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四时歌》溱鹤

3、惊蛰

　　桃始华，仓庚鸣，鹰化为鸠。

　　他抬头，一个女子从窗口探身向下看，陆南星见到她，愣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漂亮的女子，面若银盘，眉似远山，姣姣如月初云端。五官清丽而凌冽，灼灼于然的夺目。

　　陆南星恍若看到了在漫天漫地的白雪中，一树红梅在铺天盖地的风雪里自顾自的盛放，夺人心神的清艳。

　　“喂！哪儿来的小孩子？”一声娇呼从他身旁的桂树上传来，陆南星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盯着他瞧，那双眼睛又明又亮，像刚从井水里镇过的葡萄。那人从树梢里探出头来，陆南星被她明亮的眼睛给晃得失了神。

　　那人一个翻身从树上下来，直直落在陆南星面前，陆南星这时才发现，这是一个一身短打装扮的小丫头。她将头发全都扎起来，盘成一个圆圆的发髻，只用一束红色发带和一根木簪固定，额前柔软的碎发落在她粉红的脸颊上，像个天真的孩童。她像个男孩子一般穿着，身上并无女子的饰物，甚至更为简朴，即便这样，她还是像盛开的桃花那般娇俏。

　　少女并没有回答那个女子的问题，而是饶有兴致的绕着他转了一圈，她灵动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陆南星圆圆的脸蛋，陆南星揉揉鼻子，任她打量。

　　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装模作样地冲他豪气的抱了抱拳，江湖气十足的介绍到：“在下施连生，楼上乃家姊施连音，不知小兄弟可否告知来历？”

　　“在下陆南星，逢家师遗命，前来拜会李老将军。”他抱拳回礼，表情严肃而认真。

　　“久仰久仰！”施连生一副憋笑的模样。

　　“你认识人家吗？瞎套什么近乎。还不快将人家带进来，傻站着作甚？”陆南星被施连生拉着胳膊一路拖进了小楼里。

　　他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周围，这里清幽又素雅，不似青竹阁那样空幽，一旁的竹骨花架上也摆放着白瓷花器，里头插了一支盛绽的桃花。不过很快的，他就被施连生拿来招待他的糕点所吸引，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它们。

　　施连音一直在默默地打量他，这个少年有些温吞而沉默，这是和他讨喜的，圆乎乎的脸有些不相符的气质。不过当她看见那个名叫陆南星的木讷少年默着脸，眼睛却闪闪发光的盯着糕点的时候，就禁不住笑起来。

　　施连生就不太矜持啦，她捂着肚子笑得特别大声。她将碟子推了过去，“给，快尝尝！这桃花酥是我今早亲自采来的桃花做的，可香了，喏！”

　　陆南星低着头，不叫她们看见自己已经泛红的脸，埋着头默默地大口啃着桃花酥，“你慢些，喝口茶吧。”施连音怕他噎着，缓声劝道，谁知道陆南星头埋得更低了。

　　席间，施连生一直问陆南星他一路来到东京，有什么有趣的见闻，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脸，逼得陆南星一直坐的直直的，脸埋的低低的。

　　施连音沉静，不似连生那般爱说话，她笑着看他们两个闹腾，倒是间或问他一些别的。

　　期间有老仆过来送膳，见陆南星在这儿，索性将他的那份也一并送了过来。他们闹闹腾腾的直至闹到酉时，陆南星才被她们放出来。

　　陆南星捧着肚子，一路慢吞吞的回到青竹阁，直到躺在床榻上，他才松了口气。

　　青竹阁寂静，只听得窗外清风拂过，树叶清响。明月高悬，陆南星望着窗外，他再回想今天下午的事情。

　　他是有听到过施家这对姊妹的传闻的。

　　皆道洛阳牡丹娇，不及施家双姝妙。

　　兵部侍郎施炎大人的一双掌上明珠，施家双姝，一文一武。

　　艳名远播对于一个清白人家的姑娘并不是一件好事，当今官家听闻此，特意将二人诏进宫内，想要一睹芳容。

　　不过二人皆以患病为由，拒绝了。

　　官家不肯死心，偏要将二人纳为妃子。施大人无奈，求官家开恩，愿以双姝献舞来交换，官家同意。

　　双姝盛装，于紫宸殿前合舞盛唐时期公孙氏独创的“西河剑器”舞，惊艳整个皇城，不过就在舞曲结束之时，小女儿施连生失手将利剑甩到官家的头顶房梁上，虽然官家并无大碍，到底还是惊扰了。官家因此厌弃不已，表明不准再让施家双姝进宫。

　　不过，官家曾调笑道：“美则美矣，脚却是大了些。”

　　施大人后来战死，临死前将这一双女儿托付老友李关李将军。

　　此后，她们越发深居简出，除了一些人仍旧对她们的美貌津津乐道，也并无更多的消息了。

　　今日看来，二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陆南星挠了挠耳朵，不过也不管他的事，只要不打扰他的目的就行。

　　他扭了扭，把瓷枕丢到一旁，再将被子塞在脑袋下面，悠哉的睡着了。

　　然，另一头，碧水阁内。

　　“你觉得，他如何？”施连音慢慢的擦拭着施连生长长的头发，垂眼对着有些犯困的施连生缓声说道。

　　“谁？”施连生迷糊道。

　　“那个叫陆南星的少侠。”

　　“哈哈~他啊，就是个傻小子。”连生不知道想起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扭过头看着施连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倒觉得，他不一般。”施连音挑眉，捏了捏施连生的鼻子。

　　“今天下午，你我一同试探他，我趁你问的他头昏脑涨的时候，想叫他露露底细，谁知道他回答的滴水不漏，面上对我的试探无动于衷。”施连音缓步来到窗前，望着青竹阁方向，“连生，此人不可小觑，也不可大意。虽然是李伯伯故友之徒，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施连生甩了甩头发，点头应下。

　　“好了，天晚了，早些休息吧。”施连音摸了摸施连生的头发，见已经干了，就催促她早点回房休息。

　　“今日你又不与我一道睡啊~”施连生托着下巴，狭促的看向施连音。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