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外错何年》荼离

78、阑干万里心（二）

　　“别轻举妄动，年轻人。”雷鸟人长老冷笑道，“除非你愿意见到她的尸体。”
　　“放开她！”艾凡怒道，“否则我饶不了你！”
　　“哼，”长老望望另一边的那几个雷鸟人守卫，基本上已经都被林晚星和艾凡打倒在地，眼神顿时冷酷起来，“看来我们没有赢的希望了……真可惜，如果能够撑到明天，完成祭祀，我族的光复就……”它说着叹了口气，又冷笑起来，“那，你们这群异族人就给我的族民陪葬吧！”长老快速地默念起一段冗长的古老咒语来，手杖也伴随着它的咒语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糟糕！”楚玉珩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它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快走！”
　　“可是瑶瑶怎么办？还有晚星他们……”我说着，却被楚玉珩不容分说地拉着向外走去。
　　“他们知道躲开的。”楚玉珩说着。
　　我回头望去，只见雷鸟人长老手中手杖上的光芒大盛，近在咫尺的瑶瑶被刺目的光线照得闭上了眼睛，从她的发丝、衣角开始，那光芒吞噬一切，很快便将整座大厅照亮得如同白昼，生命燃烧化作灰烬的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震慑人心，惊悚而又恐怖。
　　“不——”艾凡惊叫着冲了上去，嘈杂的打斗画面顿时化作无声的定格镜头，一帧一帧播放过去，鲛人融进了那刺目的白光。林晚星伸手想要抓住他，却只抓住了一个衣角，他回过头惊讶地望了我一眼，那表情混杂着诧异、惶恐和一丝欣慰。慢镜头中，我看见他转身跑了过来，一大步，又一大步，忽然，一块巨石从洞顶掉下来，砸在他面前。巨石挡住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路。
　　前方传来一股极大的力道，我掉回头，没想到楚玉珩忽然将我横抱起来，踏上台阶飞快向上方跑去。我挣扎着回头望向大厅：“晚星呢！晚星还没有跟上来！师兄我们得回去叫找他……师兄！”楚玉珩不顾我的挣扎，双臂将我钳制在怀里，一边躲避着掉落下来的碎石，一边说：“没时间了，我只能顾上你一个人。”
　　整座山洞好像都要崩塌一样，大块的碎石不断掉下来，砸在花岗岩的台阶上，周围都在震荡。转过拐角，我已经看不见大厅，更看不见林晚星的身影，眼泪拼命掉下来，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眼睛被呛得厉害。
　　“不要……”我哭着说，“师兄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我们回去救他们好不好？你这么厉害……”
　　“不行。”他的声音十分严肃，语气坚定，不容人质疑，“这场面根本不是你我能应付的……何况，我不愿意看你出事……”
　　终于赶在洞口被落石封死之前逃出生天，楚玉珩抱着我一连翻过几座山丘，来到一处寂静无人的山谷中，这才放下我，开始休息。而我还没有从之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
　　“师兄……”我茫然地抬起头问他，“他们……会怎么样？”
　　“没想到雷鸟人当中还有人会这么古老的法术，真是失策。”他无奈地摇摇头，蹲在我面前，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别太难过了，这些事……总是难免的。”
　　“可是晚星……”我说着，眼泪又掉下来。楚玉珩见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皱皱巴巴的纱布，撕开一半，替我擦了擦脖子上的血迹，又用另一半简单地将伤口包扎起来。
　　“你伤得也不轻，我们先离开狮驼岭，回长安看看大夫，好不好？”他语调温柔沉缓，有着不容人拒绝的魔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仿佛还停留在那座黑暗与光明交织的地牢大厅中，茫然地盯着他，点了点头。
　　“你还能走吗？”楚玉珩问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太匆忙，背包什么的都丢了，没有飞行符和飞行旗……我们得走回去。”我试着站起来，双腿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全身都抑制不住地在颤抖。两只脚都麻了，走路的时候就如同踩在刀尖上一样，一瘸一拐，速度极慢。
　　楚玉珩看我险些摔倒，连忙扶住我：“算了，还是我抱着你吧。”说着，他又像之前一样，将我拦腰横抱起来，沿着隐蔽的小路慢慢回到正道上，来到我们潜入时的围墙处。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一只雷鸟人，不知道是不是当时都被长老聚集到了那座山洞里。现在或许也被那法术的光芒吞噬了吧。
　　翻出围墙后，走不多远就来到了朱紫国的城门外。大唐境外的冷风吹着，我的头脑似乎清醒了些。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侧脸正贴在楚玉珩的胸口——
　　“师、师兄……”我怯生生地开口。
　　“怎么了？”他问。
　　“那个……你、你的衣服……”我努力想把我的脸离他的胸口远一点，但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平衡，险些从他怀里翻到地上。楚玉珩双臂收紧了些，丢给我一个震慑的眼神：“别乱动，一会儿摔着怎么办。”
　　走进朱紫国，他又说：“衣服嘛……不要紧，我不怕冷的。”
　　“可是……我……”我小声说，“我……你这样我很不好意思的诶……”
　　他轻笑了一声：“是么，……我倒是很喜欢看你脸红的。”我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改口道：“……好吧，到长安以后我就回家换一件。”
　　通过朱紫国的驿站，我们顺利回到了长安城。重新回到长安街头，阳光普照，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平凡而普通地活着，我突然抑制不住流泪的冲动。为什么阳光下有这么多平凡的幸福，而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却深埋着许多同样不为人知的死亡与痛苦。
　　如果世间真有神灵存在——就像楚玉珩所说的，为什么人世间还会有生老病死、生离死别？为什么神灵不会帮助或者救助那些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们？为什么神灵让一部分人位列仙班，随心所欲地享乐，却让另一部分人承受着苦难，在地狱中挣扎？难道是因为我们的信仰不够虔诚么，抑或是我们前世种下的孽因，由今生来偿还原罪？
　　楚玉珩回家准备了新的药品和道具，陪我去药店看了郎中，将脖颈上的伤口仔细检查了一遍。好在处理及时，没有发炎。绷带包扎好后，我对楚玉珩说：“师兄……艾凡和瑶瑶，都回不来了，对么？”
　　“是。”他摸摸我的头，低垂着眼眸，看不出情绪。
　　“我想回龙宫一趟……也许那边还有他们的亲人，应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我说着，楚玉珩点点头：“好，我陪你去。”