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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转变 ...

  •   他有些不耐地顿住了脚步,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踏出步子竟要走。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忙再次拦住他,像约定好的那样,凄凄然问他:“天启,忘忧山上的忘忧花开了……”
      我的话音还没落,他终于瞥了我一眼,却是吐出了几个字:“与我何干?”
      声音清冷无情,如同晴天霹雳。

      我被这样的回答惊住,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是文致远单手扶住了我。再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他暗紫色的颀长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
      文致远怅然地望了我一瞬,像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半晌却只是唤了我一声:“忘忧。”
      “文公子?何事?”
      我抬起眸子看向他,他深深凝望着我,低声道:“忘忧,以后……请唤我致远。我只是想告诉你……遇到你之前,我对什么慕容家的二小姐没有什么兴趣,对我来说,娶慕容家的女儿还是上官家的女儿没有任何分别。可是自从你我相遇以后……我头一次庆幸自己是户部侍郎的儿子,因为只有这样的家世,才不会辱没了你们慕容家的书香门第。”
      他的意思再明了不过,怕是在他心里,已经默许,甚至开始期盼这一桩婚事。我沉默良久,虽不忍相拒,却还是坦诚以告:“文公子……”
      他却迅速打断了我的话:“忘忧,请唤我致远。”
      “好,致远。我跟你不同,在我的心里,选哪一家的公子做我的夫婿有天壤之别。虽然我的婚事是爷爷订的,并不是我的本意,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对这桩婚事很满意。只要我不愿意,还没人能逼着我上花轿。”

      文致远呆在那儿,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好半天才苦笑一声低低问道:“忘忧的言外之意,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见我不置可否,他笑得更加苦涩,长叹一声道:“好,那就如你所说,在你心甘情愿嫁给我之前,我不会再让我爹催促我们的婚事。忘忧,你记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进我文家的大门。”
      这样已算是他最大限度的让步,我不禁心生感激,真心地道:“多谢你---致远。”

      虽然和致远敞开了心腹,可是与天启的相见不相认,还是让我受到了打击,竟觉得整个身子都昏昏沉沉的,回到家中病了小半个月,直到七月底一年一度的邱澜花会举办之时,我也没有完全的好起来。
      这天晚饭过后,姐姐拉着我一同去花会游玩,耐不住她反复商量,我不得不无精打采地换上了男装,随晚笛同去。街上熙熙攘攘,有人在联诗作对,有人赏月弄花,好不热闹。
      只见前方围了一群人,我们凑上前去才知,这里在进行一个别出心裁的猜谜会。只听一个书童模样的小生说:“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来捧场,今日的谜面全是我家先生所出,先生有言:‘能猜中谜题者必为知己’,且有豪礼相赠,愿各位多多参与,结个善缘。”

      我打量着周围,只见对面的楼阁上,低低地开着一扇窗,似能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隐隐约约,好像是在喝茶,姿势优雅而淡然。想来,这就是那位神秘的公子了吧。
      我忽然来了兴趣,低声对晚笛打趣道:“姐姐,都说姑娘家可以抛绣球招亲,这位公子该不会是借这个猜谜会,期待一位红颜知己吧?你要不要试试?”
      姐姐敲了敲我的头:“小丫头又乱说。”
      正说着,对面阁楼上的窗却蓦然打开,一个男子手执一扇,向我们的方向看过来。灯光下并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神采俊逸,气质超凡,他的视线落在姐姐身上,随即对姐姐拱拱手,微微一笑,仿若黎明前的辰星,光辉寥落,却别有一番淡然。姐姐一愣,微微还了一礼,转过身却对我道:“我们……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我暧昧地笑了笑,冲姐姐吐吐舌头:“刚才还有人一付没兴趣的样子,现在又要凑热闹,不知是对谜题感兴趣,还是对那位出题的先生有意呢?”见姐姐瞪起双眼,我忙笑着求饶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不管他的题目有多刁钻,一定难不倒我才华横溢、博学多识的姐姐。”
      只听那个书童道:“请各位来看第一个谜面。”
      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他身后是一个桌子,摆满了碗碟:“第一道谜题,根据眼前的菜肴,打一首诗。”
      果真是别出心裁的谜题!上前细看,原来桌上放有四道小菜:第一道菜是两个纯蛋黄,周围装点着些许的青菜丝;第二道菜,把熟鸡蛋白切成小块,排成一字形,下面铺了一张青菜的叶子;第三道菜,是清炒蛋白;第四道菜,是一碗清汤,上面漂着几只小小的鸡蛋壳。

      我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思路,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算是什么谜语?四哥,你意下如何?”
      我心里一惊,忙回过头去,只见孟帆立在我身后,正举起腰间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酒,喝罢咂吧咂吧嘴,叹道:“不愧是三十年的陈酿,就是有韵味。”
      天启一身暗紫色长衣,静静站在他身旁,见孟帆还在喝酒,不禁低声提醒道:“依旧,别再喝了。”
      我欣喜地凑上前去,孟帆眼风扫到我,诧异间差点喷出一口水来:“是你?”
      我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天启也注视了我一瞬,随即别开了目光,脸上却迅速闪过一丝笑意。孟帆含笑地打量着一身男装的我,笑了好一会儿才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姑娘家穿男装……这位公子可真是风流倜傥,翩姿绰约,人中蛟龙……”
      我有些不好意思,却见晚笛全然没理会我们的动静,只是皱着眉头思索。忽见她面上含笑,铺开桌面上的卷轴就写道:“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我看着眼前的四道菜,再看看姐姐题的诗,霎时茅塞顿开,不禁暗暗佩服姐姐的好才气,也开始对出题的男子有几分兴趣:能出这样谜题的男子,一定很有雅趣。
      孟帆也低声对天启道:“四哥,素问慕容老先生才高八斗、教女有方,慕容家的大小姐果然是名不虚传。”
      天启颔首,人群中也都自然地发出了赞美之声,那个书童冲姐姐拱拱手:“这位公子真是好才气,这一题,公子答中!请大家再看第二题。”
      第二题却换了形式,书童双手捧出一幅卷轴,卷轴上却只有一个大大的“乍”字。
      “谜面:依字猜诗。”
      这次是我微微一笑,轻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姐姐明眸一喜:“忘忧!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随即轻启唇齿,又道出了谜底。
      孟帆眼中又闪过一丝敬佩,对天启道:“四哥,你看我没说错吧?慕容老先生还真是厉害,他府上的这位二小姐也是如此聪慧!”
      我暗暗地瞧了瞧天启,他轻轻点头,淡声道:“‘乍’----昨日之日不可留,这个字,解的甚好。”

      我心里禁不住的欢喜,不禁扬起了嘴角含笑看这天启,他却是被我看得不自在,微微偏过了头去。
      那位书童上前报了答案,又走向姐姐道:“我家先生说了,连中两题,不需再猜,定是知音来。请这位公子稍后,我这就去拿赠礼。”
      晚笛却拒绝地笑了笑:“不必麻烦了,我为的不是礼,却只是一份爱诗的心。”
      说罢转身就要走,对面的窗却瞬间推开,一个清朗的男声传过来:“这位兄台,请留步!”
      我和姐姐看过去,只见那位男子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似乎已经有了一定的年纪,约三十五岁上下,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眉目干净,眼睛里隐隐能窥到几分桀骜倔强,举止却不失谦逊随和。
      男子拱手道:“既是如此,兄台可愿意用这份爱诗的心,送在下两幅对联?”
      姐姐俏脸一红,微微颔首:“公子多礼了,请讲。”
      “‘火树银花,今夜花开竟不夜’,求兄台下联。”男子眼中闪耀着期盼,晚笛不加思忖,对道:“碧桃春水,洞天此处别有天。”
      男子有些惊喜,又道:“不夜灯光,便是玲珑世界。”
      姐姐清了清嗓子,对道:“通宵月色,无非圆满乾坤。”
      那位男子有微微的失神,姐姐却低下头,淡淡地道:“还请阁下赐教。”

      半天之后,才听男子道:“在下许无言,襄国人氏。敢问这位兄台的名讳?”
      姐姐的声音细若蚊丝,几乎听不清:“我复姓慕容……家住临禾街慕容府。”说罢,迅速抬头看了男子一眼道:“公子若无其他事情,在下先告辞了。”
      男子有些失望,点点头道:“后会有期。”
      姐姐红着脸,并未多话,拉着我的手准备走。谁知许无言竟然跑上前来拦着姐姐便道:“慕容贤弟,后会有期!”
      姐姐更是害羞地微微颔首:“许公子……后会有期。”
      说罢竟逃也似得拉着我离开了拥挤的人群。我一直在旁观,这位许公子彬彬有礼,为人谦和;再看看姐姐的神色,她答题之时一直自自然然,却在跟他简单的几句对话时变得小心翼翼,羞羞答答。我掩嘴偷笑,嗯,有意思。
      姐姐却已经回过神来追问我:“忘忧,你自己在那儿偷乐什么呢?”
      我有意拉长声音说:“只是啊……想起一句诗。”
      “说来听听,不过平时一让你背诗你就偷懒,料你也想不起什么来。”
      我悠悠地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姐姐哭笑不得:“说你你还不服气,这句诗并不合适啊!”
      我调皮地问:“那……哪一句才合适呢?”
      姐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该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哦----是这样啊-----”

      我忍住笑意长叹着,姐姐忙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道:“我,我只是吟诗而已!”
      我双手一摊,故作无辜:“是啊!你只是吟诗而已,我又没说什么,你何苦急着解释?”
      还要再闹,腰间却有一只大手急急地带着我的身子向后一转,同时听到姐姐一声低呼:“忘忧小心!”
      我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身后的孟帆有些气喘地看着我,埋怨道:“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葬身在车轮下了!”
      我仍是心有余悸,却听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明亮的声音:“是什么人不长眼睛,竟敢惊扰了本小姐的马车?”
      想来也是我有错在先,不禁谦卑一礼,对着马车拜了一拜:“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姑娘海涵。”
      帘子倏然被挑开,那位姑娘一身贵气,面若桃花,只见她踩着车夫的背走下来,伴着身上的配饰的叮当作响在我身前站定,只打量了我一瞬便喝道:“这是谁家没教养的丫头,给我掌嘴!”
      我一惊,没想到这位小姐的眼力如此只好,一眼便能看出我是女扮男装。孟帆却拦住那些下人,悠悠地道:“夏姑娘真是好大的脾气。”
      那位夏姑娘顺着声音看过去,面色和善了些,她越过孟帆看向天启,竟灿烂一笑,几步走上前去,绞着手绢儿腻腻地唤了一声:“孟公子。”
      天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她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指着我对天启控诉道:“是她惊了我的马,害的我现在还心有余悸!天启,听说你的医术又有了长进……不知你能否为我掌脉?”

      天启却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诊断道:“不必。”顿了顿又道:“姑娘还是叫我‘孟公子’为好。”
      夏小姐有些疑惑,指着我问道:“天启,我们不是认识很久了吗?还要那般生分吗?我被她冲撞了,你也不为我主持公道吗?”
      他冷峻的眸子垂了一垂,清冷道:“她已经道过歉了,你何必不依不饶。”
      天启瞥了我一眼,倏然走到我身边伸出了手,在一瞬间之内为我号了脉,淡淡道:“脉象慌沉,是受惊之兆,清蒸猪心,能压惊。”
      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抬起眸子看向天启,他从我身旁清冷走过,虽仍是话语不多,却已是为我停留片刻。心中涌起来无以言说的温暖和酸涩,孟帆却从我身后走过来对我说:“真是奇了,我四哥很少给姑娘家主动号脉的,细细数来,你可能是咱们邱澜城的头一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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