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97、断雁叫西风（四）

　　“这个故事是景云告诉你的还是晓弦？”凌涵空皱着眉，一副似笑不笑的样子，“如果是景云说的，那就不必信了，他肯定是在胡编乱造，美化他自己。”
　　“啊？”苏晓海纳闷地问。
　　凌涵空换了个坐姿，上身半向前倾，对她说：“据我所知，那天景云确实在参加殿试，不过晓弦只是送信的时候路过了一下，从此景云就对她一见钟情，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三天两头地往倚梦阁跑，不知表了多少回白才抱得美人归……”
　　“等等，——这个故事是我姐告诉你的吧？”苏晓海眯起眼睛，说：“一听就是她自己编的好吗，这么狗血的桥段你也信？景云师兄高山流水，多么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来‘三天两头去表白’这么通俗的事呢？”
　　“那他俩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凌涵空若有所思地问。
　　“谁知道呢，”苏晓海无奈地耸一耸肩，“真相啊，他们肯定不会坦白交代的。”说着，她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看看，冻着了吧。”凌涵空起身检查了一下窗户，将原本开着一个小缝儿的窗子关严实，又替苏晓海把被子裹好，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回去，“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嗯，”苏晓海温顺地看着他坐回椅子上，一手撑着下颌，冲他友好地笑道：“最初我觉得你怪怪的，可是现在看来，其实你人挺好。以前我对你态度不好，别介意啊。我知道你刚才是为了安慰我才说娶我的话，放心吧，我没那么傻，不会当真的。”
　　“你为什么不当真？”凌涵空有点怔，“……我是说真的。”
　　“啊？”这次换苏晓海惊讶了，“我、我以为……可是我们之前根本不熟啊，都没见过几次面的，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何况我现在又是这副样子……”说着，她的情绪逐渐低落下来。
　　“可我就是喜欢你，那有什么办法。”凌涵空定定地望着她，使她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回应他的目光。
　　“别这样，”她说，“我……可我喜欢师兄……对不起，”苏晓海说着抬起头来，目光向门口瞥了瞥，心虚地说，“嗯，那个……凌，你回去睡吧，不用陪我了。”她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凌涵空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站起身来，搬起了椅子，“好，”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如果害怕的话……有事叫我。”
　　“嗯。”苏晓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自责，可她实在不愿意在还喜欢楚玉珩的时候，和别的男人如此暧昧。虽然他说喜欢我……但这时候应该避嫌的，不是吗？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所以我没做错。
　　重新躺回被窝里，房间安静极了，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声，翻了个身。换衣服时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当她解下衣衫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身上满是一片片的黑色疹子，突兀的、泛着油光的形状，密密麻麻布满了几乎身上所有的皮肤。那些瘆人的恶心画面映入眼帘的时候，她惊得大叫了起来。那声尖叫到现在还在她耳边回响着。太可怕了——她从小就怕看密集的东西，草莓、火龙果，还有木瓜的籽，天啊，要多可怕有多可怕。
　　这样一回想，那异样的感觉又回到脸上，苏晓海感觉自己的脸颊发麻，发痒，而且像被细小的烛光烧灼一样。她猛地睁开眼，漆黑的天花板上仿佛也出现了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点，大脑有点缺氧，她感觉眼前各种画面交错冲击着自己的五感，简直教人抓狂。
　　忽的，她翻身坐起来，两腿从床沿垂下来。房间里没有一丝风，但她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刚离开被窝的温度，还不适应。
　　她开始耳鸣，脑袋里面嗡嗡地响。眼前黑漆漆的视线里，净混进一些半透明、黯淡的白光，一闪一闪的。她冷得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踩上拖鞋，向门口挪过去。走到房门后面，伸出手——她的手距离门把手只有几寸了，可是——苏晓海忽然想起慕容惜月那张甜蜜而多情的脸。
　　——“你可答应我，不许再跟他有什么来往。”
　　——“对了，有空把他介绍给我啊。”
　　苏晓海缩回了手。她答应慕容惜月，不会再和凌涵空有什么来往了。可是现在深更半夜，却要去敲人家的门，这岂不是太背信弃义了。她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行，我不应该见他的，当初我就不应该跟他走，现在还住在人家家里。这若是让慕容师姐知道了，不知该怎样怪我呢。
　　当她摇头的时候，耳鸣却更厉害了。她几乎不得不在自己心里提高音量，努力集中注意力，才能勉强听见自己的心里话。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她向前趔趄一步，手猛地撞上了门把手，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苏晓海无比虚弱地拧开了卧室的房门，向里一拉。门刚开了半条缝，她惊呆了——凌涵空正默默地站在门外，脸上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
　　她向后退了一步，任由他沉缓有力的手掌推开了整扇房门。而后，她感觉到自己再一次被他抱了起来。
　　“凌……”她喃喃地说着，重新回到被窝里的温暖感觉让她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只好停下来看着他。而凌涵空一言不发，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你干什么？”她一边往里挪了挪，一边惊讶地问。
　　“睡觉。”他生硬地说着，翻个身背对着她，“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然晓弦会杀了我的。我只是觉得，如果知道我在这里，你可能心里会踏实些。”
　　“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吧，那么作……”苏晓海也翻过身背对他，“你知道吗，我有个师姐也很喜欢你的，她叫慕容惜月，长得很好看，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不用。”凌涵空干脆地说，“长得好看的女人，我认识你一个就够了。”听到他的话，苏晓海只好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