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96、断雁叫西风（三）

　　凌涵空忽然将她搂进了怀里。隔着绵软干燥的被面，他感觉到怀中的少女还在剧烈地抽泣着，他犹疑着落在她后背上的手指，时不时会碰到那些疹子，她的皮肤不再滑如凝脂，反而有种瘆人的可怕。
　　“你有密集恐惧症吗？”他搂着她，安慰似的轻轻摇着，在她耳边低语。怀里的人在颤抖中点了点头。“别怕，有我呢。”凌涵空坐到床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又把被她甩到一边的睡衣捡过来，替她披上，“小心着凉。”
　　苏晓海靠在那个人温暖的怀抱里，眼泪很快便将他的衣襟打湿，可他却毫不在乎。“我现在这副样子很难看吧……这毒……万一毁容了可怎么办，还能治好吗？”她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你说，师兄会不会不要我了？如果治不好，一辈子都这样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凌涵空将下颌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等毒素散了自然就会好的，再说，就算毁容也没关系……我娶你。”感觉到怀中的人愣了一下，他又说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的。晓海，你不必刻意去表现得多么完美，或者多么坚强。你可以流着眼泪祈求帮助，痛哭流涕地倚靠我。”
　　“呜呜……”苏晓海哭得更凶了，凌涵空无奈地抚着她的后背，一边哄她一边说：“别哭了，明天我找医生来给你看病，好不好？很快就能治好的，你放心。”
　　苏晓海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已经哭成了桃子，她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见他正要起身，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不要走！……我害怕……”听见她糯糯软软的声音，凌涵空心中猛地一动。
　　他重新坐回她身边，用棉被将她整个裹好，拍了拍她的头，宠溺地笑着说：“好，我在这儿陪你。”
　　“嗯嗯。”苏晓海顺从地躺回被窝里，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然后躲在被子里面扣好睡衣。凌涵空默默地搬了一把椅子进来，摆在离床不远的地方坐下。
　　她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看得凌涵空有些不知所措：“干什么？”他问。
　　“我睡不着……”苏晓海小声说，“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你小时候睡不着，晓弦也会给你讲故事吗？”凌涵空笑着问她，见她点点头，又问，“她都讲过什么？”
　　“哦，每次都和倚梦阁有关系。”苏晓海丝毫没有意识到凌涵空转移话题的目的，仿佛被这个问题所吸引，兴高采烈地讲了起来，“什么她有一天捡到了倚梦阁的终身优惠券，想去老板的店里登记兑换，一路上遇到玖雪、吴痕等人各种欺骗和抢夺，最后大家谁也没用成优惠券，全部吐血身亡啦……要么就是老板要选倚梦阁的继承人，于是她们大家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最后谁也没当上继承人之类的……”
　　“呃，还真是奇特的故事啊……”凌涵空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头，“啊那我给你讲个什么好呢？其实我也不太会讲故事啦……从前，有一个和尚带领一只猴子、一头猪、另一个和尚和一条龙去西天取经，然后……”
　　“停停停！佛缘人的故事在《西游时讯》上讲过好多遍了，我都快会背啦！讲点新鲜的嘛……唔，讲一个你自己的故事好不好？”苏晓海打断了他的话。
　　凌涵空踌躇起来：“我……我有什么好讲的呢……”
　　“嗯……你长得这么帅，又有权有势，喜欢过你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吧？”苏晓海的眼睛里放出八卦的光，“讲个爱情故事来听听。”
　　“去去去，你这是生病的样子吗，再这么活泼的话我可就不陪你了！”凌涵空挥挥手，头偏到一侧。苏晓海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十分好玩：“你害羞了吗，凌……师兄？”
　　凌涵空的脸色忽然沉下来：“别叫我师兄，这个称呼我不喜欢……叫我凌就好。”
　　“哦，”苏晓海被他吓了一跳，讷讷地瞟了他一眼，“对不起……”
　　“没事啦，”凌涵空依然别扭地侧着头，看也不看她，房间里静悄悄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他说：“没有爱情故事……那些女人我都不喜欢的。”
　　“可是有人喜欢你吧……”苏晓海脱口而出，忽然捂住嘴：“哦不，我不说了，我……啊我还在生病，好难受呀……”一边说着，一边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瞟他，“你不会走吧？”
　　“我不走。”凌涵空低声说，“……是又怎么样，那些人我都不在乎的，也……也没跟任何人发生过什么……什么故事。”
　　“单身汉的生活好无聊啊……”苏晓海茫然地感慨了一句，忽然见凌涵空抬起眼睛瞥她，连忙又住了嘴。
　　“你呢？”他问，“你和……和那个神天兵，有什么故事可以讲讲吗？”他的脸在黑暗中依然显出有些红晕。
　　“……也没有。”苏晓海故作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转移了话题，“对了，我给你讲讲我姐和景云师兄是怎么认识的吧。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咦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乱入了——话说那是一个百年一遇的黄道吉日，我姐奉龙王的命令去皇宫给魏征送信，正巧那天皇宫里在举行科举的殿试，皇帝正苦于不知道该出什么题目来考考这些学子，一见我姐长得如此钟灵毓秀、天生丽质，当即大喜，拍板定下了题目，叫他们每人写一篇赋文来赞美我姐。”
　　她说着还兴奋地从床上坐起半个身子，“结果当时有个帅哥写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说我姐什么‘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眉如平芜尽处春山黛，眼如方寸灵源清明台’。皇帝叫我姐自己挑一个最满意的封为状元，我姐一看就看上了那个帅哥的文章，然后……他们俩就在一起了。”讲完以后，她志得意满地瞧着凌涵空，只见他以奇怪的眼光望着自己，不觉疑惑起来，“有、有什么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