诺兰进展顺利。唯一让吉玛有些费解的是，周日清晨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候收到一件快递，她打开之后发现是李汐的白色苹果手机。

　　当吉玛将手机交还给李汐时，她发现一丝迟疑自李汐眼中一闪而过，吉玛并未开口询问，但她直觉上认为好友有事情相瞒。

　　李汐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心中越加疑问，她突然有些后悔，那日没有问清查理绑架自己的真正原因，而是忙着和查理拌嘴吵架。

　　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到周三，李汐收到副导演的短信，被告知今晚将是乔第一次以男主角身份参加排练，并且会有相关记者前来拍摄。作为女主角的李汐，很难装乌龟躲起来，李汐轻而易举设想到那帮子闻风而动的记者肯定会要求乔和自己合影之类，但她万万没想到，记者阵容数目之多，堪比任何一场商业电影的首映会。

　　稍早些时候，李汐无意中发现自己手机中存入一组奇怪的电话号码，她试着拨打，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颇具魅力的女性声音。

　　就在李汐绞尽脑汁试图回忆起着女声的主人时，对方自报家门：“李小姐，你好。我们虽然没真正见过面，但我的名字对你应该并不陌生。我叫柔丝·肖恩。”

　　李汐当然知道柔丝·肖恩是何方神圣，但为什么她的电话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的手机里？李汐恍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曾短暂‘丢失’过。这个查理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猜想，诺兰已经八十几个小时未联系你，李小姐。”李汐几乎可以听到柔丝的轻笑声。

　　“您可以叫我李汐。”李汐直截了当问道：“我猜想您的号码会出现在我手机里是拜查理所赐，我很好奇，周六晚上查理绑架我的时候，您是不是也在车上？”李汐突然想起查理车子里不寻常的黑色挡板。

　　“我和查理并未看走眼，李汐。”这一次李汐可以清楚听到柔丝笑声：“也许你不是我们见过相貌最为出众的姑娘，却是头脑最清醒的一位。那夜我的确在车里，你和查理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想你有自己的原因，对吗？”李汐不动声色问道：“既然您希望我联系到您，那么不妨来说说您的目的。”

　　“在说我的目的之前，我想先告诉你，安妮复吸毒品过量，这几天诺兰都在照顾她。”柔丝自顾自说道：“如果你认为几个热吻就能让诺兰放弃安妮，我只能说你太天真，李汐。安妮在对付诺兰这件事儿上，手段堪称大师级。如果你想要得到诺兰，就要先让他推开安妮，我好奇的是，你有这个能耐让诺兰舍弃安妮吗？”

　　“肖恩夫人，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李汐无视柔丝的提问。

　　“哦，我似乎说了什么让你感到不悦的事情呢，抱歉。”柔丝不紧不慢地接话道：“我的目的和你的目的算是殊途同归吧，李汐。我想要我的儿子重新回到我身边。”

　　“所以，你并没有神经衰弱或者精神崩溃？肖恩夫人。”李汐一阵见血发问。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柔丝压低嗓音说道：“关于泰森之死，还有另一个版本，我想既然你猜到我的精神没有出问题，便已经开始对诺兰的叙述产生了怀疑之心，对吗？让我们来谈谈吧，李汐。”

　　不待李汐回应，柔丝接着说：“我知道今晚你要去排练，并且这是场至关重要的排练，我们可以约在排练结束后见面。”

　　“这一次应该不必采用‘绑架’的手段吧。”李汐补充道，果不其然换来柔丝一阵浅笑。

　　坐在前往伦敦西区的地铁中，李汐只顾着思考柔丝、查理与泰森之死千丝万缕的联系，她忘记考虑到另一个倾心于她的男人——乔。

　　乔自同意依照安妮的计划行事之后，他虽内心忐忑，但在他看来，这只是追逐爱情中略微施加的手段，无伤大雅，起码不会有任何人因此事受伤。

　　看似安全无害的举动常常会重伤别人，造成无法逆转的错误与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