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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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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皇帝!”
太后的呼唤将宁南从沉思中惊醒。
宁南将刚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皇额娘有何吩咐?”
太后对宁南刚才的走神有些不满,可迫于宁南近来的强势态度,也只能装做若无其事地和蔼笑道:“女人生孩子可没这么快,这里有哀家看着,皇帝还是先去忙正事吧。”
宁南看看太后和善的脸色,觉得在这干等着也没什么用,虽然对在暖阁里挣扎的庆嫔不太好意思,不过宁南刚才守了这么久,也够给庆嫔作脸了,没看皇后越来越差的脸色么,当初十二阿哥出生时,皇帝可是没坐一会儿就以事务繁忙为由溜之大吉。
“那就有劳皇额娘了,若有何要吩咐的,派人来告诉高无庸一声就是了。”宁南与太后客气了两句,又转头嘱咐皇后看着点,就毫不留恋的走了。
如今朝中经过宁南一番捣鼓,空了不少位置出来。几个世家虽然都蠢蠢欲动,可是当下风声紧,倒底不敢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宁南刚好趁此机会,将之前粘杆处调查出来的几个官声不错背景清白又长期被满族官员压制的汉人官员提拔上来,同时也命粘杆处加快了对基层官员的调查。
宁南看了几份密报,划出了几个重点观察对象,又批复了几份言之无物专门歌功颂德的奏折,看看天色不早,便传了晚膳。
用完晚膳,宁南刚准备去看看情况,从翊坤宫过来报信的小太监带来了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庆嫔难产,胎儿的头卡在了产道内无法移动,庆嫔已经力竭晕死过去,太后问保大还是保小。
宁南听到消息脸色就是一沉。
就算再不清楚女人生产那回事的男人,起码“难产”这个词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宁南当年因为冯玉茹怀孕还特意去了解了相关的知识。
假如在现代,出现这种情况,肯定医生马上就准备好进行剖腹产了,可是照现在这个医疗发展程度,剖腹产基本上算是给孕妇判了死刑。可若是想凭孕妇自己的力量生下孩子,产婆肯定会用一些非常手段,宁南曾听过有些产婆会将手伸进产道强行将胎儿拉出来,以庆嫔现在这个情况,极有可能一尸两命,所以太后才会有保大保小之问。
从庆嫔开始进产房到现在,少说也过了快五个时辰,虽然也有人熬过了三天三夜平安生下小孩的,只是宁南不敢去碰这运气,多拖一下,庆嫔母子两就多一点危险。
宁南闭上了眼睛。
“保……保大吧……”
宁南呆坐在养心殿内,仿佛在等一个判决。
宁南想,这次再也没办法怪罪别人,这次是自己要放弃这个孩子的。即便在心理上来说不是自己的孩子,可毕竟在血缘上是亲生的,如今就因为自己的这个决定,他/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要离开了。
可是,这是宁南想到最周全的方法。
就现在来说,皇子皇女已经足够多了,而宫庭里的幼儿夭折率太高了,不需要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未来的孩子再搭上一条人命。
可再多的思虑,也抹杀不了那个事实。
那个孩子……
宁南长叹一声。
为了转移注意力,宁南将在上午被太后打断了的思绪重新整理,试图找出当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倒底是什么。
冯玉茹,这个被自己当作妹妹的女人,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未婚妻的呢?
她在拒绝自己为她找的亲事后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一边继续学业,一边联系冯氏家族的老人,一边还要经常代替自己照看那个因为家庭巨变而变得非常叛逆的弟弟宁远。
是了,是那时,自己看她和自家那个笨弟弟关系不错,想让他们两个在一起,所以试探了一下。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她急忙跟弟弟撇清关系,说是对自己有好感,从此后也不再独自去找宁远了。
本来宁南和她就没什么感情,冯玉茹对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便以为她只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又不好意思说,拿自己当挡箭牌,所以嗯嗯啊啊的也就糊弄过去了。只是宁远好像是喜欢人家的,一开始还和自己闹脾气,后来看没什么下文,渐渐也就自己回转了过来。
再后来,宁南年纪渐长,三十大几还没结婚,身边的人都为她说好话,说她等了这么久,是时候给她个名份了。
一个两个这样说,宁南还不当回事,冯玉茹当时正忙着收拢原来冯氏的旧部,对此也没什么反应。可禁不住周围人都这样说,宁南觉得干脆直接问问她是什么意见,也好断了这些人的念想。
本来宁南觉得冯玉茹肯定会拒绝的,可冯玉茹听到这个消息,回去想了几天,居然同意了。
宁南骑虎难下,又想自己本来对婚姻就没有浪漫的幻想,虽然宁南看得出冯玉茹对自己是没那方面的意思的,但冯玉茹这个女人知根知底,而且人品什么的都还算是极好的,既然人家女方都有表示了,宁南也就应承下了这件事。
订婚仪式后,宁南就投入到了家族斗争的最后阶段,冯玉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所以两人除了同居了之外,也没有其他变化了。而且冯玉茹自己说不想太早结婚,所以婚事也就这样拖了下来。
天长日久的相处,让两人有了一种家人的感觉,在自己的提议下,冯玉茹也开始重新和宁远有了联系,相处也还不错,一切都顺利地进行,直到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啊,宁南伸手大力的搓了搓脸,当时冯玉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做出的那个决定的呢?
还记得当时宁南是有些怪她的,她什么都没辩解过,只是变得经常去找宁远说话聊天,宁南一开始觉得不妥,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情,对女人的打击肯定会更大,她去找个人倾诉一下,缓解一下压力也好。
冯玉茹与自己年纪差距较大,两人之间基本上没有什么聊天的话题,倒是和宁远同岁,年轻人之间也比较好交流。
这样过了段时间,冯玉茹果然好了许多,自己也就没再关注了。
现在想想,当时对她的关怀还是不够,难怪周围的人都劝自己多去关心一下她,可是当时实在太忙,没时间去想这些,到底还是忽略了她。
只是到现在宁南还是觉得,她和宁远未免走得太近了些,自己的心腹也对他们两个的关系有点看法。
所以宁南觉得保险起见,开始着手安排冯玉茹和自己的婚事。刚好集团这边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可以腾出手来准备。宁南还着重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人的反应,那两个人表现都很正常,宁南也就放心了。
然后,没有然后了。
宁远在电话里的疯狂大笑,爆炸的烈焰,心口的剧痛。
宁南突然想,冯玉茹对这件事是不是知情的呢?
他直起身,时隔这么久,再重头看,当时两人反应未免太过镇定。
冯玉茹虽然对婚礼没有什么抗拒,可也极少参与准备工作,连试婚纱那天也借口公司有事没有去,这和宁南理解中的女人会有的反应相差甚远。
而宁远也在这期间毫不遮掩的与冯玉茹交往,以他那个傻瓜弟弟的智商,要说冯玉茹对他的计划毫不知情都说不过去。
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宁南站起身,在养心殿内来回踱步。
论心机,以宁南对弟弟的了解,宁远这个呆瓜是绝对不可能把这么大一件事瞒得天衣无缝的,除非是有人……
宁南猛地顿住步子,慢慢走回座椅,慢慢地坐下,除非是,冯玉茹。
是了,除了她有这样的心机和决断,还会有谁呢?
只是,为什么呢?
宁南双眼发直,呆坐着。
为什么呢?
宁南觉得脑中一团乱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想去随便抓个人来问问,难道自己对她不好吗?
应该是不好的吧,至少,在她看来是不好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宁南仿佛失掉了全身力气一般的瘫在椅子上。
今晚在御前值守的是副总管吴书来,相比高无庸的“老实”,吴书来的心机明显更加活泛些。
吴书来看皇帝先是坐立难安,后来又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再后来更是直接瘫在椅子上,想着万岁爷刚才的旨意,自以为有所领悟,以为万岁这是想去哪个宫里,又因为庆嫔生产的原帮不好意思提出来,便悄悄地向某个宫女摆了摆手。
不一会儿,某个装扮一新的宫女重新出现在养心殿,轻移莲步,仪态优美的将一壶热茶摆上御桌。
只是宁南现下无心搭理她,即便是平时,宁南也不会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脸色,这个宫女这般作态,纯属媚眼抛给瞎子看。
这个宫女感觉到了下面这些人眼中明晃晃的嘲笑,面上一阵难看,索性心一横,端起茶杯就要往宁南身上靠。
宁南正发呆呢,忽然觉得有人靠了过来,下意识就是一推,等人倒在地上,才发现是个装扮精美的宫女,只是这打扮,明显不合品级。而且在宁南一推之下,宫女手中的茶杯倾倒在桌面上,染湿了几本打开的折子。
一旁的吴书来赶忙抢上前来,一面招呼其他人将御桌收拾干净,一面将犯事的宫女往下拖。
一开始宫女也吓傻了,等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她拖下去的时候才醒过神来,赶忙挣扎着扑向宁南,抱住他的大腿不住地求饶,
吴书来心中也暗暗叫苦。
原本这个宫女在茶水房伺候,月月都给他孝敬,就求他给她调调位置。他看她人长得还不错,估计能有点前途,就用了点权利将她从茶水房调到了御前当值。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人会这么蠢,好好的一个机会,愣是没把握住,现在看来,连她这条小命都成问题,没准还会迁连到自己身上。
吴书来恨得往这宫女身上踹了好几脚,终于是把人踹开了,让人拖了下去听候发落,他自己忙回过头来向皇帝请罪。
宁南刚回过神来就这一通乱,本来心气就不顺,这下更是火冒三丈,马上下令将那宫女杖责三十入辛者库永世不得脱籍。吴书来也受牵连被抹了副总管的职位,灰溜溜的滚了出去。
宁南气得摔了几个茶盏,才将这口气发了出去。也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一抹脸,决定去翊坤宫看看。
已是接近三更时分,宁南坐在御辇上,只能看见前头一排灯笼在漆黑的夜里明明灭灭,耳边只有清场的鞭声。
御辇晃晃悠悠地在高高的宫墙中穿梭,宁南忽然明白,皇帝,从来就是孤家寡人。
御辇停在翊坤宫的大门,宁南就听见“主子不要睡啊!”“主子用力啊!”的各种大呼小叫的声音。宁南脚步不停,直接进了正殿,一坐稳,扬手免了请安,叫了个能主事的过来回话。
此时太后和皇后早就离开了,剩下就是翊坤宫里的主位舒妃,听见皇帝过来了,连忙从寝宫中收拾好出来拜见。
舒妃对庆嫔的好运气也是暗自嘀咕,明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结果皇帝那边刚传来一句保大人,庆嫔突然又醒了过来,听了皇帝的传话,心里十分感动,使命一用力,孩子的头终于出来了一半,至少能透气了。只要再使把劲,产婆就能凭巧劲将孩子给拉出来了。
宁南一听这峰回路转的剧情,也是长舒一口气,心里的压力终于减轻了些。索性也不回养心殿了,就歇在了翊坤宫等消息。
舒妃当下惊喜非常,连忙叫人布置寝宫。就算是宁南什么也不做,好歹翊坤宫把人留住了。要知道,皇帝自令妃出事之后就再没来过翊坤宫了。
更何况庆嫔生子后,肯定能封妃独居一宫的,到时候她一搬离翊坤宫,舒妃一个过气妃嫔的更没理由把皇帝拉过来了。等皇帝想起来,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