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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见不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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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半个月,户部文侍郎之子文致远与慕容世家二小姐慕容忘忧定亲的喜讯,迅速传遍了整个邱澜城。婚期定在来年的暮春四月,忘忧花开的季节。
我哭过闹过反抗过,爷爷却还是以门当户对为由,铁了心的要把我嫁过去。有那么几次我甚至想要离家出走,可是刚走出府院,却又被下人带了回来,垂着手恭恭敬敬地对我说道:“老先生吩咐了,二小姐不可以独自出门。”
如此反复了几次,不得不暂时打消了逃出去的念头。这天,我正呆呆地倚着窗口,却是姐姐走了进来:“忘忧,你怎么又在发呆?”
见我不答话,她不禁她拉长声音打趣儿道:“哦---我知道了!小姑娘家怀春啦!”
我哼了一声:“这两天身上不好。”贴近她耳边低语几句:“大概是月事的缘故。”
顿了顿又忍不住回击过去:“如果我趴在窗口都算是怀春的话,那某位小姐昨日对月吟诵一句‘愿得红罗千万匹,漫天匝地绣鸳鸯’,又算是什么吗?恨嫁吗?”
晚笛俏脸一红:“你这个小丫头,从小就伶牙俐齿!”
我开心地笑了笑,又凑近她好奇地问道:“姐姐,按理说你年龄比我大一些,为什么爷爷没有为你定亲事呢?你现在有没有心上人,或者,嗯,你想嫁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垂着首拢着发尾害着羞,我悠悠地笑了笑,淡淡道:“我要嫁的人啊,不求身份尊贵,但求一颗真心;不求权势煊赫,但求一腔真情。我要他眼里、心里、脑子里,行走坐卧、衣食住行,想着的、说着的、念着的、爱着的永远只有我一个;他不会正眼瞧别的姑娘,却会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温柔地对我说,忘忧花开了,我来为你簪一朵。”
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湿润,我一边说着一边回忆天启的模样,他总是一袭暗紫色长袍,腰间缀着一块佩玉,凤眸清冷,面色微凉,以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睥睨着红尘世事。每当目光转向我,他总是眼中含笑,春意融融,默默将我那一缕发丝掩到耳后,俯首拈下一朵忘忧花,淡淡笑道:“忘忧,过来,你头上那朵花儿还是昨日的,我再给你簪一朵。”
姐姐的笑声拉回我的思绪:“还没嫁人呢,就这么期待----好不知羞。”她脸上泛着红晕,轻声道:“我和你不同,忘忧,我要嫁的人啊----必然是翩翩君子,人中蛟龙;他一定会喜好吟诗作对、舞文弄墨,我会为他赌书泼茶,红袖添香。做妻、做妾、做侍女、做丫鬟、做奴婢,我都心甘情愿,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她越说脸欣喜,越说越害羞,目光澄澈明亮,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期许里。
我们愣怔了好一会儿,姐姐才回过神来正色道:“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她顿了顿,“邱澜城里的大户人家联名修书一封,请求爷爷开设学堂,传授世家公子们修身齐家治国之道,爷爷盛情难负,于是定在下个月初,重开学堂。”
我一颔首,纳闷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姐姐敲了敲我的头:“你这个不开窍的小丫头!到时候文家的公子必然会前来听爷爷授课,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近距离地跟心上人相处啊!”
我刚要重申立场,却见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忙来忙去,忙问:“所以他们是在布置学堂吗?”
姐姐点了点头:“日程太紧了,这些人既要布置场地,又要接那些有意听课的人的名帖,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我心中一喜,计上心来。
终于捱到了午后,下人们大多去休息。我轻松地溜到大门口,吱呀一声推开了门,却被韩管家拦了下来:“小姐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往外张望了一瞬,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公子,左边的那位一身蓝衣,风姿倜傥,笑容不羁,腰间别着一个大大的酒葫芦,正笑眯眯地看着我;右边的那位一身暗紫色长袍,凤眸凌厉,面无神情,腰间挂着一副玉坠,目光清冷地看向远方,完全无视我的存在。他身上泛着一种神秘的熟悉的气泽,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差点脱口而出,天启天启,是不是你?
韩管家仍在尽职尽责地拦住我,我一着急,忙道:“本小姐今天约了朋友。”
管家皱皱眉头,道:“老先生说了,二小姐既然已经许了亲事,应该待在闺中修身养性,不宜过多地抛头露面。”
我忙辩解道:“我这哪儿是抛头露面呢?他们,呃,他们是我未来夫君的朋友,是我夫君……”我刚要编个谎话说“是我夫君托他们来找我,有要事相商”,借口摆脱管家的纠缠,却不知那文致远是何时出现在门口,定定地站在我面前,微笑看了我一瞬,转向管家道:“是在下想要约小姐出来,共赏美景。”
韩管家不好再阻拦,只关上了门任我而去。文致远看着蓝衣公子,面露喜色,忙对我道:“忘忧,这位公子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起的一起喝过酒的好朋友。”
两人寒暄了几句,蓝衣公子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我,对身旁的紫衣公子笑道:“四哥,这个小丫头真有意思,如果不是咱们恰好在门口出现,不知她又会扯出什么谎?”
而那位紫衣公子只是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文致远拿出自己的名帖道:“听闻慕容老先生要开始学堂,我特地来送上自己的名帖。”他又接过蓝衣公子手里的名帖仔细看了看,念道:“吏部孟侍郎的五公子,孟帆,表字‘依旧’?”
孟帆笑着颔首,文致远继续念道:“吏部孟侍郎的四公子,孟……”
“哎呦……”小腹却忽然抽痛痉挛,文致远忙收起名帖过来问我:“忘忧,忘忧?你没事吧?”
我直不起身来,下意识地想要找个依靠扶一扶,触手却碰到了那人紫色的衣袖,他却十分嫌恶地往后一退。我微微愣怔,文致远有些恼怒地看着他,孟帆也叹了口气,顺手将我扶了一扶:“我四哥就是那个性子,小姐莫要在意。”
见我冷汗不止,孟帆回首对紫衣公子道:“四哥,你不是自小喜读医书吗?这姑娘身体不适,你就当医者仁心,给她搭个脉吧?”
就在我以为又要被拒绝的时候,紫衣公子却倏然伸出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便搭上我的脉门。他的指尖冰凉,一如他的性子,仅仅一瞬便又放开了手,目光平直,淡声道:“妇疾。”声音清冷,不带半分感情。
我的脸瞬间烧红,文致远别过头去,孟帆咳了一咳,低声道:“四哥,这种事你这么大声地说出来,也不怕人家姑娘害臊。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那人顿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保暖。”
我哭笑不得,多说几个字会死吗?而他已经转身就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浊污,多待片刻便会沾染尘俗。孟帆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将两人的帖子递给我:“既然姑娘就是慕容家的二小姐,就烦劳姑娘帮我和我四哥把我们的名帖递给老先生,他日开堂授课,我们兄弟必定洗耳恭听。”
我接过帖子,孟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文致远,笑眯眯地打趣儿道:“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致远兄,你可要惜福!”
文致远有些窘迫,孟帆却大笑而去,伴着爽朗的笑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打开手里的名帖,只见那上面写有几个凌厉的字:“吏部孟侍郎的四公子,孟秋离,字天启。”
头一晕,眼前一黑,我知道是他,我就知道是他!再晃过神来,忙拔腿追了出去,也不管文致远的惊慌失措,也不顾一个女儿家在大街上狂奔所带来的视觉轰动,就这样撞倒了几个过路的行人,就这样气喘吁吁地追上孟帆和他,因跑得太快,脚步没收住,整个人险些摔倒,他却仍像是怕我碰到他一般,向后退了一步。
是孟帆伸手扶住我,我挣脱开他的手,心扑通扑通地跳到了极点,心中有千句万句千言万言却都说不出,到头来只能拼尽全力地唤一声:“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