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94、断雁叫西风（一）

　　四周是松软垂坠的帷幔，半透明的紫色，外面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苏晓海悠悠醒转过来，便看见这样一幅画面。头疼得厉害，她将脸埋在被子中，绵软而干燥的被面带来一种教人安心的感觉，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帷幔外面有人正在争执，音量逐渐增大起来。
　　“凭什么？！”这是楚玉珩的声音，他好像落魄又气愤，“你不能带走她！”
　　“哼，”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哦，是凌涵空吧，苏晓海只听他的语气都能想象得出那副不屑的表情，“你一个大男人，连保护她都做不到，怎么能照顾好她？再说，她这次会受伤，全都是你害的！”
　　“我……”楚玉珩一时语塞，苏晓弦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好了你们都别吵了，我妹余毒未清，需要静养。”外面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有个人轻轻走近床边，苏晓海听见轻柔的帷幔被掀起的细微声音，她依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假装自己还在昏睡。
　　那人放下帷幔，走开了。“还没醒。”凌涵空低声对其他人说。
　　“总之不能再让她留在前线了，”苏晓弦说，“人是凌救回来的，毒也是他找人解的，晓海交给他，我放心。”
　　“可是……”楚玉珩还想辩解什么，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景云打断了：“没什么可是，晓海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们不管，但你害她伤成这个样子，晓弦和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还有我。”凌涵空附和了一句。
　　“我承认是我技不如人，但晓海是我女朋友，我不可能让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把她带走！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成何体统！”楚玉珩仿佛是咬着牙说出的话。
　　凌涵空忽然怒了：“少提这茬！你跟那个魔族的妖女分手了吗，就来追她？！给我滚！！”
　　“哼！”楚玉珩愤怒而又不甘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晓海眼前浮现出他拂袖而去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她为自己感到耻辱，就好像别人会把给她所爱的人贴上的“窝囊无能”的标签也贴在她自己身上一样，此刻一定所有人都在嘲笑和鄙薄她的眼光。生平第一次，她忽然痛恨起周围所有的人来，他们让她感到难堪。但同时她又痛恨起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爱上一个完美的人呢，为什么就不能遇到一朵所有人都喜欢、都赞同的桃花呢。
　　“那就这么定了，凌，你带晓海回长安养伤。”景云轻声说，“这边的事，还有晓弦，就都包在我身上吧。”
　　“凌，”苏晓弦的语气有点严肃，“我得提醒你一句，虽然我更看好你和晓海在一起，但并不意味着你就可以伤害她。”
　　凌涵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明白。”
　　苏晓海充满怨念地在床上坐起来，外面的三个人听见动静，都回过头来看她。“晓海，你醒了？”苏晓弦惊喜的语气中带着点紧张，嗓音有些干。苏晓海本想生气地问一句“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可是忽然觉得那样只会更加遭人耻笑。她用力咬着嘴唇，一句话也没有说，默默地瞪了凌涵空一眼。
　　简单的行李收拾好后，凌涵空用一面蓝色的飞行旗带她飞到了长安城某个社区门口。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苏晓海只低着头看脚下的路，跟着他走到一座偏僻的房子前面。“到我家了。”凌涵空说着掏出一把钥匙来拧开房门。
　　他领着苏晓海走进这所房子，打开左边第一间屋子的门，对她说：“我单身惯了，当年建房子的时候忘记多建几间客房。这间卧室给你住，我住客厅就好。”说着，他将行李撂在地上，一件一件收拾好。
　　苏晓海走进卧室，房间不大，但是家具十分简单，因而显得敞亮。一张普通的榛木床，一座衣柜，窗户上挂着素朴的浅黄窗帘，除此以外别无他物。“有点简陋，你先将就几天。”凌涵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转过身，见他倚靠在门框上，正双手抱臂看着她。
　　苏晓海没有说话，将自己的背包放在床上，在床沿坐下来。凌涵空见她表情不对劲，又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偏了偏头，问道：“怎么了？”
　　“你和师兄吵架……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苏晓海终于艰难地开口，那种耻辱感依然萦绕在她心头。她想找个人倾诉，但很显然，眼前这个人并不适合。
　　“所以呢？”凌涵空问道。
　　苏晓海扭头不看他：“我很烦躁。”凌涵空捉摸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想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像景云安慰生气时的苏晓弦那样，搂着她的肩膀，摸摸她的头。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只会招来她更严重的反感。于是他点点头，向她说：“对不起。”
　　“你不必向我道歉，我还得感激你又救了我一次呢。”苏晓海虽然这样说，但语气里掩饰不住口是心非的不满。凌涵空无奈地笑了：“听说暴饮暴食可以让人的心情好一点，我去给你做饭吧。”
　　“你会烹饪？”苏晓海稍稍收敛了一点怨念，好奇地问，“男人干嘛要学那种技能？”
　　“嘛，当然是为了做给喜欢的女孩子……”凌涵空温柔地笑着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然后挠了挠头，“那个，我刚学，估计做的也不是太好……”
　　“所以拿我当小白鼠么？”苏晓海撇了撇嘴，“哼，一定很难吃。”
　　“我先去准备材料，你好好休息。”凌涵空说完，转身带上了房门。苏晓海听见他走远的声音，长叹了一口气，抱着被子扑倒在床上。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晓海在朦胧的睡意中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慢腾腾地挪到门口。房间里已经黑了下来，月光透过窗帘，在地上映出模模糊糊的光影。她一手挠了挠额头，一手拧开门把手。凌涵空的脸出现在眼前。
　　“出来吃饭吧。”他说着侧身让开一条路。
　　“哦，”苏晓海向客厅里摆着的那张餐桌走去，一边问，“怎么长安的天黑得这么快？”
　　“那是因为你一直睡到了晚上。”凌涵空说。他将椅子拉开，看苏晓海睡眼惺忪地坐在桌旁，心里正觉得好笑，忽然见苏晓海睁大了眼睛，盯着餐桌上的东西——“你做了半天，合着就做出来几屉包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