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95、断雁叫西风（二）

　　凌涵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那个……我第一次做，水平有限，所以只会做最简单的……”他连忙将一个包子夹到苏晓海面前的盘子里，“不过包子的味道也是很好的，你试吃一下看看嘛。”一边说一边自我肯定似的点了点头。
　　苏晓海鼓起一张包子脸，慢吞吞地将包子吃完，“嗯……”油而不腻，舌尖传来的美味让她情不自禁挑了挑眉毛，但又不甘心就这样承认，于是她傲娇地撇了撇嘴，说：“这包子味道也就一般吧，还没有建邺城的飞儿卖的好吃。”
　　“是吗……”凌涵空失落地咬了一口包子，“那我以后再练练……”
　　“咳咳，”看见凌涵空的表情，苏晓海有点感动，于是她清咳两声，说：“那啥，我……我想吃馄饨……”凌涵空闻言抬起头来，脸上重新露出喜悦之色：“好，我现在去买。”说着，他匆匆忙忙披上外衣就出门了。
　　“真是个傻瓜。”苏晓海一个人坐在餐桌旁，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
　　就这样过了一周，每天三次上药，苏晓海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是头痛得越来越频繁，总像针扎一样，脑袋昏昏沉沉的。最初几天，凌涵空还陪她到街上散步，可后来她就不愿意再出门了，宁可宅在被窝里看看闲书。这样，头痛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倒在床上继续睡了。
　　第八天下午，天色忽然暗了，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苏晓海抱着凌涵空新给她买回来的画板，坐在床上画画。
　　她想起有一次自己到天宫的偏殿去找楚玉珩的时候，在他房间里看见过一副水墨画，画中景色尽是连绵不断的雪峰，山脉的部分用墨浓重，一笔挥就，山顶的雪则是极富创意的留白，天空则是暗灰色的。整幅画上端天空部分氤氲惨淡，下端雪山部分舒朗迢远，清新脱俗。不知情的人也许会以为只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但那画中的意境，苏晓海却一眼就看了出来。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暮雪何其幸运，楚玉珩曾经爱她如此之深。可是自己究竟又该算是什么呢？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她喃喃念着一句词，不知怎么，已随手将自己记忆中看到过的那幅画摹在了纸上。只不过……一来是因为分心，二来也是自己水平太糟糕，手中的画若不仔细看，只是几段深浅不一的墨迹罢了，简直不忍直视。
　　苏晓海象征性地写上落款，便将画纸丢在一边，出门去看晚饭有没有做好。经过这几天的锻炼，凌涵空的烹饪技能越来越熟练了，已经可以做出各种美食。这一天的晚饭是长寿面和豆斋果，当他把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餐桌时，早就在桌旁坐好、摩拳擦掌的苏晓海开心地小声欢呼起来。
　　“哟西，你再练练就可以去当大厨了~”苏晓海接过他盛好的面条，吹了吹，用筷子卷着，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凌涵空坐在她对面，屋顶的吊灯投下温暖的光线，他看着她吃面条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面条吸溜吸溜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寂寞地响着，两个人都默默地低头吃饭。突然，苏晓海推开饭碗，站了起来。
　　凌涵空抬起头，看了一眼她脸上有点扭曲的表情，忽然愣住了：“你怎么了？”他问。可是苏晓海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手捂在胸口，一手掐着额头，眉头紧紧地皱着，嘴唇抿成一条线，脸颊上的肉微微颤抖。正当凌涵空绕过桌子来看她时，苏晓海却转身冲进了浴室，双手撑着水池，剧烈地呕吐起来。
　　胃里泛起一阵阵酸水，全身皮肤上都蔓延起一种异样的发麻的感觉，随着呕吐的动作，苏晓海觉得喉咙干疼，眼睛突突地向上翻，一道道青白光在闭着眼睑的眼前闪现。一只宽厚温和的手掌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怎么了，食物中毒？”凌涵空疑惑地嘀咕着，“可是我也吃了呀，应该不是食物的问题吧……”
　　苏晓海浑身无力，靠着墙壁缓缓坐到地上。凌涵空连忙抓过一块毛巾，浸湿了，替她擦干净嘴角，然后又接了一杯清水，端到她的嘴边。“来，漱漱口。”他温柔地说。
　　她伸出绵软无力的手，勉强握了握杯子，却没有力气将杯子握住，只好就着凌涵空端起来的杯子勉强喝了几口水，又挣扎着走到水池边吐掉。全身如同虚脱了一样，双眼在干呕时泛起了一层水汽。头痛极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当她感觉到自己快要倒下时，忽然被凌涵空拦腰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回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汗涔涔的发丝贴在脸侧，苏晓海虚弱地躺着，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这可一点也不像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类似场景。
　　凌涵空默默地为她掖好被角，用手背测试了她额头的温度，脸上浮现出愈加焦急的神色。
　　“应该……不是食物中毒吧，你别担心，我睡一觉就会好了。”苏晓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道。
　　“……嗯。”凌涵空望着她，点了点头，“衣服都汗湿了吧，我替你拿一身干净的来，换上再睡。”他说着走出卧室，不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白色睡衣，回到床前。
　　躺了片刻，苏晓海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她看着他将衣服在床头放好，费力地坐起身来，听见他说：“那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关门声在几步远的地方响起，虽然不重，但在苏晓海尚未清醒的头脑里，不啻为一声惊雷。她混混沌沌地解开衣衫，将汗涔涔的上衣脱下来，撂在被子上，摸索着抖落开那件白色的睡衣。
　　凌涵空并未走远，他靠在卧室门外的墙壁上，双手抱着肩膀，混乱地想着整件事情。为什么她会突然呕吐，应该不是自己做的饭有问题——虽然一周前自己还是个烹饪的门外汉，但经过这些天来的试验，他很了解自己现在的水平，虽说不上多美味，至少不会有毒。那么，就是其他原因了？难道……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从卧室里传来一声尖叫！想也没想，他便推门闯了进去，只见苏晓海双手抱着被子，挡在身前，眼睛瞪得大大的，狠命咬着嘴唇，整张脸上满是惊恐。
　　“出什么事了？”凌涵空问。回答他的是苏晓海惊慌失措而又痛苦万分的眼泪。他惊呆了，大步走上前去，本想拍拍她的肩膀，伸出手才发现不大合适，于是转而去握她的手，还没握到，他已经明白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后背上浮起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疹子。他愣了一下，收回了目光，望向她的脸：“是……之前受伤的余毒发作吧？”
　　“我不知道……”苏晓海啜泣着，“好可怕……好可怕……”她的眼泪不断地流下来，虽然紧紧地闭着眼睛，但仿佛还能够想起之前看到的吓人景象一般，过不多时，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苏晓海用两只手紧紧地捂住脸，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